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8節

「我說你身為出家人，能不能稍微注意點兒，哪怕吃花素也行啊，天天大魚大肉，眼睛恨不得長在人家姑娘身上，濟公都至少留了一樣戒律守，至少人家不好色，再看看你，你們寺廟的主持或者監寺什麼的，不管你？」
無佛嘿嘿一笑，灌了一大口酒，回答道：「阿彌陀了個大佛，請問施主，何為佛？」
龍隼一邊切菜，一邊搖了搖頭：「我修道的，不修佛，所以也不知道什麼是佛。」
「那麼施主，什麼是又是道呢？」無佛從隨身攜帶的那個破布口袋裡面撈出一個醬肘子，一邊啃，一邊繼續問道。
「打住，我這兒做飯呢，你要講佛理，找別人。」
無佛哈哈一笑，舔了舔沾滿醬汁的嘴唇：「那容貧僧再問施主最後一個問題，還請施主如實回答，你見過佛或者你們道教供奉的祖師爺嗎？」
龍隼微微一頓，而後搖了搖頭：「沒有見過，不過你們佛門不是常說佛在心中嗎？」
「施主，如果不這麼說，怎麼能將謊話編圓呢？我們僧人說世上有佛，有些人不信，問佛在哪兒，連我們自己都不知道佛在什麼地方，上哪兒去找佛？所以我們就只能告訴他們，佛在心中，實際上，佛是什麼東西？胖還是瘦，高還是矮，是男是女？誰見過呢？說到底，這些，不過是人們幻想出來的心理慰藉罷了。」
龍隼聳了聳肩：「其實你這麼說，也對，不過人活著，總要有一些信仰，而且有一句說一句，你們佛門有些高僧，其品格的確很讓人敬佩。」
「一個人的謊言，相信的人會很少，但如果一群人來編製這個謊言，把它編得大，編得逼真，那麼相信的人，就會很多，貧僧不否認這些高僧的品格高尚，也不對他們的信仰評頭論足，只是，說到底，大家不過都活在幻夢之中，有些人保持著清醒，知道這只是一場夢，然而有些人陷得深，將夢境與現實混在了一起。
世人心中尚存良知，可在利益面前，他們卻總是將其泯滅，時候方才想起，他們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心存愧疚，總害怕會遭受到懲罰，所以求神拜佛，以求心安，圖個慰藉，而我們佛門，所做的，就是給他們這份慰藉，然後換取報酬，那些香油錢，說是給佛祖買香買蠟，最後落在誰口袋裡，只有這些香油錢自己清楚。」
龍隼將食材倒入真氣凝結而成的鍋裡，沉默不語，而這個時候，佈置好結界，一直聽著兩人對話的林子衿走來過來，開口問道：「所以你的法號才叫無佛？」
無佛微微點頭，灌了一大口酒：「沒錯，剛才龍施主問貧僧，貧僧這個樣子，寺廟裡的主持或者監寺管不管，實際上，貧僧的寺廟在多年前便已經遭到焚燬，貧僧只餘一個師父尚在人間，小寺廟，裡面的僧人不多，卻無一倖免，貧僧記事以來，就隨師父走南闖北，一開始，見到世間疾苦，可這麼多年過去，如今，世間仍舊疾苦。
總說佛在心中，貧僧不管佛在何處，如果他真的存在，為何見死不救呢？貧僧不敢說看破了這世間的一切，至少在貧僧這雙眼中，世間沒有所謂的佛，既然沒有所謂的佛，這些規矩戒律，不過是些狗屁，如果佛真的存在，卻見死不救，反而對貧僧是否尊敬他相當在意，因此懲罰貧僧的話，這樣的信仰，貧僧不要也罷。」
語末，無佛睜開微醺的眼睛，一雙眸子清澈無比，絲毫不像一個已經喝醉的人，他直視著林子衿的眼睛，又加上了這麼一句話：「林施主，請問，你心中有佛嗎？」
意味深長的話語，令林子衿微微一愣，這一瞬間，他感覺彷彿坐在自己對面的並不是無佛，而是另一個自己熟悉的人，可他一時，卻又想不起來。
這種感覺十分的奇怪，以至於他沉默了半晌，就這麼一直與無佛對視著，並未開口回答。
「好了，你們兩個，別糾結了，吃飯了，咱們甭管這世上有沒有佛，咱們自己知道自己想做什麼，自己知道自己該走什麼樣的路就行了，做的事情是對是錯先放一邊，連自己要做什麼都不知道，才是最可怕的，快去，叫他們都過來吃飯了。」
無佛嘿嘿一笑，眼睛再度微微瞇起，又回到一副醉鬼的狀態：「嗝～還是龍施主有見地，嗯，這湯味道真香，真是讓貧僧食指大動啊，各位施主，吃飯了！」
吃飯的時候，對於剛才的事情，林子衿還一直耿耿於懷，他時不時的打量無佛，可他卻再也沒有像剛才那般異常，而是像平時那樣，大吃大喝，身邊堆了大量的怪異生物的骨頭。
「這裡面的生物，說起來還真奇怪，有些的肉都是有毒的，而且表面上還看不出異常，用銀針都試不出來還好有老林這個百毒不侵，直立行走的小白鼠試菜，要不然還真不知道怎麼料理這些東西，大家趁熱吃。」
被龍隼一拍肩膀，林子衿回過神來，而後微微一笑：「我的身體因為發生過某些事情，所以免疫毒物，也能辨別出吃進肚子的東西是否有毒，大家可以放心的吃，這些東西都是沒有毒的。」
「哼，沒有毒我也不吃，本大小姐才不吃你們做的東西呢。」
本來大家都誇讚龍隼做的東西好吃，氣氛相當融洽，可這個時候，仙兒卻不知怎的，鬧起了矛盾，一把扔掉手中的碗，發起了脾氣。
第九百一十六章 舊恨
「仙兒，你這是幹什麼？快向龍兄道歉。」鳳棲梧皺起眉頭，輕聲訓斥道。
「我不！我就是不明白，棲梧哥哥你這麼厲害，為什麼我們非得跟這些人走在一起，何問天和無佛也就算了，這些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有什麼資格跟我們走在一起？就是想依附我們的實力，蹭我們……」
「夠了！」鳳棲梧的臉色終於沉了下來，一直以來面帶微笑，溫柔和善的他，此刻面對仙兒的蠻橫無理，也發起了火。
可仙兒不依不饒，賭起氣來，一腳將地上臨時雕刻出來的木碗踢飛，正好落在龍隼腳邊。
「我就是不服氣！棲梧哥哥，從前，誰找你切磋你都避戰，無論別人怎麼追你，怎麼逼你，你就是不戰，這也就算了，你不爭名逐利我理解，即使外面那些人暗地裡笑你的天乾榜第一是偷的，什麼本事都沒有只會逃跑，我也依舊相信你是年輕一代最強的，只是不願意跟他們計較罷了。
可是，我唯獨不能理解，不能原諒的是，為什麼，為什麼你要跟這個殺了小夏子，殺了我們那麼多崑崙派弟兄的傢伙聯盟？當時的仇恨你忘了嗎？他的臉你忘了嗎？還是你根本沒忘，你一直知道，可為了巴結他們龍家，巴結他老爸，正道最強的龍傲，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你甘願拋下朋友和同門的仇恨，去討好他嗎？你……」
「啪」的一聲脆響，仙兒沒有說完的話，終究是被這一記耳光打散。
她捂著臉，美目泛紅，淚水大顆大顆的滴落，她咬著牙，丟下一句我恨你，而後轉身就跑，衝出了結界之中。
「仙兒姑娘！鳳兄，我去把她追回來。」林子衿皺著眉頭，也衝了出去，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看樣子這件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仙兒針對龍隼，也並非是沒有理由的。
鳳棲梧愣愣的看著自己的手，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動手打了仙兒，此刻，他顯得十分低落，微微點頭，聲音都有些變了：「拜託你了，林兄。」
林子衿緊隨其後，衝了出去，小春見狀，則跑去修復結界。
「到底怎麼回事？她剛才說我殺了你們崑崙派的弟子，這種事情，我可從來沒有幹過。」龍隼臉上也寫滿了疑惑，剛才仙兒是指著他說的這樣樣一番話，可是印象當中，他也不記得自己曾經做過這樣的事情。
鳳棲梧頹然的坐下，十指交叉，深吸了一口氣。
「我記得，龍兄是大約十六七歲的時候，才在正道之中闖出名號的，在這之前，一直都是默默無聞，不為人所知的，對吧？」
龍隼微微點頭，那個時候，剛好是那些妖族前來搶奪虎皇刀，誤傷了小苒，自己以為小苒死了，情緒大幅度波動，又被妖氣侵蝕，繼而被心魔蠱惑從此性情大變的時候。
那之後，自己刻苦修煉，近乎自虐，一直以來被自卑和各種圓圓束縛住的天賦完全爆發出來，加上瘋狂的努力，出關之後，他實力大增，在心魔的影響下，變得嗜殺成性，發誓要殺盡天下的妖族。
他自認為那是在替小苒報仇，實際上，都不過是在宣洩自己內心的悲憤，他殺過的妖之中，雖然是作惡多端的居多，卻也有一些並未做過壞事的存在，它們都成為了自己刀下無辜的犧牲品。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慢慢在正道中闖出了名聲，最後登上了天乾榜排名第三十七的位置。
「當時，我的確造過不少殺孽，可我的確從未殺過正道中人，除了……」
鳳棲梧望著他，替他說完了下半句：「除了奠定你在正道中聲明，令你從默默無聞的一個小修士，直接一躍成為天乾榜排名第三十七位的年輕強者的那一場戰役－－聽雨樓之戰。」
聞言，龍隼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喃喃自語道：「原來他們，都是你和那丫頭的朋友嗎……抱歉，我……」
鳳棲梧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容：「七年前，正道與邪道全面開戰，他們那個小隊在聽雨樓和邪道的一支小隊狹路相逢，戰鬥一觸即發，當時，我十一歲，師父為了在實戰中磨練我，派我帶領增援部隊，我們接到他們發來的消息，就要趕過去，可是當我們趕到的時候……」
「在場的人，全部都死了，確切地說，是我們的人，都死了，滿地都是屍體和鮮血，那些邪道全部不知所蹤，而當時，只有一個人還站在那裡，我親眼看到，他手上的刀刃上，還有他的衣服和他的臉上，全部沾滿了鮮血，我們進去的時候，他剛剛把刀子，從小夏子的身上抽出來，你猜猜這個人是誰？他就是你的好兄弟，龍隼！」
與此同時，以林子衿的速度，想要追到仙兒這麼一個修為不算低，但也不是很高的少女，完全是分分鐘的事，可當他追到仙兒，逼她停下來，詢問她為什麼那麼仇視龍隼的時候，卻從她口中聽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七年前，自己大概也才十七八歲，那會兒自己還在讀書，根本不知道修士世界裡面發生的事情，後來認識龍隼後，他也從來沒有說過這件事，所以對此，林子衿一無所知，可是，就算是這樣，當眼前仙兒帶著滿臉的怨恨和悲傷，一邊掉眼淚，一邊說出這件事的時候，他卻仍舊不相信這件事情會是龍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