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節

「你慢慢看吧，我四處走走，熟悉一下。」明珠低聲說著，站起來走了出去。地下城並不是傳說中的那麼大，那麼深邃，明珠懷疑這個地方根本就還沒有被打開，但是開關在哪兒，她卻不敢亂碰，她隱約覺得，風俊揚看的那些書和字畫，一定與地下城的秘密有關。她知道問不出來，索性不去問，說不定他參透了生機，自己也會跟著受益。
轉來轉去，明珠進入了一間壁畫室，牆壁上的壁畫美輪美奐，栩栩如生，有騰空而起的蛟龍，有展翅欲飛的鳳凰，還有嬌艷的牡丹，高貴的寒梅，以及雅致的桂花……每一幅都是精雕細琢，每一幅都渾然天成，讓人感覺到好像對面不是畫，而是真實的所在。
「真細緻……真漂亮。」明珠讚歎道，忍不住伸出手去觸摸那些壁畫。一觸摸才覺察出壁畫的玄機，手到之處感覺錯落有致，凹凸不平，她詫異的湊近一看，天啦！原來這些壁畫都是用寶石和玉石鑲嵌而成！
她不識寶石玉石的好壞，但是看那成色，絲毫不摻雜質，白色如凝脂，綠色如嫩葉，她知道一定是上好的質地。風俊揚剛才說得對啊，金銀財寶不一定就是眼睛看得見的金山銀條，想那梅家是大雅之堂，又怎麼會庸俗到將萬貫家財變成俗不可耐的真金白銀呢？這滿堂的壁畫所用的寶石珍珠鑽石，算下來該是多少身價？
「你快去看！快去看！」明珠大驚小怪的跑去叫風俊揚，「快去看那滿室的壁畫，都是由寶石雕刻而成！」
風俊揚仍舊漫不經心的抬起頭來，問道：「你說什麼？寶石？」
「對啊！壁畫裡鑲滿了寶石，玉石，鑽石，珍珠……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多的寶藏……」
「你動心了？」
「我只是愛美，再說我要那些東西做什麼？」
「那就對了。你不能在這裡動貪念，不然，正義之劍就會出鞘。」風俊揚提醒著，「你看看地上，你踩的地板，你靠著的牆，你頭頂上的牆，哪一樣不是金磚鋪就？哪一樣是沾染著世俗的塵埃？這裡都是金銀財寶，只是你沒有注意罷了。」
經風俊揚這麼一提醒，明珠才注意到果然如風俊揚所說，他們腳下踩的，後背靠的，頭上頂著的，都是十足十的金磚！
「你現在明白了，為什麼找不到所謂的金山銀山了吧？」風俊揚笑道，「如果是一群利慾熏心的傢伙進來，想像著滿眼都是黃金白銀，想像著這裡面堆積如山的珠寶，他們一進來會覺得非常失望，這裡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像，這裡好像是一處藏書的陋室……我想，這就是梅家先人們的用心良苦之處，或許，金銀財寶在他們的眼裡，只有用到恰到好處，才能表現出它們的價值……」
「也許他們覺得，金梅財寶不一定就是拿來炫耀的，有時候，它們只不過是一幅畫裡的點綴，甚至，只不過是腳下的所走之路的基石。」明珠接著說道，「只是世俗的人們，追逐著空頭的名利，才用帶著色彩的眼睛，將它們看成了比命還重要的東西……」
「我覺得你的覺悟提高了不少，自從與我同行以後……」風俊揚笑道，「這就是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明珠突然有些傷感的說：「我想要更好的提升，你給我這樣的機會嗎？」
風俊揚裝作不明白她的話，他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我希望以後也跟著你學，學你的風雅，學你的博學多才……俊揚，你不要放棄，讓我們活下去，好嗎？我一定會遵守我的諾言，做素食者，安安靜靜的過日子，不為世人追趕唾棄，我們像普通的平凡人一樣……我一定能做到，你相信我……」
風俊揚心中泛起一陣柔軟，她想做普通的女子，想體驗普通人的生活，他有些可憐她，差一點就要相信她的話。但是他馬上想起了葉玄機，他也曾經那麼信任他，到了最後，他還不是成了一個無惡不作的魔頭……
「你答應我……好嗎？」明珠不厭其煩的說道。
「要想活下去，那……我們只有妥協。」風俊揚為難的說道，「我們只有俯首稱臣，並且失去地下城……」
「我終於明白了，剛才你為何那麼淡定，原來你是真的抱定了必死的心。」明珠驚訝的說，「但是你要知道，死容易，非常容易。不過我們死後，便是如同葉玄機一般的灰飛煙滅，永不復生，不值得，不值得……」
「那麼苟延殘喘呢？」風俊揚反問道，「你覺得活得沒有尊嚴，跟那晝伏夜出的蝙蝠有什麼區別？」
「至少還活著。你聽我的，我們妥協，交出地下城，然後，我們走得遠遠的，他們會答應這樣的條件，我們什麼都不要，就要離開這裡，然後，我們在尋一處地方，永遠不回來，永遠不要他們找到……」
風俊揚看著明珠，好像不認識她一樣，昨夜到現在，她口中的話變來變去，他都不敢相信，哪一句是真的。
他提醒自己，風俊揚，現在的明珠，她不是普通人，她雖然沒有多少變化，但是她是吸血鬼，她的本性同葉玄機和其他的吸血鬼是一樣的，他不能再這麼輕易的去相信她，如果因為她，而破壞了他與蝴蝶先生的大事，那麼風俊揚，你萬死都不能贖罪……
第三百八十章 「坦誠相待」
夜晚還是來臨了。儘管明珠和風俊揚滿懷不安，各懷心事，但是金梅山莊的夜晚，好像來得比平時更加早一些，來得更加猛烈一些，風俊揚伴著明珠，站在金梅山莊的廢墟上，夕陽裡，他無限懷念的看了一眼四周蒼茫的山，挺拔的樹，以及荒涼的廢墟和慢慢下沉的落日，他緩緩說道：「真美……從來沒有這麼一刻，讓我覺得這世間這般美好……這夕陽這麼輝煌燦爛。我人生的每一日，都沒有此刻讓我感到珍惜……」
明珠勸道：「你又開始說喪氣話了。你不是說你是幸運星嗎？你這二十多年許許多多的禍患都被你逢凶化吉，這一次，我們一定能躲得過……」
「幸運星也有隕落的時候。」風俊揚沉重的說道，「什麼也別說了，記住此刻，記住這番美好。明珠，還有……謝謝你，謝謝你一路相陪，讓我擁有一段難忘的人生……還有，對不起……」
「不要說謝謝，也不要說對不起……我明白你的心情，這些話，你留待以後再說。要謝謝我，以後用行動來證明，要說對不起我，以後你自己慢慢補償。我不想死，你也不能死，你聽好了，我不會讓你死的……」明珠堅定的說道，「有我在，你放心，我們都不會死……」
「我們進去吧。」明珠接著說道，「我們要讓他們明白，我們是這裡的主人，他們是入侵者……」
「有什麼區別？」風俊揚苦笑道，「到現在你還在糾結賓主之分？那好吧，我這個主人，偏偏就不進去，而是站在這裡，等候客人的到來……」
明珠笑道：「也好，這樣才顯得我們的熱情……」
兩人隨意的說笑著，當最後的陽光墜落，風俊揚的心也忽的一沉，他知道，那個時刻來了。
他終於明白，當一個人知道自己的生命進入倒計時的時候的心情，他現在就是那樣的心情，他開始瘋狂的迷戀這個曾經讓他糾結無比的塵世，他開始回憶自己的過去，開始回憶他生命裡的每一個人，開始想念他走過的每一條路，他的喜樂他的成功以及他的遺憾，都在一瞬間湧進他本來就不夠用的大腦，它們爭前恐後的想要自己的主人知道，自己才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
當然，他還有一些奢望，希望在落日之前，看到小狐狸。她，才是他人生中最大的遺憾。她還會不會像以往一樣，在他最困難生死攸關的時刻，從天而降？她會不會幻化成另外的樣子，來救他，然後俏皮的對他笑，然後說：「風俊揚，你去哪兒，我便去哪兒？」
她那嬌俏的模樣，是他一想起，就疼痛的源頭。
他知道，她不會再來了。這段時間他無數次的遇險，小狐狸都沒有出現。他明白，她終於離開了他的視野，離開了他的生活。她如今在雪山冰湖受著懲戒，一千年……一千年，一千年以後，如果命運能將他們又輪迴到同樣的塵世，小狐狸，你還認得我嗎？
別了……來不及說再見的人們。別了……馬奔，鳳舞……以及那一幫生死相隨的兄弟。他將一切都寫在一封長長的信裡，那封信，會在今夜以後寄到馬奔的手上，如果蝴蝶先生可以存活，自然不用多解釋，大家便可明白他的苦衷，如果蝴蝶先生也不能倖存，唯有那封信，可以證實他們兩人的清白。
「他們來了……」明珠的話打斷了風俊揚的思緒。
他的耳邊響起一陣輕嘯，頭頂上的天空突然出現一片黑壓壓的東西，吸血蝙蝠？但是隨著他就發現這些不是蝙蝠，而是黑壓壓的人群。他們在他的頭頂盤旋數圈，然後徐徐降落。
為首的當然是「無上之王」，他被簇擁在中間，還是那般的凌厲，還是那樣的獨具一格。他的藍眼睛裡閃著陰冷的光芒，他看著眼前的兩人，良久良久，然後一陣喋喋的笑聲刺破了夜空，聽起來讓人毛骨悚然。
「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好像沒有終止。他的笑聲在四圍的山谷間來回迴盪著，好像永遠不會停歇。而山谷以外卻傳來了回應，那些笑聲和呼嘯聲明顯是對他的應答，風俊揚暗驚，來得可不少，正好，都來了！來得好啊！
「本王以為是誰，原來是我的老熟人啊！」他終於止住了笑聲，走過來，帶著一陣陰冷的風，走到風俊揚的身邊，拍著他的肩膀說道，「老熟人了……你今日怎麼不帶著你的面具？」
風俊揚知道他說的蝴蝶面具，他第一次見「無上之王」，臉上戴著一副蝴蝶面具。
「與王相見，自然要坦誠相待，方能顯示出我的誠意。」風俊揚誠懇的說道。
「哈哈……哈哈……」「無上之王」背後的人，都發出了一陣大笑聲，風俊揚往後看去，那些人裡居然有很多熟悉的面孔，那些都是百花城萬戶城的人，讓他更加驚訝的是，任放也在裡面！這個專員，這個調查吸血鬼的專員，到了最後，成了吸血鬼的一員了！
任放對他輕輕點頭，算是招呼，他找遍了人群，沒有發現風問柏和蝴蝶先生。
「你在找他們？」
「今日這麼重要的場合，蝴蝶怎麼沒有陪你一起來？」風俊揚問道，「他可是在王的身邊寸步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