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身後，突然傳出一個渾厚的聲音。
皓月轉過身，他的眼裡，已經沒有他物，全部都是鬼見愁，他看見對面的人，臉上帶著疤痕，三角眼，大鼻頭，那不是鬼見愁嗎？
他大叫一聲，從樹上拔出尖刀，狠狠地撞了過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冤冤相報
「噗！」
隨著一聲悶響，皓月感覺到手上軟綿綿的，尖刀刺進了「鬼見愁」的心口！
他看見「鬼見愁」嘴角冒著血泡，雙眼圓瞪，軟弱無力地癱軟了下去。
「不！你不能一下子就死去！你不能死！」皓月咆哮著，手上的尖刀，卻像雨點一樣灑落下去！
直到他滿身是血，飛濺起的鮮血模糊了他的雙眼，他看見，明晃晃的太陽突然間在一片血紅裡墜落到山崖下，他看見碧藍的天空突然被鮮血染紅，鋪天蓋地的鮮血流動著，將他緊緊包圍……
「你報仇了！你報仇了！」
「你可以死了！你可以死了！」
……
山谷裡，突然響起千百個聲音，這些聲音如雷鳴般，向梅皓月撲來，他脆弱的意志，土崩瓦解。
「不！」皓月高舉著尖刀，他要斬斷湧向自己的血流，但是他的尖刀，卻不偏不倚地向著自己的心口刺去！
「我死了。」他喃喃地說，他看見自己也倒了下去，倒進了粘稠的血液裡。
「阿彌陀佛！」隨著一聲佛號，圍繞著梅皓月的血光突然間散盡。懸崖上，端端地站著一個慈眉善目的大和尚，他身材高大，須白飄逸，手持佛珠，雙手合十，微閉著眼睛，輕聲念道：
「施主別來無恙？」
「老和尚，我何曾認識你？什麼叫別來無恙！不要擋住我尋仇的道路！」梅皓月高舉著尖刀，紅著眼睛狠狠的說。
「尋仇？」老和尚一稽首，淡然一笑，「施主，此仇何來？」
「你既然認識我，自當知道我的身世來歷！」
「施主是天下第一莊金梅山莊的少主，梅皓月。」老和尚笑著回答，「十年過去了，施主還沒有放下仇恨？」
「放下？」皓月恨得咬牙切齒，「怎麼放下？我與鬼見愁之間不共戴天！」
「你已經殺了他。」老和尚淡淡地說，「他已死，你何來仇恨？」
「他死了？」梅皓月喃喃地說，恍惚間，他想起，剛才真的殺死了鬼見愁。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有即是無，無即是有……施主，你若想他已死，他便死了，你若想他不死，他便與你的仇恨，永遠活在你的心中……」
「二十多年前，我雲遊四海，途中突發惡疾，被金梅山莊的莊主梅逸君所救，當時的少主梅皓月，還送了兩次飯給我。當年的少主慈悲心腸，心可容海。沒想到如今的少主，心中被仇恨佔據……哎，造化弄人啊！」
「他死了？」梅皓月好像沒有聽到老和尚的話，兀自的低語著。
「不光他死了，梅皓月也死了。」老和尚轉動著佛珠，聲似洪鐘，「鬼見愁死在梅皓月的手裡，梅皓月死於自己手裡，冤冤相報何時了，少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梅皓月的腦海裡，交織著兩個場景，一個是自己刺殺鬼見愁，一個是自己揮刀自刎。這兩個情景都是真的？
「那我是誰？」
「有因必有果。老衲法號無花，賜你為無果吧。阿彌陀佛，無果，傾倒你心中的仇恨，從此，慢慢地填進去你天生帶來的慈悲，你若放下，世間太平。」無花雙手合十，慢慢的說。
「好！從此我就是無果！就跟著你這個老和尚！」梅皓月將尖刀扔下懸崖，從此，跟隨著無花遊歷四海。
無果天性慈悲，跟隨無花的日子裡，領受佛經，接受靈魂的洗禮，終有一日，他在無花的寺廟裡，正式地受戒，成為一名真正的佛家弟子，印證了鬼見愁的預言。
一晃三年過去，無果的日子波瀾不驚，他潛心禮佛，布衣素食，已經是十足的出家人。如果沒有遇到鬼見愁，他餘生的日子，恐怕就是青燈古佛為伴。
那一日，無花無果下山，到另一個寺廟講經。途徑百花城，無果發現一個熟悉的人影，便撇下無花，悄悄地一路追隨。
那人果然進了鬼村！進了吊腳樓！
鬼見愁！
無果心中壓抑多年的仇恨發芽了，並且迅速長大，佔據了他整個身軀，復仇，復仇！
殺了他！殺了他！
他心中只有這個念頭！
他的殺機沒有放下，只是，被隱藏，被壓抑，當遇到真正的鬼見愁時，它們全部暴露了出來！
鬼見愁竟然沒有認出他！是啊，以前的梅皓月，是風度翩翩玉樹臨風的富家公子，而眼前的這個人，是一個肥頭大耳滿臉橫肉的大和尚！
鬼見愁戒備著，謹慎地問：「大師有事嗎？」
「有！向你求一樣東西！」無果壓制著騰騰的殺氣。
「這裡只有藥。」
「不！還有你的腦袋！」無果說著，突然出刀，這一次千真萬確，尖刀扎進了鬼見愁的心口裡！
「你……你是………」鬼見愁倒退三步，捂著胸口看著無果，他的記憶力，實在想不出這個人是誰。
「不記得了？梅皓月！你利用過的棋子梅皓月！」無果狂躁地大叫，一把抓住鬼見愁，尖刀過處，血肉紛飛。
「皓月！」鬼見愁驚得靈魂都出了竅，「你……沒死？」
無果收起刀，冷冷地看著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鬼見愁，心中的怨氣竟然消失了大半，他喘著粗氣，一腳踏上鬼見愁的胸口，用力踩了幾下，狠狠地說，「你沒死！我怎麼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