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節

「我不是不放心，而是總覺得要親眼看著他才會安心，一旦視線離開了他，我總會感到不安……」小允看著大鼎，緩緩說道，「我很清楚，以子衿哥的性格，他現在恢復了實力，醒來之後，一定會馬上加入戰場的。」
「這是一場正道與妖族之間的戰鬥。我雖然很想站在他身邊幫助他，和他一起並肩作戰。但是正道中仇視妖族的人實在太多了，我怕到時候我的出現，會給他帶來麻煩。所以這次，我不能跟著他。所以想趁現在多看他兩眼……」
「你這種感覺我倒是很有體會，葉雲修每次也是這樣，說的好聽點叫正義感十足，說的難聽點那就是傻，每次戰鬥爆發都一馬當先，自顧自的做決定，從來不考慮那些關心他的人的感受，又笨拙又遲鈍，還不會說話，每次能把人氣個半死。」
「真是的一說起這個傢伙，我滿肚子都是氣，師父是這樣，徒弟也是這樣，丫頭，你以後可有的受了。」
話語中倒是透著很深的怨念，但怎麼聽都像是一個妻子在抱怨自己家的男人那些讓人無奈的缺點。
小允笑了笑，看著大鼎：「可是在關鍵的時候，他會擋在你面前，保護你啊，看的出來，裴阿姨您真的是很喜歡葉大師呢。」
裴鴻雁臉一紅，嘴硬道：「誰會喜歡這種木頭腦袋啊？你這孩子，少亂說了。」
小允撲哧一笑：「其實我都有注意到哦，那些天每次一聽說戰報傳來，您就急匆匆地往山下跑。看到陣亡者名單，您就一臉緊張的樣子，每次讀完之後又鬆了一口氣，我知道，您一直在擔心葉大師，害怕從那上面看到他的名字，其實我也很害怕，但我實在無法開口去挽留子衿哥，我不想成為他的負擔……」
裴鴻雁無奈的摸摸小允的頭，輕歎了一聲：「說到負擔，沒準我才是，我每次就是氣他每次有什麼事情都不肯跟我說，還老是躲著我，每次出去戰鬥，我都會擔心，可是有時候想想，人家又憑什麼告訴我呢？我又是站在什麼樣的立場上，有什麼資格去說他呢？」
「說到底，我又不是他什麼人，也許只是落花有意隨流水，而流水卻無心戀落花吧，如果他對我。能有子衿對你一半的癡情，不，有四分之一，我就已經很知足了，可是，他真的很討厭我吧，要不然，也不會一直這樣對我了……」
裴鴻雁的眼中透著傷悲和些許的自嘲，小允輕輕抱住她，柔聲安慰道：「我相信葉大師絕對不會討厭您的，他只是有什麼苦衷，再加上不擅長表達罷了，這次等他回來，再問他一次吧，我就在旁邊給您加油打氣！」
輕輕摸了摸小允柔嫩的小臉，裴鴻雁露出了笑容：「謝謝你，小允，你這孩子，心地太善良了，其實，有時候，人活在這個世上，就是在意的東西實在太多，才會造成那麼多惡果。」
「種族之間互相歧視，派系之間互相爭鬥，人總是喜歡把自己和別的存在區分開來，想要彰顯自己的地位和特殊性。」
「實際上，這個世間的生靈大家都是平等的，不應該差別對待，沒有誰高誰一等，所以妖族也好，人類也罷，只要能夠互相理解和喜歡，又有什麼所謂呢？」
第六百六十章 找不到的答案
「剛才你說的那番話，我從中聽到了你的膽怯和迷茫，我知道這兩年你受了不少苦，被那些人類修士追趕得東躲西藏，你害怕因為自己而讓林子衿成為眾矢之的，你不希望他因為袒護你而毀了自己的前程。」
「其實，沒有什麼好怕的。我記得葉雲修曾經跟我說過一句話。男子汗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只要行的端做得正，又怕誰在背後說三道四呢？我相信，子衿那孩子一定也是這麼想的。」
「船到橋頭自然直，再說了，他可不是一個人，他的身後不是還有你還有他的師父，還有那麼多支持他信任他的人嗎？這一次，因為你他才能活下來，足可見你對他的重要性。」
「說起來正好我也要去戰場一趟到時候有我在，有葉雲修在。還有你的子衿哥哥在。不會有任何人敢欺負你的。」
聽了裴鴻雁的一番話，小允低下頭，半晌方才開口：「可是，到時候我出現，終究會造成麻煩。況且我真的不敢相信，我崑崙山部族也加入了這場戰鬥！」
「族長一向主張我們與人類友好相處，可是現在為什麼她們也會加入戰鬥呢？我想去問問她到底為什麼？」
裴鴻雁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傻孩子，你要知道，妖族與人類積怨已深，千百年來無數的鬥爭雙方的手上早已沾滿了對方的鮮血，憎恨人類的妖族，恐怕超過總數的一半還多，少數永遠是要服從大多數的，妖族的主戰派太多，就算想要與人類和平相處，在主戰派的威脅下，我想這些想與人類和平相處的部族，也只能妥協。」
「就比如你們崑崙山部族吧，那些主戰派大可以拿你們族人的性命來威脅你們的族長，她又能如何選擇呢？」
「活在這個世上，很多時候我們往往身不由己。不過，既然是這樣的話，倒是我考慮不周了，這次的戰鬥，你還是不要跟我們一起去為好。萬一在戰場上遇到你熟識的人，你又怎麼能下的了手？為了幫助心愛的人，對自己的同族下手，這樣實在是太殘酷了。」
「可我也不希望那麼善良的族長和那些姐姐們和她們那麼喜歡的人類互相殘殺啊！難道就沒有一個兩全的辦法嗎？難道就不能不打仗嗎？那個什麼妖皇憑什麼左右我們，他又沒有為我們做過什麼事情。為什麼大家都要聽他的呢？」小允此刻十分難過，她心地善良，又單純，對於那些壞人，她可以毫不留情，但是對於自己在乎的人，她卻無比的關心。
這些天因為林子衿的事情，他茶飯不思，肝腸寸斷，前幾天又從傳回來的戰報中發現了崑崙山部族也加入了這場戰鬥。
她的心裡很亂，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怎麼辦了。
而面對這樣的問題，裴鴻雁也不知道怎樣回答她。
自己七歲開始就上了戰場，那個時代比現在要亂一些，她和邪道戰鬥，和妖族戰鬥，和鬼怪戰鬥。有些的確是大奸大惡，做盡無數壞事之輩，但有些卻是無辜的，它們沒有做錯什麼，硬要找出個原因的話，也就只因為它們自己是鬼，是妖，而不是人，所以要被消滅。
她記得自己也曾經問過相同的問題，得到的答案卻是：正道中人，除妖衛道。保護天下蒼生，本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妖族都是邪惡的，鬼怪都是可怕的，它們會殺人，會害人和吃人，所以它們必須死。
然而這其實並不是事實的真相。
現在的她已經很清楚了。
什麼除妖衛道，什麼保護天下蒼生，正道中大多數人的心理，其實都是想著有利可圖，才會如此瘋狂。
因為，誅殺妖族之後，它們的皮，可以做成內甲，它們的血肉可以拿來煉藥，而它們的骨頭、爪子、眼珠以及內丹可以拿來煉成法器。
真正抱著除妖衛道，保護天下蒼生的信念的人，有沒有呢？其實還是有的，只是太少了。
大多數的人就是這樣，打著冠冕堂皇的幌子，在不斷的為了利益而濫殺無辜罷了。
她能怎麼去和小允解釋呢？
告訴她這殘酷的真相？或是拿那套騙小孩的謊言來欺騙她？
裴鴻雁只能選擇沉默以對。
她很多時候也想不明白，這個世界本不該是這個樣子。
名聲，利益真的就那麼重要嗎？因為捉鬼除妖，能夠被萬人稱讚，獲得盛名，所以，所有修士都去捉鬼除妖了，但他們的初衷卻與原本應有的初衷完全不同。
所造成的結果，也就完全不同。
如今的戰爭看似是妖族帶著野心和陰謀挑起的，但實際上這就是人類過度貪婪和殘忍所造成的必然後果。
而這些人，所造成的惡果，卻要讓這些渴望和平，厭惡紛爭的孩子買單，強行要他們站隊，要他們該劃清界限得劃清界限，使讓他們陷入痛苦和無助之中，無法自拔。
裴鴻雁很清楚，自己只是個普通人。自己無法去改變這個世界。
她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護好自己重要的人，不讓他們受到傷害。
「小允，別想那麼多了，這些必然要發生的事情，我們無法阻擋，也沒有那個能力去阻擋，我們所能做的也就只有保護好自己重要的人，不隨波逐流，不慢慢變成那些挑起紛爭的人那樣，畢竟活在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順心如意，放心吧，上了戰場，我會保護好你的子衿哥的，一但遇到崑崙山部族的人，我也會盡量手下留情。」
小允緩緩的點了點頭。
也許有些事情並不是沒有答案，而是那個答案讓自己無法接受，所以才會下意識的將這個答案否決掉，又想去找出能讓自己接受的答案。
可如果那個能讓自己接受的答案根本不存在，也就只能選擇妥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