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8節

卓羽仙並沒有因為他是外來人就對他產生排斥或者警惕。也許是因為她本身的實力也並不比龍傲弱吧，在她的悉心照料下，龍傲很快恢復了健康。
儘管早已與大長老之女，也就是龍蜂的母親有婚約，但要他和一個自己見都沒見過幾面的女人結婚，他是打從心底根本不願意的。
一個在當時還很單純的青年和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女漸漸的對彼此心生情愫，很快便墜入了愛河。
兩人一起坐在山頂看日出，一起在林子裡面打獵，晚上一起躺在草地上看星星。
可這樣的生活雖然美好，卻並不是龍傲想要的。
他心中有大志向，並不是能夠安安靜靜生活在這個世外桃源，過著男耕女織生活的人。
某一次，他從卓羽仙那裡聽到了卓家的秘辛，感到相當震驚，八大家族的先祖師出同門這件事，對於八大家族當中幾乎所有人來說都已經不是秘密了，但卓家的先祖居然跟他們一樣，還是他們的大師兄這一點，讓龍傲感到難以置信。
「這是一個秘密，你出去以後，千萬別說出去哦，否則會給我們這裡帶來危險的。」
他離開世外桃源的時候，卓羽仙是這樣提醒他的，可是他偏偏沒有完全重視卓羽仙的囑咐，以至於之後做了一件這輩子唯一一件令他後悔至今的事情……
再次相見，是在龍家。
遠征隊由龍鄂親自帶領，踏平了那世外桃源，殺光了卓家所有的人，在他苦苦的哀求下，龍鄂同意留下卓羽仙一命，並將其帶了回來。
自己也只是隨口跟父親提了一下那裡的情況，並沒有說太多，卓羽仙的囑咐他還是記在心裡的，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即使是這樣也竟然會引起父親的貪念，從而導致卓家被滅。
他竭力反對，可父親根本不聽，一揮手就吩咐族內的靈境強者將他關了起來，他使盡渾身解數都無法逃出去，一想到自己深愛的人會被龍家大軍的鐵蹄踏死，他就痛苦的直用頭撞牆。
終於，在大軍出發前，他提議要見自己的父親。
「父親，我求您不要殺那裡的人，他們都是好人，都那麼淳樸善良，如果你真的要掠奪資源，能不能僅僅只是掠奪資源，放他們一條生路？」
父親臉上的冷漠和回答令他至今都還記憶深刻：「傲兒，你太天真了，身為龍家下一任家主的繼承人，怎麼可以如此婦人之仁？你難道認為他們會善良到我們大軍攻打進去，搶光他們的東西都不反抗嗎？
你聽好了，卓家的先祖是妖族的上一代妖皇，他們身為妖皇的後裔，本身體內也流淌著妖族的血，日後若是有人發現了此時，這便是我們最好的理由，好了，最多為父答應你，能不殺就盡量不殺，這樣總可以了吧？」
說到這裡，龍傲的臉上露出些許的嘲諷，也不知是針對自己，還是自己的父親。
「你爺爺是什麼樣的人，也許沒有見過他的你不知道，但是我是再看清楚不過的了，我並不相信他，完全不相信，我以自己的生命為要挾，向他提出了請求。
我讓他發誓，並且著重向他強調，就算要殺，也一定不能殺你母親，我知道，你會覺得我很自私，可當時的我，弱的只能做到這個地步，我無法改變你爺爺的想法，無法拯救卓家。
那一刻，我預見到了卓家的結果，也明白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實力和權力的人，什麼都做不到。
都說我是個這輩子從來沒有掉過眼淚的男人，事實上我的確是即使在出生的時候也沒有哭過，可那一次，我哭了一整晚，自責和內疚折磨著我，那些淳樸善良的笑臉迴盪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我一個外來人，他們待我像自己家人一樣，你母親救了我的命，卻因為我而要被……」
說到這裡，龍傲哽咽了，看著自己的父親，龍隼的心有些動搖，他似乎能夠體會到父親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臨別的話語（上）
「母親她為什麼會原諒你？」
半晌，龍隼問出了這樣一句話。
他沒有問有沒有，而是問為什麼，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就好好的坐在這裡，如果是母親心中對父親還懷著恨意的話，他根本就不可能出生。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把該解釋的都解釋了，她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就這樣看了我好半晌，而後便轉身離開了。
我二十二歲那年正式成親，可笑的是我當初信誓旦旦的宣誓只愛你母親一個人，只會娶她一個人為妻，最後卻娶了蜂兒的母親龍玉琪，只因為她是大長老的孫女，我為了奪得家族裡實際的權力，必須籠絡到大長老這一派系的支持。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滿腦子想的就不是什麼行俠仗義仗劍天涯了，我開始鑽入權力的鬥爭當中，並且越陷越深，也許現在我這麼說你會認為是借口，但我並非貪戀那掌控一切的感覺，而僅僅只是想掌控自己的命運，保護好你的母親。」
說到這裡，龍傲劇烈的咳嗽起來，殷紅的鮮血順著嘴角流淌下來，摀住嘴的手掌間是一大灘鮮血。
龍隼連忙拿起一旁的毛巾給其擦拭，而後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你先好好休息吧，以後再講也不遲，今天是我衝動了，對不起……」
龍傲抓著兒子的手，想要坐起來。
龍隼扶著父親坐了起來，又將枕頭墊在他的後背。
「該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才對，我對不起你的母親，更加對不起你，我……咳咳咳咳……」
說到這裡，龍傲又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又是一大口鮮血吐出，龍隼拍著父親的背，心中泛起一抹不忍，他給父親擦拭完鮮血又遞上一杯水。
「算了，不要再說了，我只是覺得不甘，覺得心裡難受，我想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有那麼好的生活的母親最後會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而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竟然是自己的父親，我……」
龍隼緊咬著牙，他也說不太清自己心裡的感受，龍傲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兒子的腦袋，而後緩緩說道：「我知道你心裡面不好受，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也的確是我，如果我沒有對你爺爺說卓家的那些事情的話，這一切悲劇都不會發生，可遺憾的是，現實從來就不存在如果。
隼兒，事情演變到了這一步，我已經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有些話，我藏在心裡半輩子了，必須要說出來，否則，我真的是死不瞑目。」
龍隼緊握著父親的手，心頭有些發慌，在父親面前，他的所有行為都很像是一個在鬧彆扭的孩子，表面上埋怨著父親，對他冷臉相對惡語相向，可實際上在他心裡一直渴望著父愛，渴望著能跟自己的父親好好相處。
可母親的死，以及當年發生的那些事情一直橫在父子倆的中間，變成了一道無法逾越的深淵，即使他內心深處無比想要靠近父親，卻也始終邁不出那腳步。
「你少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你可是正道最強的修士龍傲啊！你怎麼可能會就這樣死掉呢？母親的事情我還沒有好好的跟你清算，你欠我的也還沒有補償我，你不能死，我不准你死！」
聽著兒子有些孩子氣的話語，龍傲笑了，他輕撫著孩子的腦袋，微微點了點頭：「好，爹不死，爹答應你，在補償這些年對你的虧欠，在你跟我算完賬之前，爹都不會死的，可你也要答應爹一件事情，那就是聽完我接下來的話，並且作為龍家下一任家主在這戰場上在這末日的浩劫中活下去，你能做到嗎？」
龍隼的眼眶濕潤了，他狠狠地點了點頭：「我能做到！」
「好，不愧是我龍傲的兒子……那我就接著剛才的話說了，其實我心裡很明白，你爺爺根本沒有把我說的話放在心上，他對我發的誓也都是假的，這一點從他將卓家上下的所有人全部都殺光，只留下了一個活口便能看得出，而他之所以留下你的母親，原因有二。
其一是因為我以死相逼的態度，我當時的語氣很堅決，而且視死如歸，當時的我，在整個正道的年輕一代都是第一，如果我死了，對於龍家毫無疑問是一個很大的打擊，所以他不可能會眼睜睜的看著我死，所以只能順著我。
而其二便是當時他搜刮完了卓家所有的東西之後，大量的資源的確讓他滿心歡喜，但是其中唯獨沒有上一代妖皇卓安留下來的那個能夠提純體內妖血，將體內人類血脈全部抹滅的秘法。
實際上，也是在你母親死了之後我才發現你爺爺真實的目的，資源對我們龍家來說固然重要，畢竟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正道各派都是表面上欣欣向榮一團和氣，實際上明爭暗鬥關係複雜。
資源雄厚就意味著砸都能砸出大量的強者，而強者的多少，也是決定一個家族或者門派地位的最大籌碼，可單單只是這些，還不足以讓他幾乎傾盡所有族內高層的力量去討伐卓家。
我想你應該知道黃金聖龍和我們龍家的事情了，我聽覆天說，在幕界當中，你差點就變成了黃金聖龍，最後是把體內的龍家血脈連同黃金聖龍血一同剝離方才活下來的，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