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哪裡還分得清梅攬月的房間？大火燒了三日，連石頭都燒成了灰燼。我在廢墟上呆坐了一夜，那正是大火後的七日，人死後回魂的日子，但是梅家大院的鬼魂出不去，一整夜的鬼哭狼嚎……」
「第二天，我回到師父的鬼村，發現也是空無一人。以為師父和師兄弟們出診去了，但是到處一問，都說已經好久沒有看見過他們，也有很多人說中秋之夜看見鬼見愁和謝連翹帶著所有的弟子進了金梅山莊……」
「他是梅家的未來女婿，去也是理所當然，不去才不對呢。」風俊揚接著說道，「這麼說來，鬼見愁謝連翹和一眾弟子都葬身於金梅山莊？」
葉玄機怔了怔，才說：「是的。這麼多年都沒有他們的音訊。江湖上也沒有鬼見愁的蹤影，如果他活著，我必然會得到他的消息。」
「如果他活著，也不一定會讓你知道。或者他還有陰謀沒有完成呢。」風俊揚思索著說，「梅逸君為什麼突然將風華正茂的梅攬月嫁給一個中年男人？你剛才說他默許你們的交往，怎麼突然變卦？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梅逸君有什麼把柄被鬼見愁掌握住了。這個把柄一旦公開，可能會給金梅山莊帶來毀滅性的打擊！」
「我當時沒有細想。那時候我也軟弱，不懂得自己去爭取，現在後悔已成定局。」葉玄機幽幽的說，「梅逸君為人耿直善良，樂善好施，天下誰不知道他的美名？這樣的正人君子怎麼會落把柄在別人手上？」
風俊揚走過一排吊腳樓，突然發現這些吊腳樓的木材新舊不一，依次走過去，吊腳樓的柱子變得新色起來，好像不是同一個時期所建。
「師父，你確定你離開這個鬼村的時候，已經沒有人在此居住？」
「沒有。後來的兩年我又回來過幾次，每次都還進來看看。但是到處都是蛛網密佈，霉臭沖天，全沒有以前的景象，物是人非事事休，我就沒有再來過……」
「你看，這些吊腳樓都是後來建成的。依次看過去，材料越來越新，你看這最後一座，好像是才建成半年。」他摸摸光滑的柱子，驚訝的說：「還能聞到木材的清新！」
「是誰還在鬼村居住？」葉玄機也很驚訝，「但是到處都荒蕪雜亂，根本不像是有人長住。」
「一定是對這裡有感情的人！」風俊揚大膽的猜測，「師父，會不會是鬼見愁沒有死！」
「不可能的！」葉玄機搖搖頭說，「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俊揚，鬼見愁不光是一個醫術高明的郎中，還是一個製毒的高手！兩者相比，他更喜歡製毒。」
「他製出來幹什麼？」風俊揚還是頭一回聽說。
「他將毒藥製造出來，一開始，就用動物做試驗，但是動物不會說話，不會告訴他具體的感覺，只會痛苦，扭曲，抽搐，這些根本滿足不了他寫醫書的需要。後來，他就用人體做試驗，開始的時候小心翼翼的用自己做試驗，但是自己昏厥過去的話，也就不能記下人體外在的表現。於是，他有時候悄悄把藥下到徒弟們的飯菜裡，暗地裡看他們吃完毒發，然後又若無其事的將他們救活。後來，他會把藥下到村民的井水裡，一個村的人都病倒，然後他夜以繼日的搶救病人，樂此不疲。」
「他好變態啊！」風俊揚聽得頭皮發麻，「我呸！這算什麼醫生！你還跟著他，要是我，早就離開他了。」
「我也是無意中發現他的秘密。他被桑梓偷走的那一本醫書，就是他記載的製毒解毒的方法。書頁的正面記載毒藥，反面記載解藥，所以，桑梓偷了他的書，等於要了他的命！」
「我也懷疑他活在世上，我曾經偷看了兩頁他的那本書，記下了兩個製毒解毒方法，於是，我也偷偷將毒下到一個酒館，致使那裡十多人中毒，等了十多天，仍然沒有人來解毒……如果有人來，此人必定就是鬼見愁！」
「為什麼非要是他？」風俊揚不屑的說，「這天底下，比他高明比他仁愛的醫生，多了去了。」
「為什麼是他，因為，這毒的解藥其中最重要的一味，就是鬼見愁的血液。他製作的毒藥，很多都需要他的血液來解！」
「有這麼狠的招數？」風俊揚睜大眼睛，「那你不是毒死了十多個人？你也好狠毒啊師父！」
「沒死。」葉玄機淡淡的說，「只不過都瞎了……」
風俊揚定定的看著大帽簷遮蓋著臉的師父，他還有多少秘密沒有告訴自己？
「那除了鬼見愁，誰對這裡最有感情？」風俊揚問道。
「除了他，恐怕就沒有了。」葉玄機回憶著說，「自從他迷戀上製毒，就喜歡在各個弟子身上試驗，吃飯，喝水，熏香，甚至連穿的衣服上，也會被他弄上毒藥，真是防不勝防！這樣的師父，哪個弟子還對他有感情？想逃，又怕自己身上被種了毒藥，留下來，整天也是提心吊膽……」
風俊揚皺了皺眉頭，說：「我覺得常百草，會不會就是鬼見愁？」
「你怎麼這樣想！」葉玄機不解的問，「就因為兩處的吊腳樓一樣嗎？常百草今年恐怕都已經九十來歲了。鬼見愁要是活著，也還不到七十。」
「不止是吊腳樓一樣，他看你的眼神也怪怪的。還有，你們都有一枚八卦圖案的玉珮。」風俊揚說著就要去師父身上摸索，「你拿出來我看看。」
「掉了。」葉玄機說，「掉在攬月山莊了。那玉珮，所有的弟子都有一個。還有，我告訴你，那個圖案不是八卦，是一個鬼頭。常百草有，也不足為怪。這又不是什麼標誌性的東西，誰有都沒關係。」
說話間，兩人已經將吊腳樓繞了一大圈，風俊揚看了看天色，說：「師父，我們趕路吧。你看烏雲壓頂，好像快要下雨了。能趕到前面有人煙的地方避避雨，吃點東西也行，總比在這陰森古怪的地方好。」
兩人照著原路返回，走到了最破舊，也就是葉玄機說他曾經住過的吊腳樓，葉玄機深深的看了幾眼，心裡百般難受。
「走嘍，師父！」風俊揚見他睹物思人，拉起他的手便走。
「你的手好涼！」他說道，兩人快要轉過最後一座吊腳樓時，風俊揚感覺到有一個人影，在最後一座吊腳樓下一晃而過。
「那邊有人！」風俊揚大叫著，撒腿就追，「師父，快追！」
風俊揚跑在前面，葉玄機緊隨其後，到了最後一座吊腳樓，那個人影不見了。他四下一望，到處光禿禿的，沒有藏身之處，唯有前面五十米外，有一個小小的松樹林。
他給葉玄機一打手勢，悄悄地跟了上去，葉玄機從另一邊包抄過去。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接下來將要發生什麼。
兩人從兩邊進了小森林，森林裡的松樹都不是很大，地上落滿了鬆鬆軟軟的松針。奇怪，這麼小的樹林鑽進來一個人怎麼眨眼間就不見了？
他停下腳步，靜靜的聽著動靜。這時，從自己的背後傳來「沙沙」的聲音。他猛地回頭，一棵小松樹後面，現出一個灰色的脊背，一起一伏的，不知道在做什麼。
風俊揚大膽的走上去，那個人也直起身來。他看見一張滄桑的皺紋密佈的老臉，臉上彎彎曲曲的淌著渾濁的汗水，這個人手腕上掛著一個竹籃，裡面是幾隻淡紅色的蘑菇。
「老人家，采蘑菇啊。」他笑著走上去，原來虛驚一場，何不打聽一下這裡是誰在經常來修建吊腳樓？
「老人家，這裡有人經常來住嗎？」
那老人一臉茫然的看著他，好像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這裡，有人來住過沒有？」他以為老人失聰，大聲說。
老人還是不說話，只是憨厚的笑著，用手指指自己的竹籃，表示自己是來采蘑菇的。
原來是一個啞巴。
葉玄機走過來，抱歉的對老人笑笑，那個老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從兩人的面前顫顫巍巍的走了。
老人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風俊揚臉上的笑容僵住了！老人走過，他聞到了一股濃烈的中藥味道！
這個老人一定和吊腳樓有關！說不定他就是鬼見愁！
「你在想什麼？」葉玄機拍了拍他的肩膀。
「師父，那個老人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