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下來！」前面的「千鶴」說。風俊揚翻身下馬，她也下來將馬拴好，走進小道旁的一處密林，「跟上來！」
風俊揚跟在她的身後，小路一直斜斜的往上走，四周都是參天的大樹，林子裡靜的可怕，她在前面輕車熟路的走著，風俊揚卻幾次險些摔倒。
「小心！」她忍不住驚呼。
「你到底是誰？」風俊揚又忍不住問，她的一舉一動很像一個人，言語簡短，利索有力，語氣倉促，帶著男人的霸氣，也很像她……
「我就是吳千鶴。」她呆立了一下，回身說，「你看清楚。我是不是。」
「吳千鶴已經死了！你騙別人就是騙不了我！你要是吳千鶴，你怎麼會出賣自己的父親，來關心千佛鎮的百姓？你在龍鳳客棧前，傷心欲絕的樣子，你以為我看不出來？」
「你想說什麼？」她驚慌的說。
「鳳舞！我知道是你！」風俊揚痛心疾首地說，「才幾天不見，你就變成這個樣子！你還在惦記著吳家墳場的暖玉？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做什麼的？鳳舞，你答應過我，救出你的家人，你就遠走高飛，或者到萬戶城找我，我是你哥，我會照顧你，給你最好的生活……」
他說不下去了。她亦是泣不成聲。
「你以為我看不到你留下的痕跡？龍鳳客棧裡，你家人走了，生意不做了。但是你留著新鮮的蔬菜，乾淨的水源，客房有那麼幾間的擺設，都是你房間裡一床一桌簡單的模式……這些都是你準備的，你知道我會回來。你的家人已經安全了，你為什麼還不罷手？」他說著，拉過鳳舞，憐惜的說，「你看你，戴著一個假面具，冷冷的不好看。快取下來！」
伸手就幫鳳舞取面具。
鳳舞終於忍不住，痛哭失聲：「哥……」
「裝唄，不認我啊！」風俊揚輕笑著，「來，取下來，我看看我妹子，還是不是當初的模樣！再唱一段？」
鳳舞哭的說不出話來。風俊揚在她頭上摸索了一圈，驚訝的說：「你這面具怎麼取的？」
「哥！這不是面具！這是真的……」她泣不成聲，「取不下來了……長在我的臉上了……」
「什麼？還有這樣的面具？」風俊揚大驚，「是誰給你弄的？」
「鐵面人……我也不知道。他說，要取下來，除非將整張臉都撕掉……我還失語了一天……你聽，我現在的聲音都變了。」
「為什麼這樣對你？」
「他答應救我的家人……」鳳舞哭得死去活來。
「傻妹子啊！」風俊揚將鳳舞攬在懷裡，讓她哭個夠。他拍著她的肩膀輕聲安慰，「我醫術高明，你這一點小問題那還不是易如反掌？」
鳳舞漸漸的平息下來，她擦了擦眼淚，說：「他們就被安置在上面的一處溶洞裡。說好了下午來醫生，但是到現在都不來，估計是想把他們都病死在裡面。」
「好狠毒！」
「你趁機扮作醫生進去看看情況，放心，行頭我都給你準備了。」鳳舞從隨身的小包裡拿出一件白大褂和口罩，「他們有的意識已經混亂，都還在又吐又拉，裡面烏煙瘴氣，但是大家還在眼巴巴的等待救治……都是街坊鄰居，我實在是不能忍受……」
「謝謝你鳳舞，你幫了我的大忙，你也隨我進去。」風俊揚穿戴好，對鳳舞說。
「我不能去了。」鳳舞說。
「你現在是吳司令的千金，正好可以和我名正言順的進去。」
「哥，你不知道，很多事情你不知道的……」她又開始哽咽，完全沒有母夜叉的風格，「我要回去了……」
「你回吳司令那裡？」
「不是，回鐵面人那裡。我還沒有回過吳司令那裡，一直被綁架……」她神色倉皇的說，「再不回去，我就要……」
「怎麼了？我都已經回來了。你還怕什麼？跟我走。」
「不能啊，我不能跟你走。哥，鐵面人給我服下了毒藥，每天必須回去，不然……」鳳舞又開始哭。
「你帶我去見他！」風俊揚一怒而起，「他為什麼要這樣害你？」
鳳舞哭著搖頭，柔腸寸斷，她邊往回走邊說：「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為了救出自己的家人朋友，我是願意去交換的……你快去吧，再晚了，就來不及了。」
她的哭聲漸漸消失在密林裡，風俊揚想去追，小道上已經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他順著鳳舞所指的方向，摸索著向前走，隱約聽到人聲，從不遠處傳來，應該就是病人被困的地方。他循聲走去，找到一處低低的洞穴口，人聲逐漸的嘈雜起來，他向著洞穴口喊道：「裡面是千佛鎮的百姓嗎？」
人聲頓時安靜下來，少頃，裡面有人回答：「是！你是派來的醫生啊？快來救命啊！」
他摸索著走進洞穴，自己身上沒有帶燈具，洞穴裡也是一片黑暗，這些人在這裡忍受著病痛的折磨，黑暗的恐懼。他一步步走進去，洞裡傳來陣陣惡臭，還有此起彼伏的呻吟。他的腳好像踩到了軟乎乎的東西，於是他停下來，試探的問：「我進來了，你們有多少人？」
「救命啊……」他的腳被緊緊地抱住了。
「救命……」這些人好像受到了暗示一般，齊刷刷的說，那些聲音裡，透著痛苦，透著絕望，透著無盡的蒼涼。好像是一種臨死前的掙扎，或者是他們覺得喊出來，就好受一些。
只是他感覺到，這些話裡都不帶一點希望。這些老實巴交的百姓，從白天等到日落，等到黑暗，卻沒有等到救治的人來，他們已經漸漸明白，面臨自己的是什麼。於是，就都乖乖的躲在洞裡，不是不敢出去，而是怕把病毒帶給了還苟活著的人……人之將死，其行也善啊……
呼喊聲漸漸的停止，他聽見有人痛苦的呻吟，有人輕輕的啜泣，洞穴裡被一種叫做死亡的空氣瀰漫著，風俊揚濕了眼睛，他強忍著說：「大家不要絕望，我已經救好了一個人。大家冷靜，你們很快就沒事……」
洞穴裡仍然是一片死寂，都發現了只來了他一個人，沒有人相信他的話，誰都知道，在以往的霍亂病發時，當時的統治者是怎樣對待的。病死的或者垂危的，被燒，被埋，被化成屍水……
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你若要救我們，就先去救鎮上的人……我們老了，救了還浪費藥材……鎮上的都是年輕人，小孩……他們是我們千佛鎮的後代香火……」
洞裡很多聲音開始應和著。風俊揚的心被善良的話刺痛，他咬咬牙，堅決的說：「我一定會救活你們千佛鎮所有的病人！你們呆在這裡不要亂動，我馬上就回來。」
他摸索著走出洞穴，剛才走的匆忙，居然沒有帶藥，也沒有帶燈具。真是太粗心了，他在心裡告訴自己，一時的粗心可能會耽誤許多人的性命，以後要改改自己這些丟三落四的毛病。
藉著微弱的星光，他走下小道，頓時又犯了愁，鳳舞急匆匆走了，馬也沒有了。等自己走到千佛鎮，天都已經亮了！風俊揚，你真是顧頭不顧尾啊！現在連回千佛鎮都難，何以實現自己剛才要救活所有人的誓言！怎麼辦？跑也要跑回去！
他沿著小道瘋跑起來，耳邊是呼呼的風聲，他漸感覺到體力不支，但是心中的信念越來越堅定，一定要救活千佛鎮的病人！
突然，大道上傳來馬蹄聲，越來越近，好像是衝自己來的！一定是鳳舞回來了！他驚喜交加，衝著夜色中的白馬揮手，大聲喊著：「鳳舞！快點！」
白馬飛躍著到了他的跟前，他高興的說：「我就知道你會回來……」抬頭一看，那馬上坐著的人，不是鳳舞，是一個戴著鐵面具的人！
第八十章 尋解藥
「是你？我正好要去找你！」風俊揚看著夜色裡閃著幽幽的光的鐵面，不屑的說，「有膽子就把鐵面具拿下來！是男人就光明磊落的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