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黃河伏妖傳 > 第94節 >

第94節

「都急著去投胎嗎!」一個漢子直接把船上的踏板抽了回去,衝著被攆走的人喝道:「後面有的是船!」
看著漢子這麼凶,那些想登船的船客也都不敢動了。
「船家,快開船,到落虎灘去!」
「這位爺。」船家一聽要去落虎灘,當時臉色就變了:「落虎灘那邊水流太急,就算到了,咱們也停不了船啊……」
「叫你去你就去,哪裡來的這麼多廢話!」
船家不敢跟漢子頂嘴,無可奈何的開了船。他們這寥寥兩句對話,叫我知道了這幫漢子的目的地。
沒法子,我們只能繼續等下一條船,還好,那幫漢子們乘坐的渡船走了能有兩刻,第二條渡船開了過來。十幾個船客一窩蜂的湧上船,我也不能把人都攆下來,無可奈何的也上了船。
渡船朝南行駛,中途路過渡口,就要停船讓乘客下船,順便再搭載幾個客人,如此一來就耽誤了不少時間,我跟船家說去落虎灘,船家不肯,說那邊水流太急,要是去落虎灘,就得在目的地北邊十幾里的地方下船。
我們只能按照船家說的,提前下了船。河灘這邊一向都是水流湍急的河道兩岸就人煙稀少,因為沒有渡口村鎮,那些靠水吃飯的鄉民也不會把家安在這兒,倆人朝南邊一路走了十里左右,就看到了絡繹不絕的人,三五成群的正向落虎灘那邊趕。
我和老藥趕緊躲到了旁邊一片低窪的灘地裡,趕往落虎灘的那些人零零星星,不過少說也得有百十個,從外表裝束來看,都是跑江湖的。
我們倆就暗中跟著那些人,又朝南邊跑了有四五里地,落虎灘是到了,果不其然,河道的水流如同萬馬奔騰,湍急異常。
河岸的兩側,散佈著一些人,在寬闊的大河跟前,這些人看上去好像沒多少,其實真正的人數,該有二百左右,丁家那十幾個漢子比我們先到,已經抽出了隨身攜帶的武器,在河邊嚴陣以待。
湍急的河道中,有一片水面彷彿跟整條大河脫節了,如同一潭死水,只微微的泛著些許波瀾。在這片停流的河道中心,竟然站著一個人。
這麼一看,我就隱約明白過來,這些急匆匆趕到落虎灘的人,多半是為了河心裡這個人而來的。大河灘太大了,三十六旁門又散佈在各地,所以,一旦突然有了什麼事情,來不及調人,就只能從事發地點的附近找旁門的人。
我和老藥隱藏的地方離河道太遠,模模糊糊的看的不怎麼清楚,我觀察了一下,貓著腰朝前面跑了一段,藏到一個沙土堆的後頭。
等到距離一近,我立即吃了一驚。旁邊的老藥也扯著我的衣服,壓低了聲音說道:「你還認得……認得這個人不?」
「認得。」我點了點頭,只覺得事情太蹊蹺了,那個站在河心裡的人,赫然就是之前周鴨子家的幾個漢子從墳裡刨出來的「活死人」。
活死人顯然是被困在鎖河大陣裡了,緊接著,我又看出來活死人之所以能如履平地的站在河心,是因為他的腳下,有一口石頭棺材。
石頭棺材沒有露出水面,我也分辨不出來,自己以前是否見過這口石棺。
「兄弟們!咱們這麼些人,圍困這一個,竟然得不了手,傳出去,大夥兒的臉面還朝哪兒擱?」有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粗壯大漢揮舞著一把雪亮的殺豬刀,沖河道兩岸的人喊道:「丁太保家的十幾個兄弟剛剛到了,雷神爺家也會派人帶著火器趕來,大夥兒一塊兒上,先把人拿了再說!」
在這幫人說話之間,我又看見河灘的後頭,橫七豎八躺了有二三十個人,都是受了傷被暫時安置在這兒的。
這一下,我又猜出些隱情。落虎灘之前發生了什麼,我和老藥都沒看見,不過,河道兩岸的人圍攻活死人,恐怕一點光都沒沾到,不僅沒抓到人,自己反而損兵折將,二三十個受了傷的都是骨傷,躺在地上不能動。他們只能靠著鎖河大陣,把活死人困在河道裡。
「老陸,你們是愈發沒出息了。」一幫拿著長棍的漢子,估計也是剛到落虎灘不久,奚落絡腮鬍子:「你們陸家手裡那把殺豬刀,是不是只能殺豬用了?」
「姓楊的!別他娘的胡亂放屁!」絡腮鬍子的臉一下就氣黑了:「你們上去試試!」
這幫姓楊的,也是三十六旁門裡靠真功夫立足的家族,他們自稱是宋朝楊家將的後裔,門下的子弟從小就練五郎八卦棍。
「不急。」楊家的人倒是有點頭腦,守在河灘不動彈,悠悠的說道:「你不是說了,雷家的火器很快就到嗎,等火器來了,先轟他個七葷八素,到時候咱們再出手也不遲嘛。」
「他奶奶的!就你們楊家的人精明!我們這些受了傷的兄弟都是愣頭青!」
這兩幫人不知道是不是過去就有矛盾,自己先吵成了一團,越鬧越凶,旁人也攔不住,絡腮鬍子真急眼了,攥著手裡的殺豬刀就想跟楊家動手。
就在這時候,從河灘的南邊嗖的冒出來一頂轎子。我瞧的清楚,這轎子,跟落月乘坐的轎子一樣,都是旁門的魯家精心製出的木人抬轎。
轎子又快又穩,在沙地上飛馳,轎子後面跟著二三十個人,也跑的飛快。轎子還沒到跟前,就有人衝著這邊大聲喊道:「頭把到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藝高膽大
一聽到那邊的人放聲高喊,我就知道,一定是黃沙場胡家那個剛坐上頭把交椅不久的少年胡刀到了這裡。
木人抬腳跑的飛快,那邊的話音一落,轎子嗖的幾乎就到了跟前。三十六旁門推舉了新頭把的消息早就傳開了,轎子一到,正在吵鬧爭執的兩幫人不約而同的閉上了嘴巴。
轎子落地,果然是胡刀不緊不慢的從轎子裡鑽了出來,他的歲數雖然不大,卻有頭把的名分,更重要的是,胡刀背後,還有金不敵這個旁門實際的統領者,瞧的出來,在場那些刀頭舔血的江湖莽漢不怎麼把胡刀放在眼裡,不過礙於局勢,各家的主事還是過來跟胡刀見了個面。
「已經這個時候了,你們還在吵,三十六旁門讓西邊的人瞧不起,也不是沒有道理。」胡刀來的時候顯然知道河邊的人在鬧內訌,他也不生氣,口氣淡淡的,但是說出來的話字字如針,扎的每個人都很不舒服。
「不是我非要鬧,只是姓楊的太瞧不起人。」陸家的絡腮鬍子明顯不服胡刀,仰著頭說道:「頭把,你也不問青紅皂白,一竿子打翻一片人。」
「我知道,我坐了頭把的位子,不光你,下頭也有好多人不服。」胡刀的語氣本來很淡,然而說到這裡的時候,話音驟然一高,噌的一聲,從腰裡抽出了那把蛇篆刀:「但是你不能不服這把刀!」
蛇篆刀泛著一縷暗紅色的光芒,這是黃沙場胡家祖傳的寶刀,同樣也是三十六旁門最高統領的象徵,這把刀下,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亡魂。
與此同時,我隱約看見胡刀的一雙眼睛,似乎也和蛇篆刀一起,露出了一點紅光。胡家血眼,一甲子一出,這是不爭的事實。此時此刻,胡刀連同蛇篆刀,彷彿散發著一股迫人的氣息,陸家的絡腮鬍子還有下面那些小聲嘀咕的人,頓時就不敢開口了。
「那人已經被圍在河心了,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我們在這兒好好守著就是了,吵兩句嘴,又誤不了事……」陸家的絡腮鬍子明顯是個粗莽大漢,被胡刀壓的不敢放肆了,還是嘟嘟囔囔的牢騷。
「你知道那人是誰嗎?」胡刀呵斥了兩句,語氣又恢復了淡定,掃了絡腮鬍子一眼:「他要是真上了岸,只怕把你們陸家老老小小一百多口全拉過來,也不夠他殺的!」
胡刀這麼一說,我心裡其實也在想,那個活死人,到底是誰?這麼多三十六旁門的人把他堵到這兒,就說明他們彼此之間肯定有仇。
「陰山道的人,控好鎖河大陣,剩下的人,分頭守住上岸的路。」胡刀握著蛇篆刀,喝令道:「嚴防死守,雷家的火器,即刻就到!」
不要看胡刀的歲數不大,卻當真有一股領袖群倫的氣勢,這一次,再沒人敢隨便發牢騷了,按照胡刀的吩咐,各司其職。
鎖河大陣緊緊的禁錮著這段河道,死水一潭,河心裡的石頭棺材不動,站在上面的活死人也不動。我真的說不清楚,這個活死人究竟是在地裡埋的久了,把腦子埋的糊塗了,還是真有驚天動地過人的大神通,他彷彿對河道兩岸的旁門人視而不見,也對他們說的話充耳不聞,只是靜靜的站在石棺上面,望著河水一言不發。
就在這當口,從河道的南北兩邊,陸陸續續又有旁門的人不斷趕來,人數越來越多,我粗略數了數,約莫能有三百人上下了。
「那人的膽魄,也太大了些吧。」老藥躲在沙土堆後面,小聲說道:「他又不瞎,明知道這麼多人要圍攻他,還在這裡等著,也不想法子逃走。」
「是啊……」我應了一聲兒,但是怎麼想,這個事情都不對頭。按照常理來看,只要不是道無名那樣的瘋子,常人遇見這樣的情形,肯定早就逃了,根本就不會讓旁門有來回調動人手的時間和機會,然而活死人就是不逃,這到底是為什麼?
陡然間,我就冒出個想法,活死人這麼做,只有一種可能,他故意在這兒不走,就是為了把附近能趕來的旁門的人全部引來,然後一網打盡!
這得有多大的膽識,有多大的氣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