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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節

常言都說,人一死,一了百了,從死人嘴裡,是掏不出一句話的。但在大河灘上,譬如黃粱世家,還有三十六旁門的譚家,都是手段非凡的門閥。
黃粱世家善於解夢,譚家善於「過話」,雖然兩家的方式不同,不過,都能從死人身上獲取相應的線索。
織夢的話說的再明白不過了,我爺爺心裡裝的隱秘或許太多,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所以臨死之前,可能已經留了後手,不管他死去多少年,只要有人想從他的遺體上做手腳,他的頭顱就會崩裂成粉,讓人無從下手。
北師從,果然深謀遠慮,把自己能想到的一切意外全部防範於未然。
聽到這裡,再看看遺體粉碎的頭顱,我的心一下子涼了。本以為自己這個主意天衣無縫,費了那麼大的力氣,誰知道最後依然竹籃打水一場空。
「還有沒有別的辦法了?」我很不甘心,想讓織夢再想想法子。
織夢沒有說話,蹲在地上,用一根小樹枝輕輕把遺體崩碎的頭顱扒拉了一下。或許是這具遺體真的不同尋常,僅憑一雙肉眼,織夢也看不清楚,她取了點人始淚抹到眼皮上,前前後後看了能有一刻,猛的抬起了頭。
「怎麼了?」我看她的表情好像有點不對,趕忙就去詢問。
「這個人,他是誰!?」織夢的表情和語氣中,似乎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訝異,脫口對我說道:「這人的本事太大了,他沒有死!」
第三百七十三章 費心無果
「你說什麼!?他沒有死!?」我的驚訝,比織夢更甚,腦子嗡的一下子,難以言喻此刻的心情,忍不住抓著織夢的手問道:「這不是遺體?遺體都在這裡,人怎麼會沒有死?」
我滿心疑惑,遺體已經面目全非,被時間消磨的七七八八,織夢肯定沒有見過我爺爺陳師從,她也不可能知道爺爺生前長的什麼樣子,就憑這具已經變形的遺體,她能確定人還沒死?
我突然想到,這具遺體,真的是爺爺的遺體?人死了那麼久,遺體又變成這樣,誰能確定,這就是陳師從?
「織夢,你的意思,這具遺體不是死者本人的?」
「是他本人的。」織夢的性子冷,各種情緒不會外露,臉上的詫異很快就消失了,她很肯定的對我說:「這遺體沒毛病。」
「那你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我愈發覺得頭暈,遺體如果沒有毛病,就已經在棺材裡躺了許多年了,怎麼又可能還沒死。
「這個人,非同一般,這的確是他的遺體,但他當初死去的時候,一道念還沒有消散。」織夢跟我解釋道:「我說的生死,和你知道的生死,不一樣。」
如果用常人的眼光去看,人一死,就什麼都沒有了,等於徹底消失於這個世間。但織夢,包括其他很多江湖門派的人,對生死的理解與常人不同。在織夢他們看來,人的身軀,只是臨時的一個居所,即便軀殼無存了,人的念頭只要在,就證明人還沒死。
然而,在軀殼消亡之後,把念頭保留下來,是千難萬難的事,古往今來,生生死死那麼多人,又有幾個可以保留一絲殘念。
「他的軀殼是無用了,但他的念頭肯定還在。」
「在哪兒?」
「我不知道。」織夢搖搖頭:「不過,這人的念頭,可能一直都在。」
我一下子就說不上來自己心裡的感受了,江湖傳言,陳師從死去了很多年,可是直到這一刻,我從織夢嘴裡才得知,爺爺只是身軀腐朽,但他的念頭還在。
他的念頭,會在什麼地方,會在哪裡?
「這人的確很了不得。」織夢看著我愣愣的發呆,接著說道:「有些人,即便軀殼消亡了,留下念頭,這道殘念,也始終都在身軀裡,可這個人呢,軀殼在這兒,殘念卻早已經脫體了,不簡單,真的不簡單。」
「是啊,不簡單……」我心裡不住的苦笑,織夢把話說到這份兒上,我就知道,想找到爺爺的殘念,估計很難很難。
「不用多想了。」織夢拍拍手站起身,說道:「現在想的再多,已然無用,從這軀殼身上,什麼線索也得不到。」
「我明白了。」我點點頭,又歎了口氣,這次來到黑泥谷,真的是白忙活了一場,好容易壯著膽子把爺爺的遺體從祖墳刨出來,卻沒想到,最後會是這樣的結果。
現在沒有別的法子,只能把遺體重新再埋回去。我叫織夢在原地等著,自己背起遺體,重新繞到了去祖墳的那條路。
一路上我走的很慢,心裡不斷的琢磨一些事情。我能想得到,爺爺的心機,果然就和別人說的那樣,比海都要深,誰也猜不透他到底想幹什麼。他活著的時候,沒人猜得透他,死了之後,依然沒人猜得透他。
我到了祖墳的邊緣,朝著被挖開的土墳走過去,本來短短十來步的距離,可是走了幾步,我驟然覺得不對。
沙沙沙……
被野草覆蓋的地皮下,驟然抖出一片塵土,土坷垃沙沙落地的一刻,我看見微微瀰漫的塵煙裡,有一隻手在來回的抖動。深更半夜的墳地裡,突然冒出來一隻來回亂抖的手,一下子把我給嚇住了,我什麼都來不及想,唰的抽出腰裡的打鬼鞭,一鞭子甩了過去。
啪……
打鬼鞭發出一聲脆響,結結實實的抽到了那只抖動的手上。這一鞭子抽的不輕,那隻手頓時就縮了回去,緊跟著,一團影子從土裡面掙扎著鑽了出來。
這團影子鑽出來的時候,我呆了一下,因為我看見那是鬥雞眼。然而此時此刻,鬥雞眼的樣子顯然不正常,兩隻手來回在草皮上扒拉著,但是雙腿似乎被什麼東西給纏住了,使勁掙脫也掙不開。
「唔……唔……」鬥雞眼顯然也看到了我,一隻手扒著草皮,一隻手就使勁朝我這邊伸過來。他說不出話,就能發出嗚嗚的聲音,我定睛一看,他的嘴巴裡好像塞著一大團野草。
我頓時警覺了,趕忙朝四周看了看,可是除了鬥雞眼,再看不到別的人,也聽不見什麼響動。
「你怎麼回事?」我把背上的遺體放下來,快走幾步,到了鬥雞眼跟前,他仰著頭看看我,儘管說不出話,可眼神裡都是驚恐和不安。
我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想把他嘴裡塞著的野草給弄出來。但是這一團野草,好像長到了鬥雞眼的嘴裡,我剛一用勁兒,他額頭的冷汗就冒出一層。可我不敢再耽擱下去了,就覺得他嘴裡塞著一團草,始終不是好事。
「你忍忍!」我咬著牙,拽著草用力一拔,這一下總算是把鬥雞眼嘴裡的草給拔出來了,但是一絲絲的草葉上,帶著斑斑的血跡,好像直接從他的皮肉裡拔下來的一樣。
「他娘的!」鬥雞眼終於能說話了,噗的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快……老子的腿……被纏住了……掙脫不開……」
我扳了扳他的身子,覺得扳不動,順勢一瞧,鬥雞眼的兩條腿都埋在淺淺的又鬆軟的土裡,土雖然鬆軟,但我們倆人一塊兒使勁,還是沒辦法把他的腿給拽出來。我抬眼又看了看四周,這是陳家的祖墳,可畢竟是墳地,夜半三更,墳地裡似乎瀰漫著一股不易覺察的陰森恐怖的氣息。
我覺得,這股陰森的氣息,好像不是空穴來風。拽來拽去,始終拽不出鬥雞眼,我也有點心急,站起身,握著打鬼鞭抽到了那層薄薄的土上。
嘩啦……
打鬼鞭退避陰邪,這一鞭子抽下去之後,鬆軟的土層下,陡然顫動了起來,鬥雞眼跟著一使勁,兩條腿就從土裡掙脫開了。
「可把老子給折磨死了,這個鬼地方……」鬥雞眼一掙脫出來,長長出了口氣,但是話還沒有說完,他的眼睛就定住了,呆呆的望著自己的腳,額頭上的汗水嘩嘩的朝臉頰流淌。
我朝他的腳看了一眼,瞳孔彷彿就大了一圈,我清清楚楚的看到,鬥雞眼的兩隻腳上,各有一團毛茸茸的東西。
那好像是兩隻很小很小的野物,身子蜷縮成一團,抱著鬥雞眼的腳。鬥雞眼慌神了,使勁的甩著腿,想把那兩團東西甩開,但毛茸茸的東西,似乎和鬥雞眼的腳長到一塊兒去了,甩都甩不掉。
「這是什麼!這是什麼……」鬥雞眼大驚失色,那種感覺,就好像他的腳上突然長了兩個大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