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4節

　　攸平在服下了然給他的靈丹後，悠悠醒轉，十分虛弱地在了然和素辛臉上掃過。
　　他嘴唇囁嚅了一下，想要說點什麼，素辛卻先開口了，把手遞到她面前，攤開手掌，說道：「它這次是真的不行了，你跟它道個別吧……」
　　攸平看向素辛手掌中那一小團黑灰一樣的東西。
　　黑灰飄飄忽忽的，就像呼吸一口氣都能將其吹散一樣。
　　石頭，石頭！
　　攸平情緒變得激動起來，因為渾身精血差點被血衣抽光，現在看上去臉頰塌陷猶如骷髏，是乾涸的眼睛已經紅了，卻一滴淚都掉不下來。
　　「石頭，你怎麼樣了？石頭……都是我不好，是我連累了你……」
　　石頭在素辛掌心輕輕顫抖著，它現在想要傳遞一個意念都不得行了。
　　它依舊和當初那個小石頭一樣，對這個主人充滿了感恩和依戀之情。
　　素辛感覺鼻子好酸，她想說點什麼，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
　　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在別人所謂的濟世救人的事情與自己的夥伴相比較，一邊是千萬生靈，一邊是小饕靈兒小蛤甚至是樂樂……那些啥啥的正道蒼生都是浮雲，她會毫不猶豫選擇自己的夥伴，絕不會讓他們受到絲毫的傷害。
　　那些啥啥的蒼生又怎樣？
　　難道自己就不是蒼生中的一員了，難道自己的夥伴就不是生靈了？
　　憑什麼要犧牲自己和小夥伴的「蒼生」去為了別的蒼生？
　　素辛卻不能說，人各有志，緣來緣散，不過如此。
　　在攸平嚎啕大哭中，石頭的魂魄終於慢慢散去了……本來已經誕生出一點靈智，被徹底消磨乾淨，變成一縷單純的魂力，消散在這個世間。
　　直到石頭已經消失了，攸平還抓著素辛的手掌，望著素辛，「為什麼，你為什麼不救救它？以前你不是都可以給它能量的嗎？為什麼你現在眼睜睜看著它消失也不救它？為什麼？——」
　　攸平現在情緒太激動了，用嘶啞的聲音吼了出來。
　　了然看著他的樣子，突然想到曾經她師兄一旦出事了便是這樣詰問她，詰問身邊的人，為什麼當時不告訴他？為什麼當時不阻止他之類……
　　她正要說點什麼，卻見素辛卻是毫不留情，直言道：「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的為什麼。不過看在我和你算是有過幾次交集的朋友的份上，我便告訴你這個為什麼。」
　　「首先，石頭是因為你才耗盡了自己的陰力，也是為了護住你最後的一縷神魂心脈才會把自己的元珠融入到你的身體中。如果沒有它，你的精血元氣還有神魂早就被血衣搾乾變成一具骸骨了。一個沒有了自己元珠的鬼魂，你讓它怎麼存在下去？」
　　「其次，對於石頭現在的狀態，我就算是相救也根本救不了它。不過我要說的是，這一次就算是我能救，我也絕不會再出手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我曾經救過石頭幾次了？你為什麼不問問自己，為什麼每次都要讓石頭變成那個樣子？就算是這次石頭還能救回來，然後呢？然後是不是又要被折騰奄奄一息？」
　　「對了，你一定會說自己有很多苦衷有很多的不得已……好，那你就繼續那樣子吧，但這就是我給你的答案。」
　　素辛的確很少用這種語氣對別人說話，這次，她是真的很心痛。
　　為了石頭。
　　作為一個旁觀者看來，就算是當初攸平救了石頭一命，可是後來無數次都是石頭幫他擺平，早把當初的恩情還清了。

第1383章 替身（完）
　　攸平之前跟素辛一起做過幾次案子，應該很清楚素辛的性格。
　　一張人畜無害的鄰家女子的模樣，手段卻十分狠辣，充滿強烈的殺戮氣息。
　　表面上看起來的溫和客氣，卻因為骨子裡的冷漠，而永遠都無法靠近，更遑論走進她的內心。
　　但是以前都是針對案子，而且素辛實際上也是個很有自己原則的人，所以相處下來並不覺得什麼。
　　而這次，素辛如此毫不客氣地把一切平和的表象撕開，血淋淋地說他。
　　讓攸平感覺自己渾身被剝的赤條條地呈現在對方面前。
　　原來自己在對方心裡不過如此啊。
　　他悲痛欲絕，一直都和石頭相依為命，他千辛萬苦攢錢，就是為了給石頭兌換陰靈丹……沒想到最後，最後……
　　他狀若瘋狂地拍打自己的胸口，吼道：「……不，不要，我不要你給我的元珠，我不要……」
　　了然雖然心中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但是此刻看到攸平的樣子，不管怎麼說，他還是自己師兄唯一的弟子啊。心中不由得柔軟下來，正要安慰他時。
　　素辛冷冷地說道：「你要不要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就可以做決定，不需要刻意告訴我們。如果你不知道怎樣不要元珠的話，我可以免費告訴你，你只需要用意念就可以將那元珠從你的心脈脫離出來。至於後果麼……你自己是已經過了而立之年的成年人了，不要覺得自己還是個小孩子別人要勸你護著你，也不要覺得別人都是你父母所以就有義務幫你……今後怎樣，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了然看著飄然離去的素辛，又看看在地上呆愣的攸平，心中也是五味雜陳。
　　雖然素辛說的話有些重了，但是……這話並沒什麼毛病。
　　憑什麼覺得認識了成為朋友了別人就有義務，就理所應當對你負責到底了？
　　了然抬頭望著天空，突然有種雲淡風輕的感覺。
　　不覺中，她發現自己的心境竟然提升了一個境界。
　　經歷此次大劫，她也急需要好好閉關領悟修煉。
　　她把自己袖裡乾坤中還剩下的丹藥和幾張靈符都留給攸平，然後也離開了。
　　她跟上素辛，深深一揖到底，「這次謝謝你了！」
　　了然覺得很抱歉，這次情況實在是太危險了，她心中一直有些後悔把對拖下水。
　　不過現在說這些太晚了，再說的話未免顯得太矯情。
　　所以千言萬語，最後只剩下「謝謝」兩個字。
　　素辛說道：「這就是緣分，如果我沒有在這裡的話，那麼我肯定也在其他地方做著可能比這次更加危險的事情，所以不必介懷。」
　　素辛頓了頓，神情很是鄭重地道：「說實話，認識你是我素某的榮幸，不管什麼時候，若是有需要，若是還記得我的話，儘管找我，嗯……若是那時我正好有空的話定會前來。」
　　其實素辛是想承諾一句「以後有事情儘管找我，定不推遲」這句話的，可是到了嘴邊就變成了這麼結結巴巴的了。
　　主要是怕自己把話說得太死，沒了自己後退的空間。
　　了然聽了素辛的話，突然「噗哧」一口笑出來，果真是素素風格啊。
　　爽朗地應道：「好，那就一言為定了！」
　　素辛也非常鄭重地點頭，「嗯」了一聲，然後將一張傳訊符遞給對方。
　　了然雙手接過靈符，心中無比感慨，這一次，雖然她後來很後悔把素辛拉下水，但是不得不說，若是沒有傳訊符，她和攸平恐怕已經……
　　了然鄭重地把靈符收了起來。
　　兩人依依惜別。
　　大道萬千，天下如此之大，以後再相見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或者說，也不知道在有生之年還能否再見了。
　　不過，再後來素辛再沒有收到了然發來的傳訊符。
　　了然回去後就開始閉關，經此一劫修為大漲。
　　不過，大概就像一婆婆那樣，對於登天一般的大道而言，恐怕想要在這一世修成正果還很困難。
　　既然今生無法，那便修來世吧。
　　於是了然便潛心幫人們解決案子，積攢功德，後來正式收了一個弟子。
　　這個弟子其實之前素辛也是「認識」的，就是那個因為好幾次在「大義」和「小愛」之間，丈夫都選擇「大義」而被忽略了的「妻子」——九娘。
　　雖然對於修煉一途，九年不管是資質還有年齡等各方面都不是最好的，唯獨她這性子很合瞭然的口味。
　　細心傳授她道法，後來九娘不負所望，在一方也非常的有名望，將飛雲道觀發揚光大……
　　至於素辛送給瞭然的傳訊符，則被當做鎮館之寶一樣，一代一代地傳承下去。
　　留下遺訓，如果不是面臨了道觀的滅頂之災，不可輕易動用。
　　此是後話。
　　且說素辛經過這次案件中幾次都差點死掉，關鍵是最後還莫名其妙跟一個大宗派有了一些牽扯。
　　雖然根據幾個小夥伴兒們的分析，覺得小命暫時無虞，但是素辛又豈是那種需要別人施捨垂憐而求活的人？
　　所以一定要在對方找到自己之前，有保命的手段！
　　貝翼寶藏，被素辛再次提上日程。
　　不過在這之前，她還要去踐行一個約定。
　　之前她在查找關於土包村的信息，那主薄大人傾力相助，還幫他找到當年曾經到過村子的貨郎的後代。
　　從對方口中得知了更多村子被「抹去」的信息，對她後來幫助非常大。
　　可以說，正是因為這些信息，讓她才會比以往都更加謹慎和小心翼翼，才會發現結界，才會一步步抽絲剝繭全身而退。
　　這個人情，她必須去還。
　　當初主薄讓她事情完了後找她前去，所以，素辛等身體稍稍恢復後便準備前往林西縣。
　　素辛掐準時間，是在早上趕到縣衙，找到李主薄。
　　李主薄看到素辛，急急地迎了過來，沒想到這樣的大師竟是因為當初自己一句話，真的會來。
　　素辛觀察李主薄，對方身上並沒有什麼不妥，還有一絲絲的造化之力，所以平時應該也是一個很有德行的人。
　　直言道：「不知道大人有什麼事？請直接說便是。」

第1384章 一張妝台
　　李主薄稍稍遲疑了一下，這才說道：「……這個，其實我也不知道這個究竟是怎麼回事。」
　　素辛見對方神情遲疑，說話結結巴巴。
　　她知道很多時候人們面對未知的無法理解的事情都有種無所適從的感覺，當然，她看對方身上並沒有陰氣，但願這只是一場誤會。
　　畢竟從素辛內心而言，並不想這樣有德行的人也遇上那些「東西」。
　　素辛聲音平和，循循善誘地道：「大人不急，你慢慢把遇到的事情說給我聽就行了，我自會幫你分析。」
　　李主薄「嗯」了一聲，這才開始回憶著講訴道：「大概在半年前，內人買了一個梳妝台，後來家裡好像總是會莫名其妙少一些東西或者多出一些東西……」
　　素辛哦了一聲，如果這不是人出現幻覺或者記憶偏差的話，那麼肯定是有靈異事件無疑了。
　　追問：「然後呢？可有其他事情發生嗎？」
　　李主薄搖了搖頭說道：「沒，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