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節

正窘迫間，身後那人發話了：「退後。跟我走。」
他急轉身，那人已經轉身走了，只是一個黑乎乎的背影，風俊揚趕緊輕手輕腳跟上，不多遠便進入一處深深的籐蘿。
往裡走，越走籐蘿越茂盛，他稍稍心安了些。槍聲遠了，吆喝聲也漸漸淡了。
前面那人放慢了腳步，風俊揚不禁問道：「是蝴蝶先生派你來的？」
那人不回話。又走了一段，那人停了下來，轉身道：「你究竟幹了什麼？那麼多人在抓捕你？我若不及時趕到，找近路救你，你現在都被抓走了。」
那聲音，那月影下的臉，不是別人，卻是劉玉瓏！
如苦難後的重逢，他驚喜萬分。
「劉玉瓏！你怎麼在這裡！」
一身勁裝的劉玉瓏坐下來歇息，說道：「你還問我？我不來救你嗎？你還好意思問！我問你，你怎麼被追捕了？」
他將那包著人頭的包刻意躲藏在身後，吞吞吐吐道「一言難盡……」
「你難盡……我還懶得問你。」劉玉瓏不屑的說，「我聽明珠說，你可能遇到危險了。叫我來接應你……」
「明珠？明珠回來了嗎？」風俊揚驚道。
「她是回來了。跟掉了魂兒似的，一天都念叨著你可能有危險，求我們去找你。我是費了好大的勁，才知道你躲在一個小酒館裡喝悶酒。我以為你們兩人鬧了彆扭，你在生悶氣，就離開了。回去之後明珠又哭又鬧的告訴我，你一定會出事，央求我再來。於是我再來的時候，看見這個樣子……」劉玉瓏說，「你不用給我說謝謝，要說，回去給明珠說。她好像有什麼事情一樣，回來之後完全變了一個人。你有什麼好解釋的，你回去同她解釋。」
風俊揚苦笑道：「沒有什麼好解釋的……」
「懶得理你。男人都是這樣，一到有事的時候就推三阻四，我見慣了，我們回去吧，他們還在等著我們。對了，剛才我走在路上，看見了幾個龍之隊的人，他們也去看望追月了。」
「你在哪兒遇見他們的？」風俊揚大驚，「你們都說了什麼？他們都是怎麼說的？」
劉玉瓏不解風俊揚的緊張：「你在緊張什麼？他們去看望追月，那是看在你和蕭河的面子上。我哪裡有時間同他們說話，我走的小路，他們走的大道，我只是剛巧看見而已，招呼都沒有打一個。」
「哦……那就好。那就好。」風俊揚驚出一身汗。龍之隊已經知道他是殺人兇手了，他們以為他會跑到追月那裡去。
萬一他們挾持了追月，逼迫他出來，怎麼辦？
「她……她現在好一點了嗎？」
「精神好多了。能說幾句話。整日念叨你給的承諾，說有生之年一定要見到謝連翹。我們走吧，明珠估計都等急了。」
「我……」風俊揚欲言又止，他現在去，萬一龍之隊的人沒有離開。但是如果不去，從此他亡命天涯，怕是再也見不到追月一面，給她的承諾也無從兌現。
這個世界上，活著的親人，他就剩下追月一個人了。
雖然錯過了二十多年，但是追月對他的恩情，他逐漸明白，逐漸理解這個在外人看來一個狠毒女人的良苦用心。
他想補償她。就算她已經暮年，已經蒼老。或者只有一天的生命。
「你還在想什麼？再不去百花谷就要關閉了。要等到天明才能啟動開關。」劉玉瓏催促道。
「百花谷？他們不是在以前谷大夫安排的地方？」
「我的話還沒說完呢。剛說龍之隊的人去看望追月，恐怕撲了個空，她不在先前的地方，今天上午已經被她的弟子們接回了百花谷。所以龍之隊的人去了也找不到。百花谷是一個隱蔽的地方，外人是不能發現的。她在那裡也好安靜養傷。」
「真好！她在百花谷！」風俊揚心花怒放。
她不在原地，去了百花谷，龍之隊的人不能從她口中問出什麼。他殺人的事情，自然不會傳到追月的耳朵裡了。
他有些害怕，她知道自己殺了如同兄弟的龍飛，會是怎樣的絕望？
但是，殺龍飛的秘密，他永遠不能說，誰也不能說。
……
百花谷果然是一處隱蔽的地方。它並不是無果之前的那個也叫做「百花谷」的山谷。它位於萬戶城的東面，懸崖絕壁之處，四面的絕壁，毫無人煙，誰會想到，那絕壁之處，處處都是玄關呢？
一陣嗖嗖的風聲後，只感覺到身體再往下降落，逐漸有暗香襲來，在黑暗的夜晚，給風俊揚驚魂未定的心，帶來了些許安慰。
這裡的氣息，果然如紫竹林那樣。淡雅，神秘，也充斥著淡淡的哀傷。那是主人隨身攜帶的鬱結。
黑暗中，看不到百花谷的全貌，但是能聽見水流潺潺的聲音。大弟子星梅在前面引路，看見風俊揚到來，她淡然一笑，點頭招呼，並警覺的看了看風俊揚手中的布包。
憑星梅跟隨追月多年的歷練，她聞不出這血腥的味道？
風俊揚太小看她了。
星梅笑得意味深長。
他著急想見追月，不料星梅攔住道：「少主。請你沐浴更衣。」
「我著急呢。哪裡那麼多的禮節？」風俊揚笑道，「我身上很髒嗎？」
「師父見不得血腥。請你理解我們。」星梅淡淡的說，全然不顧風俊揚臉上的驚訝之色。
「隔壁已經準備好了熱水。有一個櫃子，你放自己的東西。不要隨處亂放。」星梅若無其事的話，讓風俊揚心裡又是一驚。
這個星梅不簡單啊。連一路同行的老江湖劉玉瓏都沒有發現自己身上攜帶著血腥的東西，星梅一眼就看出來了，而且讓自己洗浴，給自己櫃子裝東西。
這不是在幫他遮掩嗎？
「謝謝你……」風俊揚說道，「在外面的滄桑風塵，確實不該帶進這麼美麗的地方來。不應該讓她看見，特別是她生病的時候。」
「任何時候都一樣。」星梅說著，退了出去。
水溫剛剛好，裡面放了解除疲乏的藥水，還有一點熏香的味道。泡進去，一身的疲倦都沒有了。
屋裡霧氣裊裊，風俊揚細細將自己身上的血跡洗乾淨，將一身衣服泡進水裡，水裡果然騰起了一陣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