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節

良久，追月抬起頭，情緒稍安，她伸出皺巴巴的手，吃力地擦拭著臉上的淚痕，微弱的聲音說道：「你們是不是感到好奇，認為師父瘋了，傻了，把一個神秘闖入的人誤當做了謝連翹？師父心裡跟明鏡似的。孩子們，當我看見那藥水的時候，我就知道，謝連翹來了……」
「這藥和他有關係嗎？」風俊揚問道。
「有，這藥和他有著莫大的淵源。你知道，這混合的藥劑，它的名字是什麼嗎？」追月的眼神空洞而深遠。
「它的名字就叫做『近水樓台』。」追月的臉上泛著笑意，牽扯著受傷的肌肉，看起來有些恐怖，「為什麼叫近水樓台？因為，當時鬼見愁帶領一群弟子，要研製一種驅散殭屍病毒的藥，鬼見愁雖然被稱為鬼手神醫，但是在這味藥上，也費了不上功夫，卻沒有一絲一毫的進展。而我……在金梅山莊飽讀古書，無意間在一本醫書上發現了和他們研製的相似的藥……」
「又一次謝連翹來找我，看見我在研究那本醫書上的方子……我便翻開這個藥方給他看，他欣喜若狂，好像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寶物……但是為了保密，他沒有將這件事告訴他的師父，而是每次偷偷到我那裡去，兩人夜以繼日的研製著，終於有一天，藥水被熬製出來了……」
「但是效果卻不那麼好，因為當時有一陣的殭屍亂，南疆有許多人中了殭屍的毒，謝連翹便喬裝打扮去醫治，雖然有些效果，但不能根治……他便回來繼續苦苦研製，我們翻遍了許多醫書，都不得要領。」
「有一日，謝連翹採藥回來，因為他整天都在琢磨著那一味藥，所以難免有些走神，便將一種準備詢問他師父是什麼的無名藥材，混進了要熬製的藥裡……結果，這些藥水被送到南疆以後，那些人身上就發生了和你一樣的反應……他們痛苦不堪，奇癢難忍，他們的族長準備殺了連翹……關鍵時刻，那些渾身抓破的人竟然奇跡般的感覺好轉了……就和你一樣……後來，族長對他感恩戴德。」
「謝連翹回來之後，也感到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將自己泡在藥水中試驗，但是沒有中毒的人，根本就沒有那些人的反應。我們查找了一天的原因，最後，我在殘存的藥渣中，發現了多出來的那一種藥……」
第三百三十章 咫尺天涯
「謝連翹要拿著這一味藥去問他師父，到底叫什麼名字。被我攔了下來，我深知鬼見愁的為人，他一定會竊取我們的勞動成果，所以，我寧願不想知道那藥的名字，也不讓鬼見愁佔了便宜。」
「連翹也默認了我這個想法，沒有去詢問鬼見愁。我們兩人將這味藥的秘方深藏在心中。因為連翹也不知道那一種混進去的藥的名字，我也沒有多問，只是記住了先前那藥的成分，至於那一種藥，我覺得也沒有必要問，需要的時候，讓連翹去找不就行了嗎？誰知道，不久我們就分開了……我永遠也不知道那藥的名字和樣子……」
「所以，風俊揚的藥水裡多了這藥，我第一感覺就是，這個人一定是謝連翹！只有他才知道這個藥方，才認識那種藥，也只有他，才那麼關心風俊揚……」
「真是造化弄人……」星竹惋惜的說，「但是師父，為什麼這藥叫做『近水樓台』？我覺得和它的本質一點關係都沒有！」
「這是連翹給的名字，因為這藥的緣故，連翹同我走的更近，兩個人的心也緊緊貼在了一起。我年輕的時候，追求我的人甚多，連翹覺得我能看上他，與他結緣，都是在一起研製這藥的功勞……所以，近水樓台先得月……名字就是這麼得來的……」
追月說著，仍不甘心地四下張望，窗格間，外面的大樹下，都是她搜尋的目標，她盼望著那裡會有一個身影，謝連翹會如同往日一樣，笑意盈盈的歸來。
他走進來，好像昨天才離開一樣，一切都是那麼自然，那麼熟悉，他拉起她的手，輕聲問候。
像是小別，又像是經歷萬水千山的重逢。
可惜一切都是追月的幻想罷了。雨後的太陽並不灼熱，不溫不火，外面偶爾有蟬鳴，像極了她與謝連翹在這裡度過的很多個慵懶的午後。
她不能去想，卻忍不住去想，那些歷歷在目的過往，潮水般湧來，她的心熱烈的跳動著，她感覺到謝連翹的氣息便是越濃烈。
「我感覺得到，他一定還在這個地方沒有離開……」追月喃喃道，「你們帶我去一個地方，他一定在那裡！」
四人不多問，依言照著追月所指，將追月抬到她指定的地方。
她說的是泉水邊。
陽光下的泉水泛著瑩瑩的波光，潺潺流動的聲音像一曲跳動的音符。這裡曾經是兩人戲耍的地方，追月費力的俯下身，想撩起一捧泉水來。
不料，俯身的剎那，她看見了泉水裡自己的臉。縱然百花谷裡沒有鏡子，但是天然清澈的泉水讓追月將自己的面孔看個一清二楚。
她呆滯了很久，很久。
泉水裡的那個人，完全就是一個醜八怪！她被自己的面容嚇到了，她的想像中，最嚴重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她發出了一聲絕望的尖叫，激動得差一點就栽倒在水裡！
任憑四人怎麼相攔，她都不顧一切的想要撲進水裡，攪散那一個醜陋的倒影。沒有勸阻聲，只有默無聲息的阻攔，四人在齊心協力將追月拉回來，而她卻要義無反顧的跳進去。
她的絕望可想而知。她還不能接受這樣殘酷的現實，曾經金梅山莊美若天仙的二小姐，現在毀容成了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讓我死了算了……」追月悲嚥著。
「師父……」三個弟子齊刷刷跪在追月面前的水裡，同聲道，「師父若是離我們而去，我們也會追隨你……」
「傻子！你們都是一群傻子！」追月失控大吼著，「我有什麼值得你們這般抬愛？我不值得！他都不敢出來見我了……他都嫌棄我了……這個世界上，還有誰在乎我？還有誰？」
「還有我們……」三個弟子潸然淚下，「師父，我們永遠都會伺候你，把你當做自己的母親……」
「還有我……」風俊揚看見追月如此痛苦，心裡也是百般難受，他走上去，輕輕拉起追月傷痕纍纍的手，擦拭著手上的水，輕聲道，「還有我，你的兒子……」
「你說什麼？」追月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在說什麼？」
「你的兒子……永遠都陪著你，伺候你，孝敬你……從此不會再讓你傷心，不讓你受委屈……你若不想出谷，我們便一輩子在這裡……」他動情的說道，「以前我不聽話，氣你，恨你，那是因為我不瞭解，不知道你的苦楚……現在我明白了，你是這個世界上我唯一的親人……娘，對不起……以前是我不好……」
追月緊緊握住風俊揚的手，這一聲呼喊，她等了二十多年，儘管蕭河誤認為她是自己的娘親，叫了她幾百回，都沒有風俊揚這一聲讓她動容。
「我們回去吧……」風俊揚央求道，「你的傷不能在太陽下暴曬……你還要同我開診所，你不能有事……我以後還要靠你教我你的那些秘方……」
追月有些戀戀不捨，她心中猜疑謝連翹是在嫌棄自己，但是她還是不放過任何一個她們以前相游的地方，她的目光一直在搜尋著。
「我想，他不是嫌棄你，是想給你自尊，他知道，現在出來見你，你一定會覺得尷尬，覺得自己容顏變了，配不上他，他在等著你康復，等著你恢復容顏，然後，他才高高興興的出來見你……」風俊揚安慰道，「所以，你要明白他的用心……」
「是真的？」追月的語氣好似一個少女般充滿期待，「他真的會這麼想？」
「我要是他，我就這麼想。」風俊揚笑道，「何況，我還那麼像他……」
五人慢慢離開山泉邊，誰也沒有注意到，在山泉對面的蘆葦蕩裡，一雙悲傷的眼睛，一直盯著他們在看，等他們遠去，那雙眼睛裡的淚，方才落了下來……
好不容易將追月哄回去躺下，四人都鬆了一口氣。星梅星竹星蘭也沒有之前那麼緊張了，當她們知道來到谷裡的人是謝連翹，還有些歡喜——師父終於等到了要等的人。
「你今天泡藥水還不夠時候，現在再去補上兩個小時。」星梅一本正經的對風俊揚說。
「不找那個神秘人了？」
「是我們百花谷的自家人，我們找他做什麼？他該出來的時候，自然會出來。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趕緊讓師父恢復容顏……這個可難不倒我們，百花谷裡很多天然的美容藥物，我們只需要精心熬製，師父很快就會恢復她的容貌！」星蘭十拿九穩的說。
「真的？百花谷裡真有那麼神奇的藥？」
「那還騙你不成？你就等著看師父脫胎換骨吧！我們一定會還你一個與原來一模一樣的娘親。說不定到時候還更年輕呢！走出去，人家會問你，這是你妹子嗎？」星竹調笑道。
「需要多久？」風俊揚猴急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