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我趕快把她拉到一邊，說道：「都說不讓你看，自己嚇自己。」
　　普通人看到這一幕都會嚇個半死，我回頭一看，屍體身上滲出的屍液在斂屍袋上形成一個人形的輪廓。
　　小雯壓力很大，又一再受到驚嚇，刺激大了的精神可能會出現問題。我讓她趕快走。
　　「我不想死，你要保護我。」小雯緊緊的抓著我的手臂，貼在胸口，眼睛卻在偷偷的瞄屍體。
　　這個姿勢有點尷尬，手臂所在的位置有點不太合適，雖然在中間，依然能感受到兩次驚人的彈性。
　　「你先冷靜一下。」畢竟是在警局裡，讓人看到不太好，我想要把手臂抽回來，沒有成功，她抓的實在是太緊了。
　　通過手臂我能感覺到她的身體在發抖，在極度刺激下會出現這種狀況。我用另一隻手臂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試圖讓她冷靜下來。
　　過了大概一刻鐘，小雯的精神才逐漸平靜下來，這才意識到抱著我手臂太緊，趕快鬆開手。
　　在一剎那間離開那驚人的彈性，我心裡還有一點不捨。
　　「對不起，我不是……」小雯紅著臉向我解釋她不是故意的。
　　「沒事，我不介意。你先回去，等我忙完去找你。」我在這地方浪費了快二十分鐘了。
　　「我等你哦。」小雯向我身後瞄了一眼，轉身跑了。
　　我推著屍體往法醫室走去，剛才小雯的反應太古怪，我想到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小雯的情形有些相似。
　　走到法醫室門口，周圍非常安靜，還沒開門就能聽到裡面停屍櫃發出低沉的嗡嗡聲。習慣了之後，覺得這種噪音還很好聽。
　　打開大門，一股濕冷的空氣撲面而來，放了一具屍體後，法醫室的溫度降低，濕度反而上升。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霉味。
　　這可能是我的心理作用，我調整方向，把推車推進工作間，停在工作台邊。
　　我隨手打開換氣扇，斂屍袋還沒打開，屍臭味就擴散開，在密閉的環境中，屍臭味會越聚越多。古時候仵作驗屍，都要噴醋焚香，驅散屍臭味。屍臭味聞多了對身體不好，還可能中屍毒。
　　現代醫學認為屍毒是是在腐爛的動植物遺骸中含有的生物鹼，又或者是各種致病菌。不管怎麼說，通風很重要，特別是高度腐敗的屍體。
　　我穿上工作服，戴上口罩、護目鏡和橡膠手套，這才打開斂屍袋，等到屍臭味被抽走，味道沒那麼濃郁，才一點一點把屍體從斂屍袋中弄出來。
　　腐屍躺在工作台上，我拿出斷掉的頭顱，傷口比對了一下，基本吻合。
　　看著屍體，我想起在臥室中看到的照片，那麼漂亮的女人失去生命變成一堆爛肉，心中有種異樣的感覺，無法用語言描述出來。
　　「你安息吧，我會還你一個公道，抓到兇手。」我突然覺的要對屍體說點什麼。
　　雖然才幹了幾天，我已經明白法醫這份職業的重要，儘管很忙很累，但是很有成就感。

第18章 夢魘
　　還在法醫學院的時候，一位工作多年的師哥回到學校，告訴我們法醫是份苦差事。當時聽了沒多什麼感覺，等到工作了， 才體驗到這份工作有多苦。
　　一夜沒睡，大腦昏昏沉沉的，眼皮有千金重，還要集中精力進行屍檢，稍有大意，就可能錯過重要線索，導致兇手逍遙法外。
　　放下死者的頭顱，我拿起手術刀，在屍體身上做了一個標準的Y字形切口，切開肋骨，固定住切開的皮肉，腫脹的內臟暴露在我眼前。
　　因為腐敗，內臟中充滿氣體，腫脹的非常厲害，味道就不用說了，把我眼淚都嗆出來了。
　　我把換氣扇調到最大檔，依舊沒辦法把氣體排空。我屏住呼吸，用手術刀劃開脹大了很多倍的胃。
　　哧……
　　只開了一個小口，大量的腐敗氣體噴射而出，還帶著少量的屍液。腫脹的胃就像是破了洞的氣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的乾癟。
　　還好我早有防備，躲開噴出的氣體。就算穿著防護服，被噴中少說也要臭上一個星期。屍體腐敗的臭味和其他味道不一樣，沾上就很難去掉，用香水都蓋不住。
　　我沒有潔癖，不太在意屍臭味，但是我也不想成為黃鼠狼，走到那裡臭那裡。
　　足足等了一分半，腐敗氣體排完，我才能繼續工作，用手術刀拋開胃。
　　看到胃容物我驚呆了，根本就不像一個消化器官，而是一個垃圾場，裡面裝滿各種雜物，就是沒看到食物。索性連腸子也檢查一遍，沒有發現食物，死者很長時間沒吃過食物。
　　她被囚禁之後，兇手就沒給她吃過東西。就她的狀況，估計兇手殺她的時候，一點反抗都沒有。就算兇手不動手，她也奄奄一息，離死不遠。
　　我把她胃裡的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大團的玩具填充物，像是棉花的物質，被胃液浸透，有一股酸臭味。
　　在這些棉絮中間，還有成團的衛生紙，都快化成紙漿，用手拿不起來，我用勺子一點一點舀出來。
　　我將所有的東西都拿出來，平鋪在工作台上，拿過放大鏡，非常仔細的尋找，只找到幾片碎紙片。根本就拼不起來，還缺了很大一塊。
　　「胃裡的東西都在這裡，我遺漏了什麼？」我冷靜下來重新思考，找到的碎紙片上都沒有文字，顯然重要的內容都被保存起來。
　　又檢查了一遍胃內物質，注意到一團衛生紙，其他的紙團幾乎成了漿糊。只有這一團基本保持完整，說明吞下的時間最短。
　　我把紙團夾到盤子裡，用鑷子一層一層的撥開，在最裡面真的有一團紙。如果紙團沒有被胃酸浸透，這絕對是個好消息。
　　慢慢的把紙團展開，上面的字跡已經模糊的難以辨認。拿到燈光下辨認，隱約看到一串英文，後面跟著一個數字。
　　用棉簽把紙條弄乾淨，裝進證物袋中。拿相機拍了一張高清照片，傳到手機上發給武琳。
　　「什麼情況？」武琳快速回復了我。
　　「在死者胃中發現，是她留給我們的信息。」我忽然看出一個單詞，似乎是Death，英文死亡的意思。
　　「繼續加油！」武琳再也沒回復我，她這會兒一定很忙。
　　我放下電話，才注意到時間已經是中午一點多，一下感覺非常的餓。泡麵都等不急了，脫下身上的行頭，喝著熱水，吃下一大包餅乾，這才舒服一些。
　　吃飽了就犯困，還不到上班時間，我趴在桌子上，想要小睡一會兒
　　實在是太累了，閉上眼睛就睡著了，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法醫室內冷冰冰的，意識逐漸甦醒過來，我想坐起來，沉重的身體紋絲不動。
　　我似乎遇到鬼壓床了，從科學的角度解釋叫夢魘，是因為過度疲勞所致，只要過上一段時間就會甦醒。
　　咯登……咯登……
　　走廊裡傳來腳步聲，高跟鞋有節奏的敲擊地面，腳步聲越來越近。
　　我第一反應是武琳回來了，掙扎著的要坐起來。感覺過了五六秒鐘，我才反應過來，來人肯定不是組長，作為一名刑偵人員，絕對不會穿高跟鞋，行動不方便。
　　腳步聲到門口就停下，停頓兩秒鐘後，咯吱一聲，門被推開，一個人走進來。
　　我努力睜開眼皮，想要看清楚進來的是誰。但是眼皮太沉重，只是微微的睜開一個縫隙，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身形比較瘦小，看上去像是一個女人。
　　來人也在觀察我，她走到我身邊，輕輕的推了我幾下。
　　我的心臟劇烈跳動，身上的汗毛都豎立起來，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進來的並不是警局的同事，而是一個心懷不軌的傢伙。這時候如果她想殺我，我毫無反抗的能力。
　　好在我擔心的事並沒有發生，她確定我是真的睡著了，她轉身走向屍體。
　　靠！是衝著線索來的！
　　咯登……咯登……
　　聽腳步聲她走到工作台前停下了，接著就是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她不知在解剖台上幹什麼！
　　我懷疑自己被下毒，越是掙扎意識越清醒，但是身體一點反應都沒有。
　　不知道她在解剖台上幹什麼，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持續很長時間。
　　過了大概一刻鐘，她停下手中的工作，大概目的已經達到。
　　「呵呵……」女人很開心的笑了幾聲，拿著什麼東西走到門口，轉身朝我擺擺手。
　　這是最後的機會，我努力睜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她的容貌，結果還是失敗了，只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像。
　　咯登……咯登……
　　腳步聲逐漸走遠，消失在走廊盡頭，法醫室再次安靜下來。
　　身體還不受控制，我又睡了過去。
　　過了一會兒，我猛得從睡夢中驚醒，一下就站起來，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趕快走到屍體前，仔細檢查了一遍，看上去一切正常，屍體身上什麼都沒少，我從胃裡取出的東西也沒少，都在工作台上。
　　難道我剛才做了一個噩夢？
　　可給我的感覺太真實了，我走到門口，發現房門虛掩著，的確有人在我睡著的時候來過。我肯定之前關好門，還特別檢查過。
　　關鍵是這個人想要幹什麼？闖入法醫室，肯定不是只看一眼屍體那麼簡單。

第19章 殺人帖
　　法醫室裡也不安了，以後要多留一個心眼。來人這次沒有對我動手，不代表下次不會。我不害怕威脅，但是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去。
　　剛才來的人是誰？
　　一組的人都在外面執行任務，警局裡女人本來就不多，會穿高跟鞋的只可能是內勤。可惜我是新人，對局裡的情況還不瞭解，和一組之外的人沒有任何交流，能算上熟人的只有看大門的高大爺。
　　等等，局裡還有一個外人，她也可能穿著高跟鞋。
　　我努力的把細節回想一遍，很遺憾，我根本就沒有留意她穿的是什麼鞋。就算這會兒去找她，肯定已經換鞋，什麼都查不出來。
　　電腦還開著，我看屏幕上的時間，已經四點多了，我這一小覺竟然睡了兩個多小時。
　　睡的姿勢不對，渾身酸痛，活動一下身體，關節發出卡卡的聲音。短暫的休息讓精神好很多，重新穿上裝備開始工作。
　　武琳等人一天都沒有回來，等她回到警局，肯定要求我在第一時間交上屍檢報告。可到現在我一個字都沒寫，必須加快速度。
　　高度腐敗的屍體會增加工作難度，傷口不好辨認。黃英身上又有很多種外傷，有鈍器擊打的挫傷，皮帶之類物品留下的鞭傷，各種燙傷，還有陳舊傷口，要把傷口統計下來，不能遺漏。
　　屍檢也是一份體力活，忙碌了兩個多小時，總算完成初步的統計工作。回到電腦前，把各種數據錄入電腦中。
　　肚子餓的咕咕叫，我才完成一半，走廊上傳來腳步聲，有人來了。
　　咯吱……
　　門推開了，我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是李飛。
　　「還沒吃飯吧，我給你打包……」話還沒說完，他聞到房間裡的屍臭味，瞬間表情變的很精彩。他還想堅持一下，又往前走了兩步。
　　「受不了就別勉強，吐在我這還得我打掃。」我淡淡的說道。
　　李飛衝我擺擺手，捂著鼻子跑出去了。
　　房間裡不是單純的屍臭味，內臟腐敗散發的是另一種臭味。各種氣味混合在一起，就像是魔鬼調製的一杯烈性雞尾酒，一般人都受不了。
　　我保存了電腦中的文檔，順便做了一份備份。這才伸個懶腰，走出法醫室。
　　李飛在走廊上扶著牆壁大口喘氣，眼淚嗆出來了，臉憋得通紅。我輕輕的拍了他後背幾下，讓他舒服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