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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節

小船順流行駛了有二十多里,我想著,藥神廟的人就算想追也追不上了,所以放慢了船速。龐獨閉著眼睛靠在船幫上養神,楚年高歸置藥材。
「哥,你餓麼,咱們還有乾糧……」我扭頭跟龐獨說了一句話,他閉著的眼睛陡然睜開一條縫,衝著我輕輕擺了擺手。
龐獨半截身子探出了船舷,望著小船旁邊滾滾的河水,我看著他的神色不對,趕緊加意提放。
常年行船走水的人,都知道在什麼季節,河水是什麼流速,我好歹有些經驗,龐獨的臉色一變,我突然就覺得,小船附近的水波,有些異樣。
順流而下的河水,在小船邊一圈一圈的打轉,水花翻滾的很猛,那樣子,就好像水下面有什麼東西,正在上浮。
「哥,水下有東西!」
嘩……
我這句話還沒說完,小船邊的水面嘩啦一翻,隨著水花的滾動,我一下子看到水下浮上來一張已經被泡的發爛的臉。
「浮屍。」我穩住心神,自己安慰自己,在河裡行船,遇見浮屍是常事,
嘩啦……
這個念頭還沒轉完,一圈一圈打著轉的水中,接二連三的咕咚咕咚冒出來一具又一具的浮屍,有些浮屍在水裡泡的太久,身子脹大了許多,和一個灌滿了水的皮囊似的,很瘆人。
一轉眼的功夫,從水下至少浮上來十五六具浮屍,這些浮屍聚而不散,圍著小船浮了一圈,船在行駛,浮屍也跟著船一起漂浮。
我有些慌了,因為這不是屍抱船,十幾具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浮屍緊緊跟著我們的小船,那詭異,言語無法形容。
我心裡沒底,楚年高更害怕,直接抱著頭趴到船上,只有龐獨,瞇著眼睛不動聲色的望著左右兩邊上下起伏的浮屍。
轟!!!
就在我六神無主的一刻,本來還算平穩的小船突然開始左右猛烈的晃動,我是掌船的人,一下子就察覺出,這一層浮屍之下,還有別的東西,想要弄翻我們的船!
第十三章 棄船而行
小船如同一片樹葉在水中搖曳,愈發的不穩,我已經快要撐不住了。左右掃了一眼,那些漂浮在小船四周的浮屍,時不時砰砰的撞擊在船上,船速頓時減慢,我估摸著,最多幾個呼吸,小船就要翻。
我害怕,楚年高更是嚇的面無人色,只有龐獨鎮定自如,他瞇著眼睛,一手扶著船舷,顛簸的小船裡,他穩如泰山,在身邊的水面掃視了一下,瞇著的眼睛驟然睜開。
「出來!」
驟然間,龐獨一聲斷喝,上身一探,一隻手唰的就扒開水面上的一具浮屍,他的腿受傷了,但兩條手臂依然臂力過人,在水裡一放一收,嘩啦一聲水響,一道影子被龐獨硬生生從水裡抓出來,甩到了船上。
這團影子被甩上來的一刻,我一眼就看到,這是一個穿著魚皮水靠的水鬼。那個年頭,靠河吃飯的人很多,不管是捕魚,還是在水裡做營生,難免要下水,像三十六旁門這樣財大氣粗的勢力,專門養著一批水性精熟的人,身穿辟水的魚皮水靠,被稱作水鬼。
這個水鬼被龐獨抓上來,我心頭頓時雪亮,藥神廟說是放我們走,但一直沒有罷休,派了水鬼下水,引出來這麼多浮屍圍著我們的船。
水鬼水性好,而且靈活,活脫脫就是一條一人多長的大魚,被龐獨抓上來還要撲騰。但是我的眼睛一花,只看見龐獨的拳頭閃了一下,一拳正砸在水鬼的胸口。
這一拳頭簡直有千百斤的巨力,拳頭砸下去的同時,我就聽見卡卡一陣骨頭碎裂的聲音。水鬼噗的噴出一口血,眼神也隨即渙散了。
「三十六旁門,只會這些微末伎倆?別叫人小瞧了你們。」龐獨抬手就把這個垂死的水鬼丟下河:「有什麼手段,只管使出來。」
探手下水抓人,一拳碎骨斃命,這是何等的威勢。垂死的水鬼一落水,眼見是不活了,在水中沉浮。
隨即,小船就恢復了平穩,我趁著這個機會,不管那麼多,直接掌船衝向前方。
我估摸著,龐獨殺了一個水鬼,其他水鬼就不敢再跟來,十幾具浮屍全都被甩開,小船如脫韁的野馬,順河行駛出去十幾里。
我一點都不敢大意,小船整整開了一天,到了天色擦黑,已經不知道開到什麼地方了。三個人不能總呆在船上,龐獨的腿傷重,得有個安穩的地方養傷。所以,我選了個合適的地方靠岸,想就近找個落腳處。
我在前頭開路,楚年高哭喪著臉扶龐獨走在後面。這段河灘很荒,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黑燈瞎火的。走出去能有二里地我就後悔了,後悔不該下船這麼早。
就在我滿肚子苦水的時候,突然在前面很遠的地方,隱隱約約看到了幾點燈火。天都黑透了,有燈火就說明有人住,我很高興,不管我和楚年高怎麼樣,起碼要給龐獨找個能住的地方。
我一下來了精神,登登的在前頭小跑著領路。那星星點點的火光,的確就是燈火,顛顛跑了好久,終於在夜幕中看到了兩進聳立在土丘荒地中的院子。
當時的河灘,每年都得決堤,大水一過,農田就都被淹了,等水退之後,會有人重新開墾無主的沙土地,然後雇幾個長工幹活耕作,這樣的孤院在河灘並不罕見。
我趕緊帶著他們倆朝院子那邊跑,等跑到院子跟前,我就愣住了。
院子的大門外頭,掛著兩盞白燈籠,河灘的規矩,門口掛白燈籠意思就是家裡死了人,在辦白事。
我為難了,要是放在平時,遇見這樣的情況肯定轉身就走,可周近除了這個院子,就再沒別的住戶,我牽掛龐獨的傷勢,想了想,硬著頭皮到院子裡面去詢問。
果不其然,一進正院我就看到了裡面平放的一口壽棺,壽棺是紅的,上面描著金字,棺尾刻浮雲蓮花,老年間的規矩,如果死者歲數大了,無疾而終,那就是喜喪,不算晦氣事。
院子雖然大,但守靈的人很少,有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迎過來,斜眼瞅瞅我。
「大叔,我是趕路的,我哥哥路上摔了腿,實在是走不動了,能不能行個方便,給我們找個柴房住一晚。」我賠著笑臉,跟對方說明了來意。
「你眼睛不好使?家裡頭辦著喪事,還跑來借宿。」這個中年男人語氣不善,皺著眉頭把我朝外攆:「趕緊走!」
我討了個沒趣,灰頭土臉的被攆出來,走到龐獨身邊,自失的笑笑:「哥,他們家辦白事,不肯借宿,咱們再找地方吧,哥,你腿有傷,我背著你走。」
我把龐獨背在身上,從院子前頭的那條路直穿過去,龐獨一直沒做聲,直到走出去好遠,他才輕輕按了按我的肩膀。
「老六,停下。」
「哥?怎麼了?」
「咱們不要走遠,盯著這院子。」龐獨朝後一回頭,瞇著眼睛望向燈火點點的院落:「這院子,不對路。」
「這院子怎麼不對路?」
「先別問那麼多,咱們找地方藏著,到後半夜,你就等著看好戲吧。」龐獨示意我把他放下,又轉頭跟楚年高說:「老子這雙拳頭,一拳能打死一頭牛,你要是覺得你的腦殼比牛腦殼硬,那你就試著逃走。」
「怎麼會。」楚年高頭搖的撥浪鼓一樣,龐獨在河裡一拳打死水鬼的一幕,楚年高瞧的清清楚楚:「絕對不會,絕對不會……」
我也不知道龐獨說的這院子的蹊蹺究竟在哪兒,反正他讓等著,那就等著。我們三個人就躲在院子旁邊一個低矮的小土丘上頭。足足兩個時辰過去,從前夜就等到了子時。我坐的屁股發麻,剛想站起來活動活動腿腳,一眼就望見從院子東西兩個方向,各閃起了一點幽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