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即便是店家，在那老婆婆眼裡，也是一個新鮮的食物，三魂七魄自然都是拘走了。
　　陰陰暗暗的小店之中，微光在輕風之中搖曳，像是黑暗之中的眼睛，越發顯得深邃。
　　冰冷的寒意，從外頭襲來，透進了小店之中，瀰漫著死亡的氣息。
　　賈爺看著李長生，有些慌亂，說道：「怎麼辦？怎麼辦？看這樣子……他們不會放過我們……可是我們連他們到底是誰都沒弄清楚？」
　　此時，夜色已暗，要想繼續趕路，估計是不可能的。
　　但是留在小店之中，賈爺卻是驚恐得很。
　　李長生的心稍稍平靜下來，面色嚴肅，緩緩地說道：「放心……呆在這小店之內，保你們平安，我還是能做到的。」
　　話音落下，從衣袋之中，取出了符咒，將符咒貼在了小店之中的各個角落。
　　之後，又拿出三根香，點燃，插在了小店門口的兩角。
　　賈爺似是有些不相信，說道：「你擋不住他們……你擋不住……小兄弟，就算你是個道士，你頂多也只能做到自保……我來往這荒嶺幾十年了，知道這大山之中妖怪數不勝數，但不會輕易動手害人，但是……只要他們一動手，沒人可以活……沒人……」
　　賈爺越說越激動，似是全身雞皮疙瘩都冒出來，只感覺自己一陣頭皮發麻。
　　玲瓏此時此心中雖然也十分害怕，但她卻是十分相信李長生。
　　李長生冷冷一笑，說道：「要查到底是哪些妖怪，有人可以幫我們。」
　　「誰？」賈爺瞪大了雙眼，看向了李長生。
　　卻見李長生緩緩地說道：「土地爺。」
　　話一說完，邁步走到了房屋之中的一個角落，手掐起法訣，盤坐下來。
　　隨著他的咒語念動，只看見從李長生的頭頂之上，冒出了裊裊的輕煙。
　　賈爺和玲瓏看著，兩人一陣吃驚，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問土地？
　　土地自然是知道的，可是李長生有這本事去問土地？
　　若是說道門之中的術法，賈爺也不是不懂，他從事趕屍這一行業那麼久，道門之中的術法，也是學了不少的，問神問鬼聽說過，可從來沒聽說過能問土地的。
　　看著李長生這副模樣，賈爺倒是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只感覺這黑暗之中，似是哪個角落裡，都有神秘詭異的雙眼，再盯著他們。
　　想著想著，賈爺越發心虛，剛忙走到小店的門口，將小店的門關上。
　　小店的門是木門，推動起來會發出「咯吱」的聲響，十分巨大，這一扇門，都已經陳舊得上面的木頭都潰爛了。
　　若是真的有什麼山精鬼怪殺來，區區一扇門，又怎麼可能抵擋得住？
　　不過這個時候，賈爺關上這扇門，也只是為了給自己的心中，找一份安全感而已。
　　他親眼目睹自己的兩名夥計被殺，那個老婆婆的力量，簡直強大得可怕，非人力所能抵擋，如今小店裡的店家也同樣被殺，所有的人中，就只剩下他們三人，他不相信李長生能躲過一劫，他更不相信玲瓏能對付那個老婆婆。但他知道，他還有一絲希望。
　　想到這裡，賈爺禁不住抓緊了自己脖子上帶著的滾珠子，這滾珠救過他一命，想必能將他保全下來，讓他平穩的渡過這個黑夜。
　　……
　　大山裡頭，像是又瀰漫起了濃濃的霧氣。
　　這霧氣，很大，大得幾乎已經看不見前面的路，伸手不見五指。
　　李長生飄飄蕩蕩，行走在茫茫的大霧之中。
　　「咳咳……咳……」一陣急促的咳嗽聲傳出，只看見濃濃的迷霧之中，走出了一個駝背的老叟。
　　李長生看著這個老叟，面色冷峻，眸子之中，似是閃著光。
　　老叟緩緩地走到了李長生的面前，說道：「我還當是誰召喚我，原來是李道長……」
　　「你是這荒嶺的土地？」李長生面色一冷，厲聲問道。
　　「是我，是我……」老叟露出了一個笑容，說道：「李道長……好久不見了……不知道這一次，你找老身，所為何事？」
　　「我在荒嶺之中，遇上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弄不太清楚，你作為這裡的土地，想必對事情應該會明白得很，所以來問問你。」
　　老叟聽完，卻是緩緩地搖了搖頭，說道：「李道長……怕是我所知道的，也未必比你多。」
　　李長生眉頭一皺，說道：「什麼意思？」
　　老叟又乾咳了兩聲，說道：「你想必也清楚，我們做土地，也就管管一方水土，根本管不住這一方的山精鬼怪，有些東西，能力太強，已經超出了我們所能協管的範圍……這荒嶺如此龐大，其中的山精鬼怪數不勝數，非我所能瞭解。」
　　李長生聽完，冷冷一「哼」，說道：「你有所不知，也是正常，不過想來今天晚上的事情，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老叟微微一笑，說道：「知道是知道一些，不過……」
　　說到這裡，這土地卻是頓了一下，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李長生眉頭一皺，說道：「不過什麼？」
　　老叟緩緩地說道：「李道長可曾想過，為什麼荒嶺之中的趕屍人，趕屍大半輩子，也從未遇上這樣的事情，偏偏你來了，這事情就給你撞上了？」
　　李長生一怔，說道：「為什麼？」
　　老叟微微一笑，說道：「因為這老婆婆，與你是舊相識……」
　　舊相識？李長生的舊相識，可千萬不要太多！
　　李長生聽到這裡，腦海之中，似是閃過了什麼，禁不住深吸了一口冷氣。
　　
第159章 舊相識
　　
　　老叟看到李長生這副模樣，禁不住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只看見她笑臉盈盈地走到李長生的身旁，用著極其怪異的聲音，緩緩地說道：「李道長……我這麼說……你可曾想起什麼？」
　　霧氣越發濃厚，像是將四周山林的景象，都完全遮擋住了一般。
　　李長生看著眼前的老叟，臉上露出了一絲遲疑，說道：「莫非……你說的是……鬼蠱婆婆？」
　　卻見老叟笑著微微頷首，說道：「李道長這記性，倒是不差……」
　　李長生皺起了眉頭，說道：「她不是死了嗎？我記得……當初我親手將她殺死的。」
　　老叟緩緩「唉」了一聲，說道：「李道長……這兩百年前的事情，你倒是記得挺清楚，不錯……你確實是親手將她殺死了。」
　　李長生疑惑著問道：「難不成，她沒死？」
　　老叟笑著說道：「難不成，她死沒死，李道長你自己會不清楚嗎？」
　　「你什麼意思？說話陰陽怪氣的。」李長生面色一冷，似是有些耐不住了。
　　這土地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荒嶺呆久了，見過的山精鬼怪多了，也學得了山精鬼怪那一套陰陽怪氣的腔調，讓人聽起來好生討厭。
　　一般來說，土地屬於地仙，掌管一方水土人民，但是也是經常有輪換制的，每隔一段時間，這個地區的土地就會換調到其他地區去任職，也會從其他地區調來土地到這地方任職。
　　只不過，這老叟卻是奇怪，李長生記得上一次見她，就是在二百年前，那時候她就是這荒嶺的土地，現如今她還在荒嶺，敢情這二百年的時間，都沒被調走？
　　「李道長息怒……李道長息怒……」老叟嚇了一跳，連忙說道：「你瞧我……在這地方呆久了，確實也變了許多……也難怪，這荒嶺的妖魔鬼怪太多，許多土地都不願意來這裡任職，就這樣……上頭一直把我留在這裡，足足呆了好長的時間。」
　　李長生冷冷「哼」了一聲，說道：「你從實招來即可，等我擺平了這些爛事，倒是可以幫你向上頭美言幾句，將你調走。」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老叟一聽，眉開眼笑。
　　李長生心中才稍稍一定。
　　看來這土地在這裡過得不如意，難怪剛才陰陽怪氣的，想來是有求於李長生，卻又不好開口。
　　畢竟李長生的身份，地仙們基本上都十分清楚，雖然李長生實則是個肉體凡胎的人類，卻是有不尋常的背景關係，一般來說，無論是鬼是神，能賣李長生一點面子的，多少都會遷就一些。
　　李長生冷冷「哼」道：「現在你可以說了吧？」
　　「可以，可以……」老叟連忙說道：「事情是這樣的……李道長……那鬼蠱婆婆，在二百年前，確實是被你所殺，但是如今……在搗鬼的，也確實是她。」
　　「什麼意思？」李長生一怔。
　　老叟說道：「怪只怪……當初你在殺她的時候，太過大意，沒有讓她魂飛魄散，以至於她留下一絲殘魂，後來……在一個陰師的幫助下，竟然重新投胎，脫胎換骨，成了第二世的鬼蠱婆婆。」
　　李長生緊皺眉頭，說道：「陰師？」
　　老叟連忙點頭，說道：「對對對……」
　　陰師就是道門之中，有大修行的人，在死後，沒有進入地獄之中輪迴，而選擇繼續修煉的人，說白了，修煉的就是鬼道。
　　鬼道不是魔道，聽起來雖然不好聽，但不是一門邪道，通過修習鬼道，一樣能夠成就仙位，也就是人們所說的鬼仙。鬼道一般都是只剩下魂魄的人才能修習的法門，像黑白無常這類鬼仙，其實修煉的就是所謂的鬼道。
　　而一般修習鬼道的道門中人，就會被稱為「陰師」，這類人其實很可怕，所知甚廣，所學甚多。在生前，是一名道士，熟悉各種道門之中的術法，即便是無法修煉，也明白其中的理論體系，而在死後修習鬼道，往往比其他的魂魄來得輕易得多，因為有了之前的經驗，所以能達到的成就反倒是更高。
　　只不過，修習鬼道，要想成就鬼仙之位，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簡單點說，閻王是統領一切鬼仙的帝王，任何的鬼魂只要有鬼道的法門，都可以修習鬼道，但是無論他們所能達到的境界多高，都沒有用，必須要得到閻王的認可，給予分封，才能夠得到鬼道的仙位。而不像凡人飛昇一樣，只要飛昇即可被天界所認可。
　　很少有道門中人，會願意修習鬼道，而多半修習鬼道的人，又怎麼可能僅僅只是為了成就鬼仙之位？
　　李長生似是明白過來，冷冷一笑，說道：「也就是說，現在的鬼蠱婆婆，就是所謂的第二世鬼蠱婆婆？」
　　老叟連忙點頭，說道：「不錯，而且現在有這陰師的幫助，她的修行更加突飛猛進，完全不輸二百年前，李道長……想必你一進入荒嶺，就被他們給盯上了，之所以發生這些事情，說明她是故意針對你來的。」
　　李長生瞇起了雙眼，說道：「這一次……我不會如此輕易讓她有機會再重生……她轉世一次，我就殺她一次，生生世世斬她。」
　　老叟微微一笑，說道：「李道長，說歸說，老夫奉勸，你還是小心一些，畢竟她們可是有備而來。」
　　李長生目光堅定地看向了老叟，說道：「告訴我，她現在在哪裡？」
　　老叟聽完，卻是沉沉地歎了一口氣，說道：「李道長……這鬼蠱婆婆和陰師，肯定是在這片荒嶺之中的，只不過……老夫卻是不知道他們藏在哪裡，但是……你今晚遇上的事情，我卻是知道，是鬼蠱婆婆手下的一位小妖婆干的，你可以去找她，想必她會知道鬼蠱婆婆在哪裡。」
　　「好。」李長生冷冷一笑，說道：「那小妖婆在哪裡？」
　　老叟說道：「李道長……你從小店之中出來，順著東南方向的山林，走上半個時辰，就可以看到了，那個小妖婆的廟宇就在那裡。」
　　「廟宇？」李長生一怔，說道：「這妖怪還有廟宇？」
　　老叟點了點頭，歎氣地說道：「要不咋說我們做土地的難過日子？這偌大的荒嶺，連一座土地廟都沒有，卻有妖怪的廟宇。」
　　「她的廟宇是什麼？」
　　「森婆廟，那個小妖婆，自號『森婆娘娘』，是鬼蠱婆婆和那陰師的得力助手。」
　　李長生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好的，我知道了，你先走吧！」
　　「即是如此，老夫告退……」
　　這土地說完，行了個禮，緩緩向後退去。
　　只看見濃濃的迷霧，一下子將她的身形完全遮蓋住，不消片刻的時間，她整個人就消失在了迷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