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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節

按照巴叔所指引的方向,一路來到了那個叫做方山的地方。趕路期間,如蓮找車伕打聽了一下方山寺。
河灘上的人信什麼的都有,並不以佛教為主,所以整個中原腹地,除了開封洛陽那些大城裡,有諸如大相國寺和白馬寺之類的宏偉佛堂,河灘地區,古剎並不多見。方山寺不太大,在過去的很多年間,香火也不旺盛,就是因為三年前,那個三苦居士來到方山寺,慕名求醫的人多了,香火才開始恢復。
「大叔。」如蓮一聽車伕知道三苦居士,趕忙問道:「你認得三苦居士嗎?」
「這方圓幾十里,有誰不知道三苦居士的。」車伕趕著車,回頭笑了笑:「姑娘,你這個朋友躺著一動不動,像是得了什麼病,要是我猜的沒錯,你們也是去找三苦居士看病的吧?」
「嗯……」如蓮輕輕點點頭:「大叔,三苦居士會替外人看病嗎?」
「難說啊。」車伕搖搖頭,說道:「三苦居士的脾氣古怪,有一些從大地方來的財主,進廟就燒一炷頭香,給廟裡添香火,只求三苦居士給瞧瞧病症,可三苦居士根本不看那些黃白之物,十次有九次都把人給趕走。」
「難道……難道他是見死不救的鐵石心腸?」
「那就說不准了,姑娘,勸你一句,這世上很多事都是講緣分的,三苦居士若是肯替人瞧病,你說了他就會瞧,要是不肯,那你說破天他也不會應允,你們到了方山寺,見了三苦居士就知道了。」
車伕知道我們是去找三苦居士看病,有意的加快了速度,直直的趕到了方山寺附近。再往前走,馬車就進不去了,需要徒步。
如蓮背著我下車,踏上了前往方山寺的路,巴叔和車伕都說了,這裡只有一條路,順著走就能到方山寺,絕不會迷路的。說起來只是一句話的事兒,但走起來卻千難萬難,山路不比平路,不僅陡峭,而且曲折,如蓮背著一百多斤重的人,走的很慢。
我根本不知道走到什麼時候才能到方山寺,從下午走到天黑,依然看不到寺廟的影子,走在這樣的山路上,如蓮漸漸的承受不住,可她還是不肯停步,又走了一段路,我只覺得她的身子朝前一歪,噗通一聲趴倒在地。
此刻的我,沒有一點點用處,完全變成了如蓮的累贅。
「六哥,摔到你了嗎?」如蓮摔倒的時候,先是回頭看看我,發現我沒有摔傷,她才放下心,想要爬起來繼續走。
但她背著我,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試了幾次,依然力有未逮。可如蓮不想停下來,只想著能早一刻找到三苦巨石,她咬了咬牙,把我擔在背上,吃力的朝前開始爬動。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三苦居士
夜風呼嘯,山路難行,如蓮走不動,就用這樣的方式拖著我一點一點的朝前爬。我已經說不出自己心裡的感受了,儘管腦子裡紛亂如麻,可眼睛中卻閃出了淚光。我牢記著龐獨曾經和我說過的話,男子漢大丈夫,寧流血不流淚,然而,面對此情此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六哥……咱們快到了……就要到了……」如蓮一邊朝前爬動,一邊就和我說話:「你還撐得住嗎?」
她一個弱女子,背著我在山路爬行,絕非易事,粗糙的石頭磨破了她的褲腳和雙手,爬的久了,已經分不清楚她身上究竟有多少傷痕,一路爬過去,路面上就留下一道隱隱的血痕。
女人,其實比男人更堅韌,男人如鋼,看似堅硬,在逆境中容易折斷,女人如水,卻能承受更多難以承受的苦難。
此時此刻,時間似乎停滯了,整片方山中,好像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女人,拖著一個快要死去的男人,在這條沒有盡頭的路上一寸一寸的向前。
這個夜晚漫長,卻好像又很短暫,不知不覺,天色竟然微微發亮了。這一夜之間,如蓮沒有停頓片刻,儘管爬的很慢很慢,可天亮之時,位於方山中的方山寺,已經隱然在望。
「六哥,到了!到了!」如蓮輕輕把我放在一旁,自己用雙手撐起身軀,猛的吸了幾口氣,她身上的衣服,已然辨認不出原本的顏色,全都被灰土和血跡沾染,她只吸了幾口氣,彷彿就恢復了很多體力,把我背起來,邁步朝著不遠處的寺廟走去。
就如那個車伕所說,方山寺不算很大,由於處在山中,交通不便,所以寺廟中的僧人除了外出採買必須的用品,平時就基本足不出戶,嚴守戒律。當如蓮帶著我舉步維艱的到了寺廟前時,天已經完全亮了,寺廟的山門大開,一個只有十四五歲的小和尚,正揉著惺忪的睡眼,拿著掃把掃地。
「小師傅!」如蓮又一次加快腳步,迎著山門跑去,她太心急了,跑到山門跟前時,腳下一軟,噗通一聲摔倒在地。
「哎哎哎……」掃地的小和尚趕緊丟下掃把,把如蓮和我給扶了起來,方山寺太偏遠了,專門過來上香的香客幾乎沒有,只要到這兒來的,就是來求三苦居士看病,小和尚習以為常,立即分辨出,我們是來找三苦居士的。
「小師傅。」如蓮不顧自己摔倒之後的疼痛,皺著眉頭問道:「三苦……三苦居士在嗎……」
「在是在,都在這裡三年了,只是……」小和尚撓撓頭,說道:「只是你們去找他,他也不一定會給你們看病啊,這一個月裡,總共都轟走了六七撥人了。」
「讓我們試試,試試。」如蓮懇求道:「他病的重,小師傅,求你通報一下,叫我們見見三苦居士……」
「跟我來。」小和尚生性淳樸,看見如蓮現在的樣子,二話不說,幫忙抬起我,跨入了山門。
方山寺前後一共三進,禪房都在大雄寶殿後面的後院,小和尚引著我們到了後院,在東邊最角落中的一間禪房外停下腳步,回頭看看如蓮。
「居士就住在這裡,不用我去通報,你直接敲門就是了,說明來意,他要是肯治,當時就給你治,要是不肯治,你就走吧……」
「多謝小師傅,多謝小師傅……」如蓮連聲道謝,把我放在禪房的屋簷下,抬手輕輕敲了敲房門。
禪房就是一個單間,隔著房門,裡面的人肯定能聽見剛才小和尚跟如蓮的對話。但如蓮敲門之後很長時間,門才開了。
開門的人連門檻都沒邁過,就站在屋裡斜眼看了看我們。我躺在地上,餘光還能看清楚這個人的長相。
這人大約有五十多歲的樣子,長的很是寒磣,乾瘦乾瘦的,吊腳眉毛,陰陽眼,一雙招風耳。這些怪異的五官湊到一塊兒,讓人覺得說不出的彆扭。
這人雖然長的寒磣,可是卻給人一種趾高氣昂,眼高於頂的感覺,背著手,一動不動的看著如蓮。
「三苦居士……求你給他看看病……」如蓮央求道:「給他看看病……」
因為手背手臂,乃至脖頸上面,都已經長出一片細密的枝葉,為了不引起別人的驚詫和注意,如蓮用衣服把我渾身上下包裹的嚴嚴實實。三苦居士只能看到我的臉,他斜眼瞥瞥我,過了好半天才慢條斯理的問道:「這人是什麼人,叫什麼名字,家在哪兒住,是幹什麼的?」
「這……」如蓮一下語塞,從我們認識開始,我只跟她說過一個小名兒,至於我的家在哪兒,我是做什麼的,隻字未提,如蓮也沒有細問,如今等到三苦居士問出來,如蓮就答不上了,她遲疑了一下,說道:「他是我的一個朋友,被人誤傷了,求居士救救他……」
「來歷不明的人,我從來不救,你走吧。」三苦居士的脾氣果然古怪,一句話不對,馬上變了臉色,身子朝後一退,反手就要關上房門。
「居士!」如蓮趕忙繼續求道:「我和他認識不久,他的事,我沒有問過,可他是個好人,心很善……」
「好人不好人,不是你說了算的,難不成他臉上會刻著壞人兩個字?」三苦居士根本就不理會如蓮的央求,啪的關上房門:「我自己的規矩,一向都是如此,來歷不明的人不救,不要多說了。」
「居士,求你……」如蓮的話沒有說完,三苦居士就關上了門,她撲到門前,聲音已經帶著哭腔:「居士,您住在佛堂,佛門弟子,慈悲為懷,他就要死了,我帶著他走了很遠的路才到這裡,他是個好人,求你救救他……」
但是不管如蓮如何哀求,門裡再沒有傳來一絲聲音。
「哎……」那個引路的小和尚一直都在旁邊看著,到了這時候,他無可奈何的搖搖頭,走過來說道:「居士既然不願意,你怎麼求都是沒用的,趕緊帶他下山,再去找找別的大夫吧……」
「三苦居士,我求你了!」如蓮好容易把我帶到了方山寺,可是沒想到真的和別人說的一樣,三苦居士對來歷不明的人不肯出手相救,她急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一個頭:「求你!」
我躺在地上,心如刀割,我能聽見如蓮的額頭重重撞在地上所發出的聲音,只這麼一下,她的額頭就被撞破了,血流如注。
「這是做什麼啊……」小和尚看見如蓮額頭都撞破了,一時間慌了神,過來阻攔。
彭彭彭……
如蓮好像什麼都不顧了,臉面,尊嚴,痛楚,全被丟在一旁。她像是瘋了一樣,不斷的在地上磕頭,一個接著一個,小和尚攔也攔不住,前前後後,不知道磕了多少次,她的額頭已經爛的血肉模糊,鮮血淌滿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