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節

「你告訴我，我一定給你討一個公道。」風俊揚說，「我一定會讓傷害你的人得到應有的報應……」
「報應？報應……哈哈哈哈……我這不是得到報應了嗎？我這一生，害人害己，報應，這就是報應……」追月拍打著風俊揚的背說道，「你答應我，以後再也不要報仇，我找到安靜的地方，你再也不要報仇了好嗎？」
風俊揚這下知道了，追月不告訴他兇手是誰，是不想風俊揚又陷進如她一樣的人生裡，她這一生，為了報仇，什麼事情沒有做過？到最後，仇沒有報，還傷了自己，還平添了更多的仇恨！好像真的有報應一樣，她陷進了自己為自己設計的人生裡不可自拔。
他不想風俊揚再重複她的生活，到了現在這個樣子，她才開始留戀平淡的人生，想要開始新的人生，但是，一切都還來得及嗎？
風俊揚知道她的意思，但是他還是不甘心的問道：「你告訴我他是誰，我不報仇就是了。」
追月伸出手來摸著風俊揚的腦袋，苦笑著說道：「你不是那樣的人……所以，我不會告訴你。」
風俊揚不再多問，終於下了瞭望塔，他舒了一口氣，不遠處謝連翹的嗚咽聲傳來，風俊揚又犯了難，怎麼告訴追月謝連翹也來了？
「是誰？是星梅在呻吟嗎？」追月敏感的問道。
「不是……」風俊揚為難的說，「不是她們……」
「那是誰？」
「娘，你現在最想見到的人是誰？」風俊揚不想突然間告訴追月，他怕她脆弱的神經會接受不了謝連翹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事實。
「就是你。」追月滿足的說，「現在在你身邊，我什麼都不怕……」
「那……謝連翹呢？」風俊揚提醒道，「你不想見他嗎？」
追月愣了愣，搖頭說道：「不見……」
「為什麼？」
「我知道，他在百花谷那麼長時間，都不來見我……我知道，他是有他的原因，我等他二十多年，他不見我……我也不強求……俊揚，你答應我，不管以後我怎麼樣，死在哪兒，都不要告訴他……」追月感歎的說道，「也許，他早就把我忘記了……」
風俊揚聽的心酸，他忍不住說道：「要是他也和你一樣，在天涯海角的尋你呢？要是他現在就在你的面前……」
追月聽到此，突然有些激動，她趕緊以手遮臉，驚慌的問道：「他在哪兒？他在哪兒？」
風俊揚輕聲道：「娘，你不要激動……他來了，就在這裡，我們去見他，好不好？」
追月的身子哆嗦了一下，她沒有想到，謝連翹真的來了！就在這裡！
她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激動、期待、害怕……
「我不見……我不見……」追月固執的說。
「聽我說，娘……」風俊揚痛心的說道，「聽我說……他也看不見了……他是被鬼見愁下毒害的，他這一輩子都被下了毒，所以他不能去找你。現在他來了，我帶他來了……就在前面……」
「什麼？他也看不見了？」追月突然爆發出一陣讓人心酸的笑聲，她陰陽怪氣地說道，「報應啊！報應！為何都要到我的身上……」
「他中毒太深，恐怕……」風俊揚知道不能隱瞞，「他就想見你一面，娘，成全他吧。」
風俊揚的話如五雷轟頂，追月已經顧不上其他，她從風俊揚的背上掙扎著下來，往前瘋跑，風俊揚急忙跟上，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追月的身子將星梅等三人的屍體撞翻了！追月緊跟著跌倒在她們的屍身上……
她摸索了好一陣子，終於將地上三人的衣物和臉都摸了一個遍，風俊揚站在一旁，看著失魂落魄的追月，她撫摸著星梅的臉，又去摸索星竹的手，星蘭的頭髮，每摸到她熟悉的東西，她的手都顫動不已，她悲痛欲絕，但是黑眼眶裡卻沒有了淚水。
一旁的謝連翹好像感覺到了追月的存在，他在石凳子上低聲的嗚咽，這聲音被追月聽到了，她跌跌撞撞的站了起來，循著聲音摸了過去。
好像是有感應一樣，謝連翹伸出了自己的斷手。
「連翹……連翹……」追月沙啞著嗓子，在地上艱難的爬行著，哆嗦著手想要抓住謝連翹。
「嗚嗚……」謝連翹沒有力氣起來，但是他還是努力的將身子側向追月的方向。
風俊揚急忙上前扶起追月，並攙扶著她走向了謝連翹，當追月的手碰到謝連翹的斷手時，謝連翹發出了一聲悲鳴，追月更是泣不成聲……
這一刻，他們等了二十多年。當追月握住謝連翹的手的那一刻，他們感受到了對方的存在，即使都已經看不見……
第三百六十一章 生死相隨
這一握，相隔二十多年，兩個曾經山盟海誓的愛人，跨越千山萬水，跨越彼此最美好的年華，將兩雙冰涼的手，握在了一起。
此時無言，恍若夢境一般，他們終於可以相見了，儘管他們都已經看不見對方，但是，緊握的雙手能傳遞彼此內心的信息，讓他們在沉默不言之中，感受到彼此想要說的話。
他們原本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有自己的愛人，有自己的莊園，有屬於他們的孩子，但是命運偏偏妒忌紅顏與美好，一場大火讓兩人從此天各一方。二十多年的找尋，終於，他們在彼此最不堪的時候，找到了對方。
但是，一切都不遲，不遲……他能在生命最後的關頭等到她，聽到她的歌聲，在她的歌聲裡離去，是他這輩子遇見她愛上她之後最幸福的事。
而追月，亦覺得離開謝連翹之後的這二十多年來，只有此刻最美好。她握著謝連翹的手，那一雙疤痕纍纍的斷手，她在摸索中已經感覺到了異樣，她也看不見他的臉，不能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樣子。但是，她不想問，不想問這些年彼此的際遇，這混亂的二十多年，能苟延殘喘的活到今天，能幸運的等到重逢已是萬幸，其他的一切，還有什麼值得去追究？
追月握著謝連翹的手，她在激動高興之餘，也悲哀地感受到了謝連翹微弱的生命正在漸漸逝去，風俊揚剛才說的是真的，謝連翹不久將於人世。追月痛不欲生，她握著他的斷手之時，就知道謝連翹這些年一定不比她過的好，一定受盡了人間的苦楚，而且，他沒有像從前一樣，每次見她，都會擁她入懷，他是留著最後一口氣在等她……她不敢去想像，謝連翹如今是什麼樣子。
她有一些慶幸，自己瞎了，瞎了倒好，她什麼也看不見，她的心裡，只有謝連翹年輕時候的樣子，他風度翩翩，他笑容滿面……他如今有多不堪，有多難看，她是永遠也不會看到了。
「連翹……」追月心若刀割，她往前移了一步，靠近了石凳，摸索著在風俊揚的攙扶中站起來，風俊揚會意的將謝連翹抱起來，讓他的頭輕輕的靠在追月的懷裡。
「連翹……」追月低聲呢喃著，撫摸著謝連翹淚水斑駁的臉，此時他已經不能言語，連「嗚嗚」的聲音也不能發出，他渾身的器官正走向最後的衰竭。他只能聽到追月的呼喊，他做出的反應就是嘴角微微的上翹以及眼裡止不住掉落的淚水……
「你看我——
隔著十里河岸——」
追月輕啟朱唇，再一次的唱起了這首曲子。歌聲婉轉，比剛才少了些淒切的感覺，多了些溫柔細緻的感情，她的嗓音，好像年輕時的樣子，絲絲入扣，餘音裊裊。
謝連翹的嘴唇張了張，他在應和著追月的歌聲。她也感覺到了謝連翹的回應，兩人一起在唱……
「你看我——
隔著十里河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