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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節

巖安站在桌子前驚得目瞪口呆,趁當時只有他們三人,他毫不顧忌地發表自己的疑問:「風俊揚!你家是地主老財?吃的這麼豐盛,這桌子上除了青菜我認識,別的菜我真叫不出名字來。這是哪兒來的菜?」
「我家廚房啊。」風俊揚看著巖安驚訝的樣子,故意誇大其詞的說,「清政府倒台後,他們御膳房的廚子都失業了,於是我父親就請到了我家來做大廚,其實,皇家的廚子也不咋樣,有時候也弄個味鹹味淡的,不合口味……」
「天哪!你家請的是御膳房的人?」明珠驚得眼珠子都掉出來了,「看不出你有這麼厚的家底啊!」
「別聽他信口胡說。」風問柏走進來,笑著說,「都是家常菜,次數做多了就做熟了,再加些花式。不過,這是我們家款待貴客的菜,不假。哈哈……兩位隨意,坐下吧。」
兩個端著托盤的下人走過來,將琥珀色的杯子盤盞放在他們的面前,那杯子一看就不是尋常貨色,巖安笑著說道:「伯父,『葡萄美酒夜光杯』,你這喝桂花酒的杯子,也很講究啊!」
風問柏眼睛一亮:「巖安會識貨!這杯子是祖傳三代的寶貝杯子,玉質的。」
「不說材質,單說這祖傳三代,也是價值連城了。」明珠也湊合著說。
風問柏更是合不攏嘴:「這兩孩子怎麼這麼會講話。我說風俊揚,風俊揚!你就只顧盯著菜看著,你聽聽,你聽聽巖安,你再聽聽明珠是怎麼說話的?哪像你平時沒頭沒腦把我氣個半死。」
「喜歡他們啊?喜歡就送你做乾兒干女。」風俊揚裝作生氣的樣子,「我說不來吧,你們偏來,一來我就失寵了。」
「好呀!給我做乾兒干女,也給你做個伴兒。」風俊揚的母親走了進來,換了一身喜氣的寶藍色衣服,頭髮也梳理了,挽在腦後一個漂亮的髻,插著珠花,這樣看起來,她倒是有幾分精神,有幾分富貴之氣。
「來,淑芳,坐下來吃飯,就等你了。還打扮了?喲呵,這看起來不一樣啊。」風問柏起身前去扶著風俊揚的母親。
淑芳也自然地將手挽在風問柏的手腕上,拍著他的手背說:「都老了,你還取笑我。」老兩口說說笑笑,甜蜜無比。
風俊揚有一瞬間的恍惚。父母相親相愛的情景,他還是什麼時候見過?小時候了,他幾歲的時候,父母帶著他在河裡抓魚,在山上追松鼠,兩人手拉著手,肩並著肩,一度他們是萬戶城的模範夫妻。
後來父親的酒業漸漸做大,慢慢有了幾個錢,便開始在外面花天酒地,母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最後父親過分地將那些小狐狸精都帶到了家裡來,氣得母親心灰意冷,和父親成了一個屋簷下的陌生人……
如今看到兩人互相攙扶,好像是昨日的情景,可惜,兩人都已經到了暮年……
「發什麼呆,吃飯吃飯……」風問柏笑著說。
風俊揚這才從傷感裡走出來,他抬頭對大家說:「吃飯吧。大家敞開肚子,爹,倒酒……」
突然,他的目光注意到了牆壁上的掛鉤,那上面掛著一頂非常顯眼的帽子!他的心裡一緊,瞬間沒了胃口。
第二百零二章 試探
那個古怪顯眼的帽子,他再熟悉不過,是葉玄機的!
他們一起到百花城的金梅山莊的時候,葉玄機初成吸血鬼,為了掩蓋自己蒼白的面目,為了遮擋太陽光,他始終戴著這頂碩大的黑帽子,被風俊揚幾次嘲笑過。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驚問道:「葉玄機來過?」
「誰?你說什麼?」風問柏的手一抖,一塊紅燒肉掉下筷子。
風俊揚感覺到父親的驚慌,他更加確信是葉玄機來過,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居然在自己不在家的時候到了家裡,不知道他還做了什麼。
「葉玄機!那掛鉤上是他的帽子!」風俊揚站起來,拿過帽子說,「這帽簷上有被荊棘掛過的痕跡,再明顯不過,這是他在追月閣的森林裡掛的,爹,你告訴我,葉玄機來幹什麼?」
風問柏站起來,卻被淑芳攔著坐下,淑芳笑著說:「俊揚,有你這麼叫你師父的嗎?葉玄機也不是你叫的。你怎麼突然發脾氣了,揚揚,那是你爹在馬戲團看戲,小丑扔下來的帽子,當時你爹還上台和小丑互動了。你今晚是怎麼了?說一些不明不白的話。」
「是真的嗎?爹?」風俊揚不相信地問道。
「這孩子,全萬戶城的人當晚都在看演出,你可以挨家挨戶的去問,是不是我接到了這頂帽子。」風問柏責怪道,「你怎麼變得疑神疑鬼了?」說著,他和淑芳交換了一個眼色,淑芳站起來走到風俊揚的身邊,拉過他坐下,輕聲說:「吃飯,有什麼事情,等吃了飯再說,莫要掃了兩位遠客的雅興。」
「好……」風俊揚回答著,端起酒杯一口喝乾,桂花酒的味道清淡而悠遠,但是他完全沒有興致去品味。
太奇怪了,明明是葉玄機的帽子,為什麼父母都遮遮掩掩?
「來來,巖安,我們乾一杯,這桂花酒味道非常淡然,好像是君子之交,為你和我們一家的萍水相逢,來,乾一杯。明珠,你也品嚐一下,這可是比百年陳釀更珍貴的酒啊!」風問柏高高地舉起酒杯,與巖安和明珠碰了碰。
巖安淺嘗一口,不像風俊揚那樣一口飲盡,他慢慢的品嚐著,那清冽的味道一直從嘴裡傳到胃裡,感覺好像置身於桂花園裡,渾身清爽,他讚道:「果然是好酒!好酒啊!風俊揚,你覺得呢?」
「好酒。」風俊揚索然無味的說,他的腦子裡全是那個帽子的事情,吃任何東西在嘴裡如同嚼蠟。
「孩子,你哪兒不舒服嗎?」淑芳擔憂的問,「要不早點回房休息?」
「沒有,娘,大家快吃。我沒事了,哎喲,我這是在幹什麼?客人來了我還不在狀態。巖安,明珠,隨意啊!」風俊揚笑了笑,暫時從混亂的思緒中抽身而退,他夾起一筷子菜放進母親的碗裡,說,「娘,來吃菜,等明天我親自為你下廚。」
「有娘就沒爹了?」風問柏吃醋道,「我傷心了。」
「天啦,老爹,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娘娘腔?」風俊揚驚呼道,起身倒了一杯酒給風問柏,然後舉杯說,「老爹,讓我們珍惜現在幸福的日子,真的,我現在覺得好幸福,看到你們二老和美的樣子,我恨不得……恨不得……」
「別說了!千言萬語盡在這杯酒裡。你是爹的好兒子,雖然這麼多年沒看你往家裡拿一分錢回來,每次回來都像討債的一樣把我的賬房搾乾,但是,我理解你的豪情壯志,俊揚,相信你會幹一番大事的。加油吧兒子,我們就指望你了。」風問柏語重心長的說。
「問柏,你就會說錢錢錢,兒子不用你的錢,還有別人來用?你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還分彼此啊。」淑芳嗔怒道,「明珠,你說是不是?」
「嗯,是啊……呵呵……」明珠不知道把這個話題拋給誰了。這風夫人,不會也誤會了吧?
「娘,我昨晚做了一個夢。」風俊揚突然說,「我夢見一個白鬍子的老頭,說……說我不是你們的親生兒子,要我滾出風家,他說他是風家的祖輩,不要我這個外人繼承家業。這可怎麼辦啊?」
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緊緊盯著父母的神色,看看他們有沒有什麼異樣。
風問柏一口飯差點噴出來了,他臉上的表情是忍俊不禁,他強忍著,吞下那口飯,還是被嗆得咳嗽,喝了一口水,風問柏直愣愣的看著風俊揚問道:「你這小腦瓜整天在想什麼?」
「對啊,俊揚,你一愣一愣的在想些什麼?你不是我們的兒子,那你是誰?」淑芳也笑了起來,「娘保證,你是我們的兒子,生你的那天我還仔細看了你的模樣,嗯,這麼多年都沒變過來。你若不信,可以去問當時的接生婆,就是右後街的何婆婆。那一天只接生了你一個小孩,就被你爹爹歡天喜地的留下來,好酒好菜地招待了何婆婆三天,何婆婆臨走時,都還樂得合不攏嘴,擦著嘴說,大侄子,啥時候又生娃啊?」
一句話將在場的人都逗樂了。
「風俊揚,你腦子搭錯線了?」巖安遞來一個眼色,他知道風俊揚想問什麼,他迫切想知道自己的身世,都顧不上這裡還有兩個外人了。
「隨便說說而已,你看你們緊張的樣子。我說夢境啊,你們不是說夢境與現實是反的嗎?」風俊揚故作輕鬆的說。看父母的表情,他們完全是出於本能,毫不掩飾,而且母親還說有何婆婆作證,難道是葉玄機他們搞錯了?自己壓根兒就和金梅山莊沒有關係?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雖然金梅山莊的際遇讓人感歎不已,但是牽連到家仇之恨,他相信自己還沒有那麼大的本事去解決。
做風問柏的兒子多好,有父有母,有家有業……
一頓飯吃得是各有其味,最認真吃飯的莫過於明珠了,單純的明珠竟然沒有看懂這些人的心事,埋著頭吃得津津有味。而風俊揚則是旁敲側擊,風問柏與淑芳不停的查漏補缺,而巖安,倒成了一個和事佬,處處打圓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