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現在這個時候帶我回家絕對不是個明智的選擇，在我明確表明我支付不起公寓的租金時，這個女孩終於忍不住笑出聲，朱唇微抿：「行了，你上車吧！」
　　趙捷是個二十五歲出頭的精緻女人，她的公寓位於市中心不遠的地方，連同裝修都是黑色白色為主的簡約風格。
　　「喏。」趙捷從鞋櫃裡撿出一雙嶄新的男士拖鞋，扔在地上。隨手將自己原本踩著的高跟鞋丟在門口，看起來比楊楠的略顯青澀，更加風情萬種。
　　我換上拖鞋，比我的號碼還要稍微再大上那麼一些。
　　趙捷不是那種瘋狂的追星族，從我第一本書開始，她就隔三差五的開始給我私信，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相信我一定有一天會紅起來。
　　一直到我粉絲數目從幾百漲到幾千時，趙捷自主出資建立了第一個我的粉絲站。
　　我對她而言，可能不僅僅是個喜歡的作者，更是一個「看著長大的」作者。
　　「到底怎麼回事？」趙捷倒了兩杯清酒，將一杯擺在我面前，語氣隨性的問道：「我接到消息你最近不是被放出來了嗎？怎麼一直沒有露面？」
　　清酒的味道很香，我拿起來一飲而盡，一直加快的心跳終於在清酒的作用下，逐漸冷靜下來了。
　　我盡力用最簡潔的話語和她解釋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包括石碩的事情。但是有關於案件的情況，我還是隱瞞了一些不該被知道的問題。
　　趙捷從始至終保持著沉默，一次次的將清酒斟滿。她的酒裡不知道放了什麼，帶著一股淡淡的甘草香。很快，我的情緒被幾杯酒緩緩安撫下來。
　　「有人在針對你。」趙捷也喝了一口，修長的雙腿交疊在一起，自帶一股子女王氣場：「這個人不僅僅是熟悉你的作品，應該也熟悉你的性格。在心裡側寫這些你擅長的方面，技術應該不遜色於你。你善於做局而非解局，所以才讓你這麼被動。」
　　趙捷的分析是有道理的。我並不擅長破局，所以一直是在連環入局，十分被動。就像我現在，根本就不知道為什麼李林峰他們突然站在了我的對面。
　　不應該這樣的，明明早上和尹嘉航告別時，我還是警局的協助人員。
　　一定是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腳。
　　「別想太多，木白。」趙捷拍拍我的肩膀，走到廚房戴好圍裙，原本強大的氣場被淡粉色的圍裙稍作修飾，看起來終於有些賢妻良母的味道了。
　　原本昨晚就沒有休息好，今天又經歷了神經緊繃和肉體疲勞雙重創傷，如今坐在柔軟的皮質沙發上，神經終於輕鬆下來。
　　人一旦放鬆下來，很容易被困意席捲。再加上喝過清酒的原因，我更容易撐不住上下黏著的眼皮。
　　很快，我的意識逐漸模糊起來，整個人散了力躺在沙發上。
　　又一次清醒過來時，外面的陽光已經有些微微打斜，從窗戶暖暖的洩進來，曬得皮膚發疼。
　　皮膚發疼？
　　我費力的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躺在陽台冰涼的地板上，身上濕淋淋的全都是水。
　　趙捷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站著，手裡的拎著一個還在滴水的水盆。
　　一股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
　　我低頭看，掌心有兩道說深不深說淺不淺的傷口，此刻血肉翻白，疼的直吸氣。
　　「我怎麼了？」
　　我站起身來，渾身酸痛。我費力將牢牢貼在身上的短袖脫掉扔在地上，終於知道為什麼趙捷的表情那麼複雜了。
　　身上是青青紫紫的痕跡，從手臂到肚皮，幾乎可以說是遍佈全身。
　　地上是血跡混合著水，在陽光的反射下，看起來格外的詭異邪氣。
　　「我——夢遊了？」我沉吟了一會，問道。
　　趙捷輕輕的舒了一口氣，轉身到衛生間拿出一條全新的浴巾出來，遞給我之後語氣沉重得問道：「你之前在警局也夢遊過嗎？」
　　我不知道她這麼問的意義在哪裡，老老實實的點點頭，用乾淨的浴巾將身上的水擦拭乾淨。
　　「太詭異了。」趙捷紅著臉說道，看著我還在滴水的褲子，別過臉說道：「我出去幫你買一套衣服吧，我這兒沒有你能穿的。」
　　這時我的注意力才從夢遊轉到現在的情況，渾身都是水，估計褲子和內褲都沒辦法穿了。
　　怪不得趙捷要臉紅，這孤男寡女的情況下，我也有點難為情起來。
　　趙捷獨自出門了，我拉好窗簾，將褲子全都脫下來，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放在洗衣欄裡，她的洗衣欄裡放著不久前剛剛換好的衣服，把我的濕衣服放進去好像不太好。
　　我也沒有事情可以做，只好乖乖坐在沙發上看手機。
　　手機本來已經被我關機了，可是我現在實在是有點擔心石碩的情況。
　　我不敢給石碩打電話，只是在半個小時之前接到了一個信息。
　　信息只有兩個字，我卻能夠明白其中的真正含義。
　　這兩個字是死水。
　　死水是我們從小的約定，小時候經常混在一起，那時候無聊混在一起惡作劇，就約定了很多只有彼此才知道的秘密暗號。
　　死水的意思，是雖然很危險，但是還有挽救的餘地。看樣子，石碩那邊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
　　這時候，另外一條訊息也同時湧進我的手機裡，是楊楠。
　　「霍木白，無論如何請相信我，主動來到警局自首，才是現在保護你的唯一辦法。霍木白，你現在不清楚情況，不要做出錯誤的判斷!」
　　她的信息讓我感覺到有些莫名強勢，而且——現在明明是警局率先更改了我們的計劃策略，她憑什麼這樣要求我？
　　我有些頹喪的放下手機，卻發現沙發的角落，有一台一直在工作的攝影機，閃爍著紅光。
　　
第五十一章 奇怪的夢境
　　
　　我將攝影機暫停工作，然後翻出剛剛的錄像內容。
　　看見裡面的內容，我不由得目瞪口呆，整個人手一鬆，攝影機砸在地毯上，發出悶悶的聲音。
　　視頻似乎是從我睡著之後才開始錄的。視頻裡的我穿著剛剛濕掉的那套衣服，我睡在沙發上，突然睜開眼睛，直愣愣的盯著前方。
　　「你醒了？」
　　是趙捷的聲音，她帶著笑意問到，然後視頻鏡頭晃了晃，有聲音傳過來：「最近你的網站我們全部都停止更新消息了，我想存一些，以後如果真的有什麼問題，我也可以替你吸引吸引視線。」
　　我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視頻裡的我緊緊盯著鏡頭，露出了一個奇怪的笑容。
　　就算是我自己，看著也忍不住後背發怵，感覺整個人被投進冰庫裡一樣。
　　這個笑容太奇怪了，像是在挑釁一樣。
　　緊接著，視頻裡的我開始瘋狂撞擊牆面，然後不停地跳起來用膝蓋重新著地。
　　我一邊看一邊用力撕開自己的褲腿，我穿的是黑色的褲子，剛剛沒有發現疼痛，現在每動一下都覺得疼的不行。
　　褲腿被撕開後，已經血肉模糊起來。因為被淋了水，所以褲子被血淋透我也沒有發現。
　　我自己沒有任何印象，視頻裡的我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不停地來回折騰自己的身體。很快，整個人的身體就開始變得異常遲緩，可是臉上的表情卻依然精神。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身上斑駁的痕跡，還有那些自殘的動作，甚至那個現在不論我怎麼模仿也沒辦法再做出的表情，這些，很明顯都是不能被理解的行為。
　　現在我終於知道，為什麼趙捷要說那句太詭異了。
　　情況很糟糕了。我用力扯著自己的頭髮，努力想讓自己的思緒冷靜下來。
　　警局突然地變化，會不會和昨晚我夢遊的情況有關係？
　　趙捷速度很快，她回來後表情已然不再窘迫，看著冷靜多了。她進來之後，認真的環顧了一下身後的情況，才輕手利腳的關好門。
　　「你看見了？」
　　她的目光落在我手裡的攝影機上，語氣盡量放的輕鬆一些：「是很奇怪對吧？現在的情況我也不好貿然給你找醫生，你這種情況會經常發生嗎？」
　　衣服擱置在沙發上她就轉身去廚房，我一邊換衣服一邊仔細的思考回答：「不是經常，只不過，這種情況是我從拘留所出來後才開始出現的。」
　　我換好衣服時，她剛好穿著圍裙，端出來一份甜軟酥糯的曲奇餅來。
　　「你仔細想想呢？每次夢遊，都是在什麼情況下？」
　　趙捷將小餅乾放在我面前，一瞬不瞬的盯著我問道。
　　她的問題其實我是考慮過得。我一開始以為那個奇怪的青草香才是我夢遊的原因，但是警局裡第二次夢遊時，我沒有聞到任何味道。
　　而且關於這件事情，我把那些東西也曾經分給傅菁，他為什麼沒有任何問題。
　　所以，我才遲遲沒有找到這個夢遊的關鍵所在。
　　「早在一開始我們就不同意你以這樣的方式深入險境，是你不聽，偏偏要試試。」趙捷從圍裙的小兜裡掏出一個簡裝的小本子，上面應該是之前計劃的簡述，
　　「我想試試那個。」我抬頭，迎上她的目光。
　　「好吧，那個辦法現在而言，應該是最安全的了。」
　　這是一開始我準備引誘這個神秘人的方法，只是沒想到最後唐一德居然會尾隨殺我，唐一德的出現讓我整個計劃發生了巨大的偏差，所以這一步才擱置下來。
　　現在看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小說的章節，既然能上傳，就能刪除。早在當初我就聯繫了我的編輯米粒，要刪除最近以來的二十章內容，然後換成我寫的稿子。
　　一份，和現在的內容走向完全不一樣的稿子。
　　我就是要他知道，就算把我逼上絕路，我也會拉著他和我一起下地獄！
　　這次更新的小說裡，走的路線和我之前連載完全不一樣的，先是不再解釋手法內容，而是在其中添加了更多旁白和對話。
　　那些偏於挑釁的話，將整個案件，昇華至最高端！
　　大概我更新結束後五六分鐘左右，趙捷收到了一份郵件。
　　郵件裡有一句話，簡單而富有戾氣。
　　這份視頻，是我發給你的，請仔細慎重的看完。
　　落款，是我的名字，霍木白。
　　果不其然麼？很關心我的動向，一旦發現我這隻小白鼠不再按照他的軌跡行動，就馬上通過這樣冒充的方式，讓我徹底無法開脫呢？
　　「電腦後台故障，我們沒法操作了！」趙捷發出一聲驚呼，將鼠標來回挪來挪去，卻發現屏幕上的鼠標並不是跟著她的方向，而是有條不紊的刪掉我上傳的最新章節。
　　他希望他是我。
　　他更希望別人以為他是我。
　　或者來說，他想做為我在陽光下的影子，既不脫離我，也不願意被我操控。
　　恰恰相反，這個存在於和我影子一樣的人，瞭解我的一切，他想操控我！
　　這個人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
　　我收起電腦，大概可以知道，這個人已經氣急敗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