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這個念頭剛剛產生就被我打消了，因為她這個人生活很規律，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晚上也絕對不會出門，就算是要出門，也一定會全副武裝，那雙高跟鞋是她的標配。
　　我嘗試撥打她的手機，結果沒有人接聽，再打過去的時候就已經關機了。
　　她一定是出事了！
　　我連忙打開她的電腦，去論壇上找到了其他「站姐」。
　　今天的行動，她們也有份參與，而且跟趙捷都很熟悉。一連問了好幾個人，得到的答覆都一樣：趙婕跟她們一起吃完晚飯就回家了。
　　我狠狠捏了捏拳頭，感覺後背冷汗都冒了出來。
　　我從小到大都是一個孤僻的人，身邊除了石碩之外，一個死黨都沒有，倒是在網上認識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夥伴，趙婕就是其中之一。
　　在我默默無聞的時候，她總是給我加油打氣，每天打開書評區，一定能看到她的留言，這樣的生活持續多年，毫不誇張的說，是她陪伴著我度過了人生的低谷。
　　其實，我們大多數時候都只是在網絡上聊聊天，根本就沒有見過幾次，可當我成為通緝犯，跟她偶遇之後，她還是選擇相信了我，光是這份信任，就足以讓我對她感恩戴德，可我為她做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
　　非旦如此，我還把她牽扯到了這樣的一個漩渦之中，如果她真的有什麼意外，恐怕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第五十七章 人間蒸發
　　
　　我就像一個即將溺死的人突然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幾乎跳了起來。
　　可當我仔細確認了來電顯示上的電話號碼之後，瞬間就蔫了，因為那號碼不是趙捷，而是楊楠的。
　　我以前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竟然有一天會因為一個電話號碼而感到失望。
　　我深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讓自己平復下來，隨即接聽了電話。
　　「你在哪兒呢？」楊楠開門見山的問道。
　　她的語氣很焦急，但聲音卻很小，顯然是不想其他人聽到。
　　我還沒有回答，她又迫不及待的說道：「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你在哪裡，只要你好好保重就可以了，還記得你給我的那部手機嗎，剛剛我拆開看了，結果發現了追蹤器，很小，很精密，應該是進口的……」
　　她隨後似乎又說了些什麼，但我一句都沒有聽見去，腦海中一直都在迴盪著她剛剛說過的話。
　　手機裡發現了追蹤器？我被監視了？
　　其實從很早以前，我就已經意識到自己被人監視了，所以才經常跟身邊的人配合演戲，但萬萬沒有想到有人會在我的手機裡安裝監視器。
　　我是寫偵探小說的，大概是因為職業習慣，所以我很注重自己的隱私，在外邊理完發，甚至會把自己的頭髮帶走，手機更加不用說了，從來都沒有離開過我的視線，是誰這麼神通廣大，可以在我的手機裡動手腳？
　　震驚歸震驚，但這個發現也解開了我心中的一個迷團，難怪一直以來，我都覺得很不對勁，不管我有什麼想法或是行動，那個神秘人總能提前洞察，不管我躲到哪裡，他都能找到，原來是因為這個。
　　沉吟了一會兒，我便說道:「我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有什麼事情的話，你們幾個商量著來吧。」
　　聽了我的話，楊楠明顯一愣，電話那頭也是安靜了好一會兒，就在我準備掛斷的時候，她才終於說道：「現在離開或許是一個明智的選擇，至少你不用在擔驚受怕，可你有沒有想過，你可能將一輩子都背負著通緝犯的罪名。」
　　她的聲音很小，但我還是聽出了字裡行間的關切。
　　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善於交際的人，所以才沒有什麼朋友，甚至於我跟楊楠剛剛認識的時候，彼此也沒有什麼好感，但不可否認，共事的這段時間，我們已經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我本想向她解釋一下，但躊躇了很久，還是沒有說。
　　因為有些事情，始終還是要獨自去面對。
　　掛斷電話之後，我就把手機卡拿了出來，然後扔進了魚缸中。
　　那個神秘人既然可以在我以前的手機裡安裝追蹤器，那麼現在的手機也不安全。
　　重新換過衣服之後，我又用趙婕家的座機訂了外賣。
　　畢竟我現在已經是通緝犯了，所以並不想讓其他人見到我，接外賣的時候，我只伸出去一隻手，可沒想到那個外賣小哥竟然是個話嘮，他因為耽誤了時間，所以一定簡直要向我當面道歉。
　　我明明已經說了會給好評，但他還是要堅持進來。
　　沒有辦法，我只好答應，特意關掉了玄關的燈，好讓他看不清我的樣子。
　　接過外賣之後，他還是連連陪著笑臉，不過笑容已經不像剛才那麼自然了。
　　我這個人沒有什麼本事，如果真要說有的話，那就是善於觀察，哪怕是再細微的表情也逃不過我的眼睛。
　　「你認識我嗎？」一邊說著，我已經不留痕跡的擋住了他的去路。
　　他連忙搖了搖頭，道：「我不認識，我不認識。」
　　儘管他已經竭力否認，但我還是看了出來，他在撒謊，因為他一句話重複了兩遍，越是強調，就越證明他心虛。
　　而且，他的表情也出賣了他，似乎在他的眼中，我根本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擇人而噬的野獸。
　　我已經是通緝犯了，在我弄清楚那個神秘人的底細之前，我絕對不能被抓！
　　想到這裡，我已經打定了主意，便回身把屋門關上，他當時就給嚇壞了，差點跪在地上。
　　其實，我倆身高差不多，他比我還要壯一些，如果真要打起來的話，我多半不是他的對手，不過最近兩起命案影響很大，再被媒體這麼一渲染，謠言更是甚囂塵上，在M市幾乎已經成了人盡皆知的事情，如今他見到了傳說中的「剝皮惡魔」，氣勢上就已經差了幾分，自然會感到害怕。
　　我笑了笑，說道：「你不用害怕，只要你好好配合我，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我已經盡量讓自己的表情變得平易近人，可沒想到非但沒有拉進我們之間的關係，反而讓他退後了好幾步，看他踉蹌的樣子，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倒在地上。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找了個地方支撐住，操著一口鄉音問道：「大哥，我跟你無冤無仇，你想怎麼樣？」
　　我聳了聳肩，道：「沒有什麼，只是想讓你脫衣服而已。」
　　聽了這話，他噗通一聲就倒在了地上。
　　我並不是在跟他開玩笑，我的確想要這身衣服，因為他的身形跟我差不多，衣服正好合身，似乎他就是老天送來，讓我金蟬脫殼用的。
　　幾分鐘後，他就醒了過來，不過已經被我綁在了床上，我本來是想做一個延時裝置，拖延一點時間的，但又害怕出故障，便想出了另一個辦法。
　　我將他一隻手加兩條腿都打了密密麻麻的結，只留下一隻手，他如果想要利用一隻手脫困的話，至少得個把小時，這段時間已經足夠我從人間蒸發了。
　　一直以來，我之所以處處被人掣肘，就是因為我在明處，而那個神秘人在暗處，他對我的一舉一動瞭如指掌，而我卻對他一無所知。
　　這樣的比賽是不公平的，既然如此，我為什麼不變通一下呢？
　　被冷風一吹，我感覺到自己的大腦都清晰了很多，用力裹了裹身上的快遞工作服，我騎上電動車，很快駛入夜色之中。
　　我對那個神秘人一無所知，但我可以從其他地方下手，比如宋薔，比如遲夢涵……
　　
第五十八章 獨自調查
　　
　　他既然通過這一樁樁案件玩弄我，那我完全可以通過解開案件的謎團來找到她。
　　不過，眼下的當務之急是要找到趙婕，晚一秒鐘，他就多一分危險。
　　推理、觀察是我的強項，但要找一個失蹤的人，那就不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了，沉吟了一下，我用公用電話給傅菁打去了電話，算是報案了。
　　畢竟共事過一段時間，我對他的能力還是很有信心的。
　　我本來就不是警察，所以，儘管跟大家配合的越來越默契，但還是總覺得不對勁，以至於這麼長時間過去了，案件仍然沒有絲毫進展，說不定我獨自行動的話，反而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所有案宗、證據、證言我都記在了腦海中，也為我接下來的工作省下了不少時間，我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從第一個被害者下手。
　　因為，相對而言，遲夢涵比劉峰要「單純」很多，沒有那麼多家庭糾紛，沒有道貌岸然的繼父，社交圈子也要小上很多。
　　少了那麼多花邊新聞擾亂視線，更容易讓人發現線索。
　　打定主意，我決定化妝去她家看一看。
　　其實前前後後，我也只去過她家兩次而已，講道理她的奶奶應該認不出我，但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買了一頂假髮。
　　跟我上次來的時候一樣，依舊是窄窄的樓道，生銹的扶手，樓道裡貼著各式各樣的小廣告，層層覆蓋，已經沒有完整的牆面。
　　這些樓都是福利分房的年代留下來的，在那個時候只有有工作的人才住的起，但現在基本上只能見到空巢老人了。
　　剛剛來到樓下，我就見到了遲夢涵的奶奶，潘老太太。
　　此時，她正彎著腰，費力的想要撿起地上的礦泉水瓶子，可能是年紀大了，腰上有問題，她嘗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撿起來。
　　黃昏、蕭索的街道、撿垃圾的老人……
　　看見這一幕，我不禁覺得有些難受，連忙迎了上去，幫她把瓶子撿了起來，放進了她的蛇皮袋裡。
　　潘老太太很開心，但她的笑容卻讓人開心不起來，只見她眼窩深陷，皮膚臘黃，就像乾枯的橘子皮一樣，天知道這個慈祥的老太太在接連的噩耗之後，是怎麼活下來的。
　　「謝謝你。」
　　老人道了一聲謝，便要上樓，我這才想起正事，連忙說道：「請問你是遲夢涵的奶奶嗎？」
　　雖然我已經化過妝，但還是擔心她認出我的聲音，所以在說話的時候，我特意壓低了聲音。
　　聽了我的話，老人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
　　對於她來說，每聽到一次「遲夢涵」，就等同於被人揭一次傷疤，那痛苦的模樣，看了就讓人覺得心痛。
　　在小說中，我寫過無數這樣的情節，但當親眼見到時，還是覺得有些心酸，是啊，唯一的孫女已經不在了，老兩口日後的生活可想而知。
　　我知道，作為一個偵探，千萬不能感情用事，只好咳嗽一聲，提醒了她一下。
　　我知道這樣做很不禮拜，尤其在我對面的還是一個花甲老人，但我沒有辦法，因為現在案子還沒破，幾乎每天都會有警察來這裡尋找遺留的線索，我多留一秒，就多一分被警察抓住的危險。
　　老人明白了我的意思，幽幽歎了口氣，道：「有什麼問題你儘管問吧，如今人已經不走在了，我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
　　一邊說著，她已經招呼我上了樓。
　　聽她說話的口氣，似乎真的有什麼重磅信息，我頓時心頭一喜，不過在被害人家屬的面前，又不好表現出來，只好裝作若無其事的點了點頭，道：「別的我不敢說，但我們一定會給死者一個說法，給您老人家一個交代。」
　　聽了我的話，老人一下子把頭抬了起來，目光直視著我。
　　她的眼睛已經變得暗淡無光了，眼白之中也夾雜著血絲，顯然這段時間也受盡了煎熬，只不過此時這雙眼睛卻是閃閃發光。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一時之間也有點手足無措。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道：「你跟其他警察不一樣。」
　　大概是因為常年低頭撿垃圾，她已經不習慣跟人對視了，所以只看了我一眼，就立馬把頭低了下去，在我的攙扶下，慢慢上了樓。
　　她家跟我上次來的時候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在「客廳」擺了一張椅子，還準備好了茶水，顯然這是她準備好來招待前來問話的警察的。
　　雙方坐定，她便開始整理衣服的下擺。
　　我知道，她這是在做心理建設，馬上就會開始說話了，所以並沒有催促她，只是拿出了一個本子，佯裝要做記錄。
　　「其實啊，夢涵一直都是一個好孩子，從小就乖巧懂事，有時候大人沒回家，她還會連我們的飯一起煮上。」說到這裡，她話鋒一轉，接著道：「可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從上了大學之後，她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不但不去上課，也不跟我親近了，整天就把自己鎖在屋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