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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節

「我答應你的事兌現了。」老藥好像有點心急,我剛把藥丸收起來,他就拉著我要離開百草村,叫我兌現承諾。
「難道我是不守信用的人?」我想了想,勸他道:「老藥,我也勸你一句,世上的很多事,都是有定數的,我也好,你也好,壽命有多久,那就是多久,如果非要逆天,恐怕次數多了,會受天譴。」
我說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命數也就是天數,是上天安排的,總是逆天而行,遲早會受天罰。
「我怎麼會不知道,這樣搞下去,遲早要受天罰,可是就算受天罰,我也情願。」老藥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多年都不離百草村麼?我在等我那兒子,我不敢出去找他,害怕有一天他突然回來了,我卻不在百草村……」
「等你兒子?」
「是啊,等我兒子……」
老藥一說起這個,老眼裡竟然隱約有淚光在閃動。
他就一個兒子,他這個兒子和人一樣,年輕氣盛,又喜歡管閒事,老藥其實是心疼他,斥責了他一頓,本來不是什麼大事,結果,老藥的兒子一堵氣就離開百草村。起初,老藥沒在意,覺得兒子氣消了也就回來了,但是這一走,竟然再沒有回來。
萬物有靈,這世上不僅僅是人知道心疼子女,黃皮子也不例外,老藥急的要死,他兒子剛走失的時候,老藥在外面連著找了三年都沒有找到。事後,老藥害怕兒子有一天會突然回來,害怕兒子找不到他,所以從那之後,老藥再不敢隨意離開百草村。
時光荏苒,老藥的壽命快要到頭了,他不想死,他還一心想要等兒子回來。
「我不是惜自己的命,活到我這個歲數,什麼沒有見過?死了也就死了,可是,臨死都見不到我那臭小子,我死也不瞑目。」老藥說到了傷心處,眼淚汪汪的:「只要能熬到再見兒子一面,叫我馬上死了,我都心甘情願……」
老藥這番話,似乎也說到我的傷心處了。這天底下做父母的,有哪個不疼自己的孩子?一下子,我就覺得老藥裝神弄鬼的去騙壽,實在出於無奈。
「你放心,這個忙,我是幫定了。」我安慰他道:「保證不叫你空手而歸。」
「那敢情好,太好了……」老藥擦了眼淚,咧嘴一笑,這麼大歲數了,和老小孩兒似的,變臉比翻書還快。
得了老藥給的藥丸,這一下就不用再到百草村去買藥,倆人當即離開村子。老藥從小是在這裡長大的,熟的不能再熟,帶著我從小路跑到了百草村外面的官路上。我一邊走一邊就在琢磨,到底該帶著老藥去三十六旁門的哪一家?雖然心裡已經打好算盤,拿三十六旁門開刀,但旁門那些人畢竟也不是吃素的,需要精心謀劃一番。
百草村附近就有渡口,無論南下還是北上,都很方便。這個渡口比較大,人也多,在去渡口之前,我和老藥專門捯飭了一下,倆人身上臉上全弄的髒兮兮的,土驢一樣,看著就像是賣力氣混飯吃的爺孫倆。河灘的日子窮,窮人太多了,像我們這樣的裝扮,走到哪兒也不會叫人懷疑。
我們到了渡口,就打算到底朝南去還是朝北去,我所知道的旁門幾個叫得上名號的家族,都在北邊,但我心裡還惦記著要想方設法和龐獨他們碰面,害怕走的太遠,找到他們的機會就更渺茫。
站在渡船邊兒正不知所措,冷不防身後有人推了我一把。
「不上船就讓開,擋在這裡做什麼!」
我低著頭一側身,讓出一條路,四個漢子順著踏板依次上了船。我並不認識這四個人,對方也沒注意到我和老藥,但是他們從身邊經過的時候,我聞到他們身上有股奇怪的氣味。
我的鼻子很靈,從小就靈,總能嗅到別人嗅不出來的氣味。這四個漢子的衣著打扮都很普通,三個人各自背著包袱,還有一個肩後扛著一隻狹長的木箱子。從外表看,瞧不出他們到底是幹什麼的,但是我卻嗅到他們身上有一股彷彿從骨子裡飄散出來的屍氣。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尾隨百里
一聞到這幾個漢子身上的氣息,我就警覺了。雖然沒有和他們打過交道,但根據這氣味,也能推斷出一些蛛絲馬跡。
這四個漢子身材都不高,而且比較瘦,他們身上除了那股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屍氣之外,還有一抹好像一輩子都洗不掉的土腥氣。身在大河灘,到處都是黃沙黃土,河水泛起的土腥氣把他們身上的氣味掩蓋了。
像這樣的人,十有八九是土爬子,也就是盜墓賊。他們常年都跟墳墓打交道,接觸的古棺古屍數不勝數,屍氣土氣是一輩子都褪不去的。
要說河灘上最有名的盜墓賊,那肯定是三十六旁門的周家。周家開派的老祖爺,人稱周鴨子,拋開門第之見,周鴨子堪稱是盜墓這一行裡承前啟後的大家,他擅長用地脈經結合陰陽風水來框定古墓的具體位置,同時改良了好幾種盜墓時使用的工具,獨創了盜墓行當中北系一脈的基礎,所以儘管周鴨子早已經逝去很多年,但人們提到周家,還是習慣稱他們周鴨子家。
我隱約推斷出這四個漢子多半是周家的人,心裡又打起了小算盤,三十六旁門裡面絕大多數家族都篤信鬼神,其中又以周家為甚,這和他們所做的行當有關,如果替老藥尋找合適的家族,那周家就是個不錯的選擇。
打好了主意,我就招呼老藥上船。我從來沒有去過周鴨子家,不知道他們家門的具體位置,跟著這四個漢子,估計會有結果。
我們倆人一上船,客船還空著一半兒,一般來說,船家肯定會再等等,能多拉個人,就能多掙一份船錢。但是我和老藥剛坐下來,那四個漢子裡面有一個就叫船家開船。
「幾位老兄,咱們再少等等。」船家賠著笑臉,點頭哈腰的說道:「小本買賣,掙錢養家餬口不容易。」
「還等什麼,我們有急事。」那漢子看了看船上的乘客,跟船家說:「你這還空著六七個位子,這樣,我們的事情不能耽誤,我們這四個人給你雙倍的船錢,馬上開船。」
「行,行。」船家心裡也算計著,攏共剩下這幾個空位,漢子們又願意掏雙倍船錢,算起來也差不了多少,船家不想招惹這些漢子,馬上就收了踏板開船。
我和老藥不敢多說話,就暗中死死盯著這四個人。在河灘行走的人大半喜歡喝酒,去濕驅寒,天冷了還能暖暖身子,現在還不到冬天,不過河面已經夠冷了,四個人等船一開,就各自取了酒壺,咕咚咕咚的喝起來。
就在幾個漢子仰頭喝酒的時候,我瞧見為首那個漢子的脖頸上,有幾道烏黑烏黑的指印。看見這指印,我心裡就更確定了,這是盜墓賊所說的鬼拍背。誰也不知道鬼拍背是怎麼回事,但身上一旦留了指印,就永遠都不會消退。
「大哥,你說,這不是折騰人嗎?」一個漢子喝了酒,話就多了,跟為首的漢子牢騷道:「把咱們從北邊弄到南邊,誰知道腳還沒站穩,又打發咱們回來,這一來一去好幾百里的路,存心叫咱們溜腿呢?」
「誰說不是,原本咱們的日子過的好好的,逍遙自在,那個姓金的非要弄這麼一出,真扯他娘的蛋!」
「噤聲!」為首的那個漢子最老成,聽見下頭的人叨嘮,馬上就阻止他們:「辦完了這件事,咱們就能回家了,都忍一忍。」
這漢子說話很管用,他一開口,別的人就不敢吭聲了。我聽的清清楚楚,他們嘮叨之間說的姓金的,肯定就是金不敵。三十六旁門二十來年一盤散沙,各自為政,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不受任何約束,但是金不敵推了胡刀做旁門頭把,各家各派都要聽從號令,旁門的一些家族肯定心有不滿。
我悄悄扯了扯老藥,給他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告訴他這次我們算是跟對人了。
船朝北邊走,自然走的慢,這一船人走的都是遠路,中間也沒人下船,到了天色漸晚,船家就在一個渡口停船。大河的貨船有時候會走夜路,但客船是很少走夜路的。一船乘客都在渡口下船休息,我和老藥小心翼翼的觀察了一圈,看看渡口還有沒有其他旁門的人在隱伏。
渡口很正常,都是些普通的船家和做小買賣的人,我估計,前幾天我半夜裡遇到的那條吊著破鐘的船,已經把沿岸所有渡口的旁門人都給弄到河裡去了。
那四個周鴨子家的漢子在渡口吃了飯,倒頭就睡。我和老藥不敢都睡覺,輪流的盯著對方。
這一夜平安無事,第二天大早,乘客都上了船,客船又無驚無險的行駛了一天,照例是下船吃飯休息。如此連著跟到第五天,算算路程,至少走了得有二百多里。
船到了白雲渡口,一大半乘客都下了船,那四個漢子也各自收拾東西,看樣子是要下船走陸路,我和老藥死死的盯著對方,他們一走,我們也跟著走。
「我跟著他們,他們不好發現,即便發現了,我也能脫身。」老藥小聲跟我嘀咕道:「你在我後頭跟著,要是平安無事,就一直跟下去。」
我點頭答應,那四個漢子這幾天吃的飽睡的香,精神養的足足的,下船走陸路之後,一個個腳程飛快。他們也沒有找車馬,就靠兩條腿趕路,從白雲渡口朝東邊走了起碼十來里地。
這是一片荒地,又朝前走了最多三里地,四個人就不走了。這會兒正是下午,四個人就找了個背風的地方歇著,不知道要幹什麼。
我只能耐心的等,然而這一等直接等到了夜幕降臨,天一黑,那四個漢子生龍活虎的爬起來,個頂個的精神。有夜色掩護,我和老藥就能跟的近一點。
「就是這兒了。」為首的漢子朝周圍看了看,又抬頭望望天:「這地方,是神機門的老司觀星測事測出來的。」
「不會有誤吧?要是有一點差錯,可能就要誤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