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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節

那是一隻斷手,齊腕被切下來的,已經完全風乾了,硬的和金鐵鑄造似的。龐獨當時交代的很清楚,挖開我家的祖墳,就是為了找這隻手。
直到現在為止,我都不知道這隻手是怎麼回事,又有什麼用處,但好歹是平安的把東西給拿到了。我害怕夜長夢多,趕緊重新蓋好了棺材蓋子,從墳裡爬出去。
老祖爺的墳不能這樣丟下不管,我拿鐵鍬朝小洞裡填土,心裡就想著這只怪怪的斷手,可想來想去,還是沒有頭緒,乾脆就不想了,利利索索把祖墳這邊收拾妥當,又拖著那具五行堂人的屍體,到了祖墳對面的荒地,挖坑給埋掉。
把這邊弄完,我就急匆匆的去找楚年高匯合。這傢伙惦記自己的命,果然非常老實,我和他一碰頭,就風馳電掣的朝回趕。
一路無話,走的也非常順,又是七八天之後,我們回到了龐獨養傷的小村子。不得不說,這戶人家很實在,只收了我一塊現大洋,卻頓頓給龐獨燉雞煮肉,照顧的無微不至,我這一來一回十幾天時間,龐獨的氣色很好,而且腿上似乎也癒合了些。
我們倆人見面,我就趕緊把從祖墳裡找回來的那隻鐵一般的斷手交給龐獨。
「哥,能跟我說說不?」我試探著問道:「這只斷手,是咋回事啊?」
「老六。」龐獨想了想,看著我風塵僕僕,估計也覺得啥都不告訴我,會涼了我的心:「咱們河鳧子七門,七家的老祖爺都只有一隻手,他們都還活著的時候,就各自砍了自己的左手下來。」
「老祖爺們肯定不會好端端就砍了自己的手,一定有隱情。」我也跟著想想,如果照龐獨的話的意思,龐劉王孫宋陳唐,七門七家的老祖爺都留下了一隻左手,而且藏在各家的祖墳裡。
「這七隻老祖爺的斷手,藏了那麼多年,如今,到了該用它的時候了。」龐獨取出一隻袋子,把那只陳家老祖爺的斷手小心放進去:「咱們七門勢單力薄,只能憑著這斷手,搶到那輛白骨馬車的前頭了。」
第二十八章 莫名心虛
「咱們就用老祖爺的斷手,去對付白骨馬車?」
「不是對付。」龐獨收起布帶子,摸了摸我的頭:「老六,不要問那麼多了。你身子是結實,但功夫實在太差,明天起,我教你些把式,將來至少有事了能自保。」
龐獨要在這兒等宋百義,宋百義他們家的祖墳離的遠,比我耗費時間長。
第二天,龐獨果然就開始教我練功夫,我很小的時候,燕白衣也讓我扎過馬步,只不過那時候貪玩,又怕吃苦,紮了兩天就不紮了,燕白衣不忍心責罰我,日子一久,把練功的事情就拋到腦後。等到我稍稍大一些,真該打基礎時,她又過世了,一拖就拖到了現在。
龐獨的功夫非常好,教我的雖是入門的門道,但已經把我折磨的死去活來。每天雷打不動的扎馬步,一扎至少兩個時辰,且不能偷懶,只要稍稍一鬆懈,龐獨手裡的木板子就會毫不留情的抽過來。
如此呆了能有七八天,宋百義回來了,他始終有些小瞧我,有什麼話也是背著我和龐獨單獨說。
不過,我無意聽過他倆的對話,知道宋百義沒有把那只宋家老祖爺的斷手帶過來。宋百義的確是到自家祖墳找到了斷手,可是卻叫本家的長輩給扣住了。名義上,宋百義是抱柳村的首腦,但是他太年輕,家族裡頭遠遠近近沾親帶故的幾個老輩人都在,處處掣肘,宋百義也不當家。
宋百義說,這只斷手可能太重要,宋家的長輩不能這麼就把斷手送出來。
「這意思,是要我親自去一趟了。」龐獨聽了宋百義的話,就知道自己不出面,事情就辦不成。
兩個人馬上收拾行裝,重新去抱柳村,這是跑到宋家談事情,又不是打打殺殺,我跟著沒什麼用,龐獨叫我呆在這兒好好的練功。
龐獨和宋百義連夜就走了,把我和楚年高丟在小村子裡。現在已經快到汛期,杏兒的父親跟著別人到六十多里外的河堤上幹活掙錢,家裡頭就剩下我們三個人。
杏兒是個實在人,質樸的很,雖然膚色有一點點黑,但模樣很俊,楚年高喜歡逗她。雖然我和楚年高都沒有傷,但杏兒還是隔三差五的把家裡養的雞殺一隻給我們打牙祭。
如此住了十來天,實在沒什麼意思,楚年高也憋的夠嗆,攛掇我出去玩。荒僻河灘沒什麼好玩的,想瞧熱鬧,得到鎮子上去。離這裡最近的鎮子是官集營,離這兒四十多里,我和楚年高商量好了,給杏兒打了個招呼,就出了門。
四十多里的路,要是沒事,誰都不願意甩腳丫子走。
「年高,你有錢沒?」
「我在家從來不花錢,那天夜裡叫你大哥突然把我抓出來的,哪兒還來得及拿錢嘛。」楚年高摸摸自己的衣兜:「口袋比臉都乾淨。」
「算了算了。」我翻了翻自己身上,湊了一點錢,在半道上截了輛馬車,趕車的嫌錢少,把我們送到離鎮子還有五里的地方就不管了。
「狗眼看人低!」楚年高朝著揚塵而去的馬車啐了口唾沫:「少爺下次再見到你,非拿錢砸死你不可。」
沒法子,我們倆人走路到了鎮子上。官集營可不是小鎮子,對我這樣的河灘人來說,已經是花花世界一般的所在了。我看見啥都想買,奈何沒有錢。
「這樣吧。」楚年高拍拍自己的衣服:「我這件褂子,正經的江南絲綢做的,衣服上的兩個暗扣子,還是鍍金的,找個當鋪,好歹當上倆錢,咱下館子吃飯。」
楚年高要是不說,我還真想不起來,這麼多天東奔西走,泥裡水裡的,他身上的褂子髒的和抹布一樣,不過,料子是好料子,洗刷乾淨了,能值倆錢。
我倆興沖沖的就找當鋪,這麼大的鎮子,當鋪肯定有。走了一會兒,果然就看見當鋪了,楚年高還是要臉面的人,覺得這樣進去當衣服太丟人,他把褂子一脫,叫我拿進去當。
「不就當個衣服?多大的事兒,還面子不面子的……」
我接了衣服就走進當鋪,當鋪這會兒正閒著,一個夥計坐著打盹,還有個朝奉在那裡撥弄算盤。我抖抖衣服上的泥土,隔著大櫃遞給朝奉。
「破衣爛衫,不值什麼錢。」朝奉眼皮都不抬,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
這是當鋪管用的手段,不管什麼東西送進來,朝奉都會先朝死裡頭埋汰,哪怕就是一件嶄新嶄新的緞面長褂,也會被說的一文不值,然後藉機壓價。
「上好的料子,暗扣子還是鍍金的,怎麼就不值什麼錢了?」我明知道他是什麼意思,當下就反駁道:「你瞅瞅這鎮子上,還有誰穿的褂子比這件好?只不過就是髒了些,水一洗,保管光鮮著呢。」
朝奉一聽這話,才放下手裡的算盤,抬頭瞧了我一眼。但是這一眼瞧過來,對方的眼睛彷彿就定住了,接著又上上下下把我給打量了一番。
我只覺得他的眼神不對勁,看的我心裡發毛。我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心就突然開始砰砰亂跳。
「小兄弟,你先坐。」朝奉呲牙咧嘴的笑,笑的那叫一個親熱,親自從大櫃後面走出來給我讓座,還叫夥計去端茶水:「你這件衣服啊,太髒,這也瞧不出是什麼好料子,你稍坐一下,我到後頭弄些水,把衣服擺一擺,耽誤不了多久……」
「我不當了。」我的心還在跳,沒來由的發虛,一把從朝奉手裡奪過褂子,扭頭就走。
我出了門,朝奉還在後面想要勸阻,但我不管他說什麼,拉著楚年高,再也顧不上在鎮子裡東遊西逛,急匆匆的朝鎮子外面走。
「咋回事?」楚年高迷迷糊糊的看著我:「你不想下館子了?」
「下啥館子……」我就覺得莫名其妙的心慌,可是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心慌什麼。
「你這是幹啥嘛。」楚年高很不滿意,嘟嘟囔囔說道:「說好了來鎮子好好逛逛,這前腳剛來,後腳就要走……」
我反正就拖著楚年高一個勁兒的走,走出鎮子,又繞到來時的路上,回頭朝鎮子那邊瞧了瞧。
我的心眼還是夠用的,暗地裡琢磨了一會兒,一下子就琢磨出來自己為什麼心那麼虛了。
第二十九章 刮骨療毒
當鋪這樣的生意,和別的生意不同,在某個地方開當鋪,要麼就得老闆自己有勢力,要麼就得找人罩著,否則開兩天就得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