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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9節

  那綠光可以包羅萬物。
  所以之前不管是鬼魂,血煞,還是內丹等等,都能被綠光包裹起來,或是滋養,或是擊殺,都在她的一念之間。
  當然,這一切也是建立在她本體實力的基礎上。
  若是對方實力遠超她,那麼很可能遭到反噬,直接擊毀神樹,連帶著她的識海也會毀掉。
  現在長出的這個花骨朵可以引導器靈寄宿,然後誕生出某種具有特殊功能的寶物。
  之所以有這個神通,其實也是為了讓神樹有更多自保的能力而已。
  就像剛才說的那樣,如果面對的敵人太過強大,以神樹本體直接迎戰的話,一旦失敗,便是萬劫不復。
  這些手段就很有必要了。
  一宿長談,素辛因為發現自己身上潛藏了如此巨大的寶物,頓覺充滿了底氣,天地都變得寬闊起來。
  只等天機神樹上那朵花開了,有了一件能拿得出手的法器,便決定走出這個地方。
  第二年剛剛開春的時候,素辛終於等來了又一單生意。
  來人是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子,中等身材,微黑,背微微有些駝。
  大概因為悲傷過度,整個人顯得十分頹廢,沒有生氣。
  男子名叫齊富,今年二十八歲,風止縣人,家中有年滿五十的父母,以及妻子和三個子女。
  還有兩個兄弟已經成家,有了孩子,分出去單過,彼此生活都清淡平靜。
  齊富的訴求很簡單:尋人。
  他的兒子不見了。
  素辛在一本地理圖冊上看到,風止縣是比秭歸縣還要偏遠的一個小縣。
  對方這麼遠找來,那肯定是衝著她外放的名聲——抓鬼驅邪而來。
  可是對方卻是說要自己幫他找人,找他失蹤的兒子。
  難道是被鬼物抓走了?
  素辛先是觀察了對方身上的元氣和運數,很平常,不像刻薄陰狠之人,也不是大運數的富貴,就是一個普通人。
  沒有陰氣產生,也沒有怨煞集聚,素辛無法判斷所為何事。
  看在對方那麼「慷慨」地拿了十兩銀子作為定金的份上,她決定聽對方把自己的事情說完。
  齊富大大灌了兩口茶水,才正式講訴道:「大概一年前,鎮上來了一家扎紙店,就是用來燒給死人享用的東西,比如房子車馬,侍女什麼的。做出來的人人畜車馬惟妙惟肖,可是生意卻不是很好,聽說裡面的東西都賣的很貴。」
  「你知道的,我們那裡只是一個很偏遠的鄉村小鎮,普通人能買上一口薄棺敬上香燭就很不錯了,那樣一個紙紮的人或者車馬就要好幾兩銀子,普通人家哪裡買的起。」
  素辛耐心地聽著,時不時插上一句,引導對方的講訴。
  「剛才你說是想讓我幫你找你的兒子,現在你說到扎紙店,跟這個有什麼關係?你兒子莫不是在扎紙店裡失蹤的嗎?」
  按照常理不是應該先介紹自己兒子是怎麼失蹤,最後見到的時間地點,以及他們尋找情況的嗎?
  齊富搖搖頭,「不不是……」
  素辛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齊富:「大概是兩個月前的一天,我去幫人做工回來,拿到一筆工錢,想著第二天就是趕集,又恰逢快要過年了,於是就想著去給家人置辦點年貨。我就挑著框子,二兒子和小女兒分別坐在框子的前後,我家婆姨也背著背簍跟我一起去,裡面裝著幾隻雞準備賣掉。我們先去布莊給一家人都買了布,我娘和婆姨都會縫衣裳,然後兩個孩子吵著要吃糖人……大概是要過年了,那天人很多,等了好久,我婆姨說先去把雞賣了……買賣家禽家畜在集市的另外一頭。」
  「我們正在排隊的時候,街道上聽到傳來銅鑼的響聲,然後是刺耳的嗩吶,飛揚的銅錢紙,一隊穿著白色孝服的人抬著棺材從集鎮上走過……」
  素辛問道:「你孩子就是被這棺材擄走了的?」
  大概是對方講訴的鋪墊太長,而且這麼久素辛也沒看出對方身上邪祟的氣息,將心中猜測說了出來。
  齊富又搖搖頭,「不,不是。旁邊賣燒餅的老秦說,是鎮西頭的鄭家,好像是兒子死了,大操辦一次。沒想到挑在這個時候發喪,實在太晦氣了。我們都趕緊讓到一邊,我把兩個孩子緊緊牽著。那送葬隊伍很長,前後有兩個專門灑紙錢的,還有四個吹嗩吶,一群哭喪的,再隊伍後面跟著長長一隊人,他們每人前面都抱著一個紙紮人。跟真人差不多高,臉和嘴唇都塗著紅紅的顏料,即便是大白天的,看著也很是瘆人。」
  「當時人們都在紛紛議論,那些紙人少說也有二三十個,那就是數百兩的銀子,還有紙牛紙馬紙車紙房子……」

第1203章 紙人
  青芽並沒有聽出哪裡「恐怖」了,對方這樣說下去怎麼感覺都像是在跟她「擺龍門陣」呢。
  忍不住又問道:「然後呢?是那些紙人動了嗎?」
  齊富神情恐懼中帶著驚異,望著素辛,「對啊對啊,你怎麼知道的?」
  一副果真不愧為大師的樣子。
  素辛尷尬而不失禮貌地笑笑,心道,你這裡說了老半天了,都在圍繞那個紙人說來說去。
  我也就是隨口一說,就當成是「大師」,這個大師還真是廉價啊。
  「我兒子突然指著後面的紙紮人對我說道『爹,快看快看,他動了,他他動了』,因為每個紙紮人都是由一個人在後面用竹竿撐著的,當然會動啊。可是我兒子又說『不是後面人在動,是前面,前面那個紙人叔叔動了,他在說話,他跟我說放他出去,救救他……』」
  齊富露出驚恐的神情:「我當時就嚇的連忙去捂他的嘴,我兒子當時一下子就扳開我的手跑了出去,一邊喊著『他是人,他真的是人,我要去救他』,然後一下子就從那人手中把紙人搶了過來,三兩下就把面上糊的紙撕開……」
  素辛聽著聽著,終於覺察出一些味兒了。問道:「然後呢?你兒子就那樣消失了?」
  齊富:「當時並沒有。但是他的樣子卻把周圍人都嚇了一跳。人們都說他是不是突然著魔了之類,我當時去拉兒子,可是小女又在那裡哭鬧說要去幫哥哥救人,我哪裡敢撒手……最後鄭家管家過來,說我們壞了他們的大事,要麼十倍賠償紙紮人;要麼……就讓我兒子拿著壞掉的紙人走一趟,把東西送到山上,這件事情就算了結。」
  「我二兒才不到十歲,我怎肯讓他去做這晦氣的事情,於是就跟對方商量,我願意代替兒子。正好我婆姨過來了,好說歹說,最後我抱著那個紙人送上山……」
  「然後呢?」
  「從那回去後幾天都沒什麼事,都忙碌著備年貨什麼的,也漸漸把這件事忘了,到了年關,就在大年三十那天晚上祭神的時候,我二兒突然間指著前面,說集鎮上的那個叔叔在叫他……我們看前面什麼都沒有,當時都嚇壞了,我婆姨死死拉著兒子,不然他過去。這時我女兒也煞有介事地說那裡的確站著一個叔叔,身上被火都快燒爛了,很痛苦,要他們救他。女兒說著還往那邊跑,我連忙把她抱住。我二兒在他娘懷裡掙扎的很厲害,我大兒就去幫忙,我爹娘連忙抓了一把米撒去,過了好一會才平息下來。」
  素辛也被對方敘述的事情嚇了一跳,看來是他兒子在那天趕集的時候衝撞了什麼,然後被人家找上門了。
  不過從對方的敘述來看,小孩子除了弄壞紙紮人,並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情,而且初衷也是想要幫對方。
  就算是要找他們麻煩的也應該是鄭家或者扎紙店的人才對,不可能是紙人上面的東西來害兩個小孩子啊。
  素辛:「然後呢?」
  「然,然後……那天晚上折騰了一宿大家才睡,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我婆姨去給兩個孩子穿衣服洗漱,然後就聽到她的驚叫聲。我連忙進去一看。就看到那水盆裡一片紅紅的顏色。再看我兒子,他臉上慘白慘白的,就,就像是那紙紮人將臉上塗的胭脂給擦掉了一樣……」
  素辛聽到這裡,沒來由的覺得背心升起一股寒意,下意識坐直了身體。
  丫的,一個大活人,洗臉洗著洗著就變成了紙人一樣慘白的面孔,光是想想就夠瘆得慌。
  齊富:「我們當時嚇壞了,當天就去找了當地有名的神婆,我們都叫她一婆婆。她很靈驗的,村裡人們有什麼事都找她,比如撞邪了,夜哭之類的,喝了她的符水就好了。有將近二十里,多是山路,一來一回基本上就一天了。把一婆婆家的時候天都快黑了,一婆婆就連連催我,說快點快點,來不及了之類的話。我當時只以為她也是擔心,為我兒子的事情著急。」
  「進了家門,一婆婆就去看我的兒子,因為洗了臉,上面的顏色就像膏脂一樣掉落,整張臉都像白紙一樣慘白。而且因為不小心擦到眉毛,眉毛都差點掉完了。一婆婆看到後就問我們,這幾天是不是去碰了紙紮人。我想到了那天在集鎮上發生的事情。我說了出來,然後我又說,如果是因為碰了紙紮人的話,當時我也碰了啊,怎麼我沒有事呢?」
  「一婆婆沒有回答我,而是歎了口氣,從懷裡摸出一個黃色的符紙出來,交給我們,很是慌忙的樣子,說道『從現在開始不要讓他碰到水,把這個戴在他的身上,無論如何都不要取下來。我看他還有一絲生機,但願能撐到那個時候吧……』她匆匆說完這句話,就要準備離開。我娘去給一婆婆煮了一碗荷包蛋,這一整天都在趕路,而且現在天都快黑了,無論如何都要留一婆婆吃了飯,過了夜再走。可是一婆婆堅決的很,不肯吃東西,也不肯留宿,拉扯中,突然間……」
  「怎麼了?」素辛也覺察出不對勁來,莫非這個一婆婆也出事了?
  果然,只聽齊富說道:「我感覺手上的力量突然一鬆,就像是我我上次幫著送紙紮人一樣的感覺,卡嚓一聲,竟然把整條手臂都拽了下來。露出上面竹子扎的骨骼,衣裳也完全變成了紙糊的,還有臉……也漸漸變成了紙人的樣子……」
  「然後呢?」素辛問道。
  「然後我我們都嚇到了,最後還是我娘拿主意,把已經變成了紙人的一婆婆放到炕上,然後又精心把斷掉的手臂接上。」
  素辛停下筆,略微有些意外,抬頭問道:「剛才你說一婆婆在你們眼皮子下變成了紙人,還扯掉了對方的手臂。然後你娘又……把手臂接回去了?」
  這樣的事情落誰身上都很詭異,更讓素辛意外的是,齊富的娘竟然能如此「鎮定」地做出這樣的舉動,著實讓她有些意外。

第1204章 不對勁
  齊富點點頭,「嗯,其實我們一家人當時都很怕。可是我娘說,當年她生我的時候難產,差點就一屍兩命,是一婆婆把她從鬼門關拉回來的,後來有好幾次小孩子夜哭,說是招惹了不乾淨的東西,也是一婆婆給看好的,所以對一婆婆非常篤信。」
  「我娘還說,之前一婆婆那麼急著離去,想來就是因為她怕自己的樣子嚇到我們了。我娘說,不管一婆婆變成什麼樣子,她都不會害我們,而且她現在變成了紙人的樣子,也絕不能讓她身體殘缺不全,所,所以就將其重新糊好。」
  素辛哦了一聲,看來一婆婆很得民心。而齊富母親所做也很讓人感動。
  齊富接著說道:「可,可是到第二天天亮的時候,原本已經變成紙人的一婆婆又漸漸變成了人的樣子。那只被接回去的手也能動了,她看到我們就很是感慨,說些什麼「福緣」「造化」之類的話,反正我聽不懂。總之一婆婆看起來非常的虛弱,她說這次把元力都消耗光了,恐怕再也變不回來了。而後就給我算了一卦,說讓我一直往東南方向走,或許能有一線生機。」
  「當天晚上一婆婆再次變成了紙人,而我兒子也逐漸變得僵硬,越來越輕,摸起來就像是紙糊的一樣。第二天,兒子突然不見了,我小女兒說她看到那個叔叔把二哥帶走了。就是那天在集鎮上看到的紙人。然後我娘就給我收拾了包裹,讓我按照一婆婆囑咐的一直往東南方向走。我走了整整一天,翻過山坡,不小心摔了下去,被一個商隊救了,然後那個商隊的女掌櫃告訴我,可以來秭歸城找一個叫素辛的大師。我便一路找來了,沒想到大師的名氣那麼大,我只稍稍一提,所有人都知道了……」
  風止縣?商隊?女掌櫃?
  莫不是卓雲溪?
  素辛感覺不到齊富身上有陰煞邪祟的東西,而且這件事情就算是以她曾經的見聞來看,也非常的離奇。
  更像是有人跟她的惡作劇一樣。
  不過想到這個案子或許是卓雲溪介紹來的,總不可能隨便給她介紹一個瘋子吧。
  而且,素辛觀察齊富,很本分老實的一個人,對方以一個普通人家,也捨得直接拿十兩銀子當作定金,可見態度非常「誠懇」。
  所以,不管怎樣她都要到風止縣走一趟,去看看具體情況再做決定。
  素辛唰唰寫了一份簡單的協議,大意便是說明這個案子她還沒有頭緒,需要去實地看看情況再做決定接不接案子以及後續的費用。
  預計費用在二十兩銀子,素辛也是看對方家庭實力才說這個價格的。
  再多的話,看對方家庭條件要拿出來也很困難。
  而對自己而言,畢竟來回的盤纏和時間就是一筆大的開銷。
  這個只是最低的要求,不能再少了。
  齊富連一句詢問都沒有,忙不迭地點頭應諾,表示只要能幫他找回兒子,付出多少代價都願意。
  然後是簽下協議。
  素辛略作準備便上路。
  素辛有一匹馬兒,以她的技術要載一個人有些困難。
  再則,兩個人騎在馬背上,馬兒也忒累了。
  也會降低速度。
  有這時間,她可以提前到達目的地查探很多事情了。
  齊富再三跟素辛囑咐他家所在的位置,素辛連聲的應諾。
  剛才對方在委託案子的時候,她就領教了這樣一個絮叨的人,不過人家也只是想要把事情來龍去脈說清楚,也是擔心自己找不到他家的地方,多說兩遍,自己多應兩聲也不會少二兩肉。
  這次案子很詭異,素辛沒心情欣賞一路的風景了,直奔風止縣而去。
  剛走到一半路程,經過一片樹林的時候,就遇到了回程的卓雲溪的商隊,正在林間準備紮營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