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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節

落月可能是睡了,整個小院寂靜無聲,我不由自主的看看後窗,如果現在從後窗翻出去,再爬到院牆上,大概就能離開院子。但是,河灘鄉下的這種院子的院牆牆頭上,都在磚縫裡插著密密麻麻的尖朝上的鐵釘,為的就是防備有賊翻牆入室。我要是想逃走,免不得要費一番功夫,萬一弄出一點聲響,驚動了落月,那就更麻煩。
而且,落月說了,道無名在我身上留了一盞什麼魂燈,要不是落月多有遮掩,道無名就能找到我。如果我現在撇開落月逃掉,多半又會被道無名找到。反正落在誰的手裡都不好受,想來想去,我橫下心,既然性命無憂,那我就繼續裝傻,跟落月周旋下去。她也說了,會先辦法把道無名留下的魂燈熄滅,起碼要等萬事俱備,我才能從容想辦法逃走。
打定主意之後,我的心反倒沒那麼慌了,我知道落月會保護我,所以放下心來,好好的睡了一覺。
第二天上午我就醒了,卻不起床,聽著落月在廚房裡面忙活。直到正午時分,落月進屋叫我,我才裝著迷迷糊糊的樣子,揉揉眼睛。
「昨晚又喝了藥,算起來,連著喝了幾天了,你覺得好些了嗎?」
「好些了,就是頭暈。」我拍了拍腦袋,衝著落月笑了笑:「不知道怎麼搞的,頭像是有八百斤重。」
「真能說笑。」落月捂著嘴笑了一下:「昨兒個說是給你熬雞湯的,現在是熬好了,卻不知道你能喝的慣不。」
「只要不是熬糊了,我就喝的慣。」
兩個人吃飯的時候,我沒有任何顧慮,就當著自己什麼也不知道,她要和我鬥心機,那我只能陪她鬥。
我心裡不踏實,現在這種情形,哪怕落月放我走,我也暫時不敢去找龐獨他們,萬一找到龐獨,道無名又尾隨而來,那會把龐獨他們都連累進來。所以,我先把離開的事情拋到一旁。
吃過了飯,落月說今天的天氣好,我又在屋裡躺了幾天,說是陪我出去走一走。
「都躺了幾天了。」我撓撓頭,說道:「之前說的,病好了就走的,這都耽擱了這麼久……」
「身子是你自己的,不休養好了,怎麼走?」
落月到鎮上找了一輛馬車,小鎮子裡的馬車比不上百川縣城的,破破爛爛,車廂四處透風,我們兩個坐著馬車朝鎮子西邊去,慢悠悠的,邊看著窗外,邊說話聊天。
「小六兒,等你病好了,有什麼打算?」
「回家啊。」我脫口就回道:「家裡養著兩頭大肥豬,托鄰居照看著,這是頂頂要緊的事了,等到年底,兩頭大肥豬賣一頭,自己留一頭。」
「好大的志向。」
「那你呢?」我反問道:「你還是要回百川嗎?」
「不回百川,我又能去哪裡?你好歹還有個家,可是,我連家也沒有。」落月說著話,又側過臉,幽幽的望著窗外,那種讓人琢磨不透的愁緒,好像重新浮上眉頭:「我從小沒了爹娘,也沒了家……」
我原本就抱著和她周旋的心思,心想著她說什麼,我就跟著敷衍。但是這幾句話一說出來,我的心口,彷彿就隱隱的疼了一下。
我察覺的出,她這時候說的話,並非胡言亂語,而是內心深處的話。有些話,人能撒謊,有些,卻撒不了謊,我自幼失去父母,知道這種人心裡怎麼想,若不是孤兒,絕對說不出這樣淒傷的話。
「那你要一輩子都呆在百川嗎?」
「見的人多了,經的事多了,還有什麼想不開,看不透的呢?」落月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窗外,說道:「人都說,紅塵世間,才是最大的道場,在紅塵裡修到的正果,才是真的正果。別人說什麼,做什麼,跟自己沒有關係,好好的活著,才是最要緊的。」
我低著頭,聽著落月說話,可能就是這一瞬間,我隱隱約約的猜了出來,落月留我究竟是什麼目的。
第九十七章 百密一疏
如果說我身上有什麼值得旁人覬覦的東西,那就只有續命圖了。覬覦續命圖的人不是一個兩個,畢竟七門的續命圖能讓人多一條命出來。
但是落月顯然比別的人更聰明一些,她知道,不是把我身上的續命圖給剝掉了,就能拿去自己用。所以,她識破我的身份之後就一直沉著氣,不露聲色。
我也不知道是自己的眼睛出毛病了,還是腦子出毛病了,看著落月,我總覺得她不是那種陰沉毒辣的女人。但她和黑斗篷的對話,我卻聽的一清二楚。
我們坐著馬車在鎮子附近轉了一下午,傍晚回到家,落月又去幫我熬藥,說是傷風感冒好的差不多了,得再吃兩副藥,讓病好徹底。
藥熬好,我肯定不敢喝,跟上次一樣,偷偷的把藥湯都吐了。藥湯裡,依然有那種夾雜在濃重藥味裡的淡淡的異味,落月在藥裡加了料,我只要喝了,就會睡的天昏地暗,打雷也吵不醒。
落月看我喝完藥,就囑咐我早點休息。我躺在床上,知道她半夜肯定要來。所以,我也不動聲色,看看她究竟要做什麼。
果不其然,喝完藥大概一個多時辰,落月來了,先是叫了叫我,又在我眼皮子前頭試探,確定我沒有反應之後。她取了什麼東西,輕輕在我眉心上面大概兩寸的地方一頓,撥開我的頭髮。
我不知道她在幹嘛,又不敢亂動。緊跟著,我就覺得頭髮裡面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扣出來了。
落月的手腳很輕,也很仔細,伸出一根手指,在我的頭皮上按了按。我不覺得疼,也不癢,反正沒有太多的感覺。
一按之後,落月收回手,又幫我蓋好被子,輕手輕腳的退出去。我聽到她那邊的房門關合的聲音,她應該是進屋睡覺了。
過了好半天,我才伸手在頭上摸了摸,如果不是落月的這些舉動,我可能根本想不到頭髮裡有什麼東西。我的手指頭摸了兩下,頓時就在眉心上面兩寸左右的頭髮裡,摸到了一顆小小的如同血痂樣的東西。
這塊東西很小,貼在頭髮下的頭皮上,只有綠豆那麼大。我心裡吃不準了,可是,落月趁著我睡著了,放在我身上的東西,多半是不能留的。我扣了一下,這東西貼頭皮貼的很緊,指甲用力,才把它扣了下來。
這是一小片如同龜甲一般的東西,雖然就綠豆那麼大,可是上面好像還刻著符菉一般的條紋。
我皺起眉頭,本來打算和落月周旋下去,但是現在看起來,我又有些心虛。我肯定會對她有所防備,只是她的花招估計很多,要是存心算計我,我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留的時間久了,對我不利。
一下子我就左右為難,翻來覆去的想辦法。我覺得,是得琢磨一個脫身之計了,哪怕逃走之後,暫時耐著性子先不找龐獨他們。
第二天,我又是磨蹭到中午才起床,落月拿了午飯,吃飯的時候,我就試探的問她,準備什麼時候回百川。
「不急,小六兒,你是不知道,百川縣城那些官差,貪墨瀆職都是好樣的,樓裡死了人,凡是當時在場的,都得被他們拘了去,一個個的問,不勒索出一些錢物就不放人,沒有一兩個月,這事絕對了結不完。」落月輕輕的咬著筷子,眼睛突然一亮:「你不是要回家嗎?反正現在回不了百川,不如我陪你回家去瞧瞧,一直呆在這裡,悶也把人悶死了,只當出去散散心吧。」
「這個這個……」我嘿嘿乾笑了兩聲,果然,落月是纏著我就不打算放手了,不過,我也沒拒絕,從這裡向北走,路途遙遠,中間一定會有逃脫的機會:「好啊,只不過我們那邊是窮鄉僻壤,鳥不拉屎的地方,像你這樣仙女兒一般的人,會被人圍起來看的。」
「你可是真會說話。」落月拿下筷子,自己想了想,又問我道:「我好看嗎?」
「好看。」我點點頭,面上不表露什麼,心裡卻惋惜不已,落月生的俊,但心機卻太深了。
「好看你就多看看,女人,都喜歡男人誇自己。」落月放下筷子,托著下巴望向我:「我知道你是個心底很善的人,好幾天了,你對我規規矩矩,沒有一絲邪念,你不是那種輕薄的紈褲子弟。」
「你是仙女兒,我呢,就是河灘一個窮小子,天差地別。」我笑著說:「不是有那句話嗎?可遠觀而不可那個什麼什麼的。」
「油嘴滑舌的。」落月又笑了一下,這一笑,我瞧出來她好像真的笑了,不是和從前那樣,臉上笑著,笑容裡卻帶著淒愁。
第二天,落月就開始收拾東西,打算跟著我一起「回家」。但是小鎮裡唯一一輛帶著車廂的馬車叫人租走了,得兩天後才回來。沒辦法,我們只能再等一下。
兩天時間,一晃就過了,這天夜裡,落月把收拾好的東西歸攏起來,等天亮之後,馬車會到院子這邊來接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