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吳司令的快馬轉眼就到了風俊揚跟前，暮色裡，他意氣風發，肯定已經在山口打了勝仗滅了土匪。他的馬圍著風俊揚轉了一圈停下來，吳司令在高高的馬上問風俊揚：「千鶴呢？有人來報，你們走了半天也沒有到城裡，出什麼事了？千鶴人呢？」
褲兜裡他拿著槍的手裡全是汗水，在高大威猛氣魄雄渾的吳司令眼裡，自己顯得渺小無能……吳司令看出他的緊張，猛地跳下馬，一把抓住他的領口，怒吼道：「千鶴呢？她怎麼樣了？」
風俊揚看見他的眼睛瞪大像兩隻圓球，抓住他領口的手青筋崩得老高，骨節「咕咕」地響，只要風俊揚說一個「死」字，他立刻可以把他撕成兩半！
兩個男人的怒視在吳司令的餘光發現地上那團紅色時結束，他猛地放下風俊揚，轉身怒吼著向千鶴的屍體跑去，像一頭失去幼崽發怒的獅子！
身後的風俊揚，顫抖著手，慢慢舉起槍……
千鈞一髮之際，一個微弱的聲音低低地叫道：「爹爹……」
地上的千鶴竟然揉著惺忪的眼睛伸著長長的懶腰爬了起來！
「爹！你來了！」千鶴脆生生地叫著，撲進吳司令的懷裡，「對不起，今天上午是我不對……」
「千鶴！你嚇死我了……」吳司令才知道是虛驚一場，輕輕拍著女兒的肩膀，「我以為你……」
「沒有！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她在原地轉了幾個圈，捂著心口皺了皺眉頭說，「只是傷口還有一點點疼……」
「別轉了，傷口還沒好。你怎麼睡地上了……」吳司令心疼地說，「我已經替你報了仇，活捉了土匪的大當家，只等你回去，爹讓你，親自了結他……」
「我不想聽你說帶兵打仗！我也不想做那麼殘忍的事！」千鶴把頭一昂，撅著嘴說，「馬探長的破車壞了，著火了，眼看就要爆炸了，好嚇人！剛修著呢，鎮上又來人傳他去有案子，到現在還沒回來……我等得累了，不知道怎麼就睡著了……」
「風俊揚！」吳司令轉身破口大罵，「你是怎麼照顧我女兒的！你讓她睡地上！你是怎麼做人家未婚夫的！」
風俊揚早就傻在當場了！兩隻眼睛瞪得像兩顆銅球。
「呆子！你還呆在那裡幹什麼？」吳司令繼續罵著，這一句大吼像一記響雷把呆若木雞的風俊揚驚醒，他完全被千鶴突然復活嚇到了，難道是詐屍？卻明明還思路活絡的在說話。
「哦，我就過來……」他答應著，奇怪，自己右手空空，明明剛才用槍指著吳司令，槍呢？長翅膀飛了？還是自己沒掏出來，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
伸手摸了摸褲袋，奇怪了，槍跑回去了，硬邦邦地還在褲袋裡！他不禁為自己捏了一把汗，要是吳司令轉身看見自己用槍對著他，恐怕是百口莫辯了。
「小狐狸，一定是你暗中助我。」他明白這把槍一定是小狐狸給自己變回去的，小狐狸沒有離開嗎？四下一望，夜色中的千佛鎮空寂寥寥，哪裡有小狐狸的影子？恐怕此時她也正形單影隻地行走在月色裡。他連一句謝謝都沒有機會當面給她說，小狐狸走了，人妖殊途，何日還可再見？此生他將永遠欠她一個人情，惆悵像薄霧一樣籠罩住他，喉嚨裡好似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他望著夜空中稀稀疏疏的星星，在心裡輕聲道：「謝謝你，小狐狸，你走的越遠越好……祝你早日成仙得道……」
「俊揚！你快點過來！」千鶴使勁對他招手，他卻猶豫了，還要扮演她未婚夫的角色嗎？自己和青靈子約好，要去除梅攬月，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自己得趕緊找到觀音石的口訣，吸血鬼已經開始行動了，滅掉梅攬月刻不容緩！
南邊又響起了馬蹄聲，吳司令大喜：「是李副官來接你們了！」
「我……」風俊揚囁嚅著說，「千……千鶴……」
卻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眼看副官的馬就到了，他將不得不和吳司令一行到城裡，豈不是誤了青靈子之約？
「風俊揚！我去哪兒，你就去哪兒……」千鶴的語調突然變了，「我現在餓得慌！沒有力氣回城裡了，我要先去吃東西！」
風俊揚聞言大喜！
跑過去一把拉起千鶴，千鶴嬌滴滴地說：「爹！你等等我們，我們去前面買點吃的，馬上就回來，等等啊，不要扔下女兒！」拉住風俊揚的手頭也不回地一陣猛跑！
「那……」吳司令話未出口，兩個年輕人已經轉角不見了，此時副官已經到了，吳司令突然疑惑地對副官說，「李副官，我覺得哪裡好像不對勁……」
「司令是說小姐還是那個小伙子？」
「千鶴！她今天性情大變！以前不撒嬌，想讓她叫我一聲都難……今天卻爹爹長爹爹短叫個不停……以前最喜歡聽我說帶兵打仗，今天我一開口她就不耐煩……」
「司令，你想多了，戀愛中的小女孩兒嘴巴甜心眼細……」李副官笑著說。
「不對！千鶴在國外是學什麼的？造炸彈的！剛才她說什麼，馬探長的車子起火要爆炸了，嚇死她了……一個回國被稱為炸彈專家的人能說出這樣的話？」
「司令，那你的意思？」
「我一時也想不明白，快追回來！別讓他們跑了！」
兩人策馬揚鞭，衝破千佛鎮的夜色，向風俊揚和千鶴逃跑的方面而去。
吳司令李副官的馬剛轉過街尾，幾個矯健的黑影一閃，從蕭河的診所上方一晃而過，像幾隻神秘的蝙蝠，消失不見。
風俊揚拉著千鶴一路飛奔，長長的街道留下兩人倉皇凌亂的腳步聲，黑漆漆的千佛鎮死寂如一座空城。
「聽！他們追來了！」千鶴緊緊攥住風俊揚的手，馬蹄聲漸漸明朗，「怎麼辦？」
再往前跑，就是集市口。進入口袋形狀的集市口，如果吳司令將入口一堵，豈不是來個甕中捉鱉？
情急之中，眼尖的風俊揚發現旁邊有一條小巷，他拉住千鶴迅速鑽進去，黑漆漆的巷子伸手不見五指，他小心地在前面探路，巷子裡被居民堆放著柴火，「小心！」他提醒身後的千鶴，他明顯感覺到她已經精疲力竭，在一步步艱難的挪動。
吳司令的馬嘶叫著在集市口停下，只聽見他問：「李副官，你那邊有沒有？我明明看見到這邊來了！」
「沒有！」李副官的聲音遠遠的，好像離吳司令有一段距離，「前面大路上好像有人影……」
「快追！」吳司令大喝一聲，不多時，馬蹄聲就消失了。
「好險！」風俊揚輕聲說，「你慢點，前面有點光亮，我們順著光亮下去，下面是一條小河……河上有一座木橋……我白天被押過來時看見的……」
她在身後默不作聲，只是緊緊抓住他的手。
「你很累嗎？」他蹲下去，「我背你。」
她便聽話地趴在他的背上，兩手輕輕掛住他的脖子，小巷不深，很快就走出去了。前面果然是一條靜悄悄的河。
「我要過木橋了。」他說，「你要緊緊抓住我的肩，木橋搖搖晃晃的，踩在上面好像蕩鞦韆……」
她卻不做聲，兩隻手軟軟地垂下去。風俊揚暗叫不好，幾步跨過木橋，彼岸全都是鵝卵石，他找了一塊乾淨的石板，將她放下來。
她雙眼緊閉，牙關緊咬，腦袋無意識般的輕輕搖晃著。
「小狐狸……」他低聲叫她，「小狐狸……你怎麼了？」
第二十四章 風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