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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節

  尹嘉航原本已經放鬆下來,聽了我的問題,小小的五官全都皺在一起:「哥哥,我沒有打假警,我爸爸不見了!」
  他非常執著的強調道:「我爸爸已經好多天待在家裡,他說,如果他突然不見了,叫我一定要報警!他一定是遇見危險了!」
  我先是一驚,趕緊將證件拿到小傢伙面前,義正言辭的說道:「你看,哥哥就是警察,如果有什麼問題,你就和哥哥說!」
  尹嘉航點點頭,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已經被水泡濕的小字條緊張的辨認。
  「警察叔叔你好,我叫尹嘉航,家裡住在惠民路榮升小區b12棟603號,我的爸爸叫尹乃川,我的媽媽很早就和我爸爸離婚了,所以我沒有媽媽。現在時間是早上六點半,我爸爸失蹤了。」
  小字條上的字寫的很整齊,想要表達的事也全都有條不紊,看起來是老早就準備好的。
  「你爸爸一直這個狀態嗎?」
  「什麼狀態呀……」
  我蹲在他面前耐著性子引導道:「你爸爸一直告訴你,只要他失去聯繫就要找警察叔叔嗎?」
  「不是的。」孩子搖搖頭,很執拗的解釋道:「爸爸平日裡也經常找不到人,但是他最近一直呆在家裡沒有出去,他好像很擔心自己似的,告訴我如果外出他會打電話給我,如果突然不見一定要找警察叔叔。」
  我隱約覺得事情不太對勁,就接著問道:「爸爸是什麼行業你知道嗎?」
  尹嘉航歪著頭想了想,小臉繃得很嚴肅:「最近的雕塑比賽,爸爸去做了裁判。」
  裁判嗎?
  又是和那場比賽有關係的人?
  為什麼最近出事的人都和那場比賽有關係?之前是參賽選手離奇死亡,現在連裁判都不放過,兇手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他到底要表達些什麼意圖?
  「爸爸在比賽前後有什麼不一樣嗎?」我接著問道,笑著解釋道:「你不要擔心,我們一定會找到爸爸的。」
  也許是因為我是警察的原因,孩子選擇了無條件的相信我。他仔細回憶了一番後,掰著手指說道。
  「爸爸在比賽前,似乎一下子很有錢,給我買了好多好多東西和玩具,連現在住的房子,也是新買的。不過爸爸經常說,不義之財來得快去得也快,叫我不要學他。」
  不義之財?他為什麼會突然間發這樣一筆橫財,還是在比賽之前這麼敏感的時間內?
  難道說——他收受賄賂?
  這種時刻的橫財,我能想到的只有這個。如果說是收受賄賂的話,在前幾名裡,獲得好名次且家境殷實的人,只有一個。
  第二起案件的死者,劉峰。
  新的線索湧出水面,我低聲囑咐孩子在這裡等幾分鐘,隨之衝了出去。
  
第二十八章 神秘失蹤的人
  
  「誰接到的報案?」
  我急迫的衝進接線室,之前的案件都沒有得到很好的解決,如果接連發生第三起,勢必引起市民的恐慌。
  「是我。」一個女生摘下自己的耳麥,聲音清脆的說道:「是我接到的。」
  傅菁從我身後也進入房間裡,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撫,衝著那個女孩子擺擺手,叫她出來。
  我們三個在走廊裡停下,站成一個三角形進行談話。
  「小佳,什麼情況?」傅菁看出我的情緒波動很大,率先開口問道。
  「是這樣的傅隊,從凌晨三點鐘我接到第一通電話,聲稱自己的爸爸失蹤了。」小佳頓了頓,表情有點羞愧:「但是因為他還是個孩子,而且成年人失蹤需要四十八小時才能正式立案,所以我只是安慰了他幾句,就讓他掛斷電話了。」
  我不斷握緊拳頭,想讓自己冷靜下來,聲音都有些顫抖:「然後呢?」
  被叫做小佳的女生很擔憂的看了看我的表情,欲言又止,似乎有些忌諱。
  「沒關係,你接著說,他沒有問題。」傅菁拍了拍我的肩膀,始終沒有把手從我的肩膀移開:「別擔心,沒有任何問題。」
  他的第二句話,看起來像是說給小佳說,可他每隔幾個字就重重的捏一下我的肩膀,我知道,他是在暗示我不要衝動。
  我究竟是沒經歷過系統化的訓練,比起他們的沉著冷靜,始終可以說得上的略遜一籌。
  「第二通電話也是我接通的,時間大概是凌晨五點鐘左右,他聽起來很緊張,一遍遍的央求我出警。但是說是失蹤,連十二小時都沒超過,按照規章制度,我們是不能出警的,所以我還是安慰了他幾句,告訴他如果十二個小時之後依然沒有結果的話,一定要再打電話過來。」
  我下意識的看向尹嘉航待著的房間方向,有些擔心這個孩子。
  這個孩子是有多麼慌張絕望,才會選擇蹲在警局門口。接連兩次報警都被以這樣的回答拒絕,恐怕以後發生事情都不會第一時間找警方了。
  「為什麼不多問問?」想起尹嘉航蹲在門口泣不成聲的樣子,我就忍不住心中躥升一股邪火:「既然知道他是個孩子,為什麼就不再多問問?」
  我的聲音克制不住飆升,儘管我知道,對方也只是個負責接線的女孩子而已。
  「夠了吧,霍木白!」傅菁一拳打在我的肩膀上,我忍不住後退幾步,整個人靠在牆上。
  我知道這一切和小佳沒關係,但是這一系列的事讓我感覺到深深的無力感。我整個人洩力靠在牆上,逐漸從站著變成了坐在地上。
  「麻煩你了,接著回去工作吧!」傅菁安撫了一下小佳的情緒,讓她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看起來情緒還算輕鬆。
  小佳有些擔心的看了看我們兩個的情況,我知道我剛剛情緒有些失控,歎了口氣道歉道:「對不起,剛剛是我失去控制了。」
  小佳又回頭看了我們一眼,才重新回到工作室。
  「什麼情況啊你?」
  傅菁坐在我旁邊,疑惑的看著我:「我覺得你情緒波動很快,而且很大,到底怎麼回事?」
  我垂下頭,不斷用手揪扯著頭髮,極力想用身體上的疼痛來均衡心理上的波動。
  尹嘉航的樣子讓我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小時候。
  我是被父母遺棄的。
  也是在一個深夜裡,父母出去了之後,再也沒有回來過。
  所以我最能體會尹嘉航的感受,那種軟弱無力又無處宣洩的感受。
  「你有心理陰影。」傅菁將半個身子都靠過來,將我們兩個貼的很近:「你的童年有陰影,是不是?」
  我有氣無力的點點頭,不願意多說。
  「好了,如果休息好了的話,你就回去看看那個孩子。你現在情緒不太好,還是留下來和楊楠一起留在局裡安撫孩子,我會帶著李林峰一起去找找,別擔心。」
  我明白傅菁會帶著李林峰的原因,他想讓我放心,讓我清楚,其實我們兩邊的進度是一樣的。
  「嗯。」
  現在的狀態也很難跟著出去找人了,我沉默著點點頭,選擇了回到那間會客室裡。
  手放在門把上,我就忍不住深呼吸,極力克制自己已經不受控制的情緒。
  不能讓孩子看出來異樣,他還太小,我現在對於他來說,就是一種心理上的依靠。
  「為什麼不進來?」
  尹嘉航從裡面將門打開,充滿霧氣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我,很溫順無助的樣子:「為什麼不進來?哥哥。」
  我握住他的手,指尖很涼,像是在冰塊上貼了很久。
  人在遇見危險時,會將是全身血液湧在心臟來保護最脆弱的地方,所以才會出現手腳微涼這種情況。
  「你很害怕嗎?」我拉著他的手回到沙發上坐好,想像楊楠每次安撫別人一樣,為他接一杯熱水。
  發覺我要鬆手,尹嘉航用力的扯著我的手,聲音都在微微發抖:「不要,哥哥,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他整個人都在不斷戰慄,不安從身上不斷傳來。
  「你不要害怕,我不會離開的。」我用手不斷的理順他的頭髮,想要安慰他不要受到傷害。
  「我只是去接一杯熱水,可以嗎?」我指了指門口方向的飲水機,低聲說道:「就在那裡,我不會打開門,你不要害怕。」
  尹嘉航癟著嘴,越來越委屈,攥著我的手指不斷用力,直至指尖發白。
  「好了,我們不喝水了。」
  我坐在他身邊,故作輕鬆的笑著說道:「警局裡最厲害的叔叔已經去替你找爸爸了,你別擔心,一定會很快找到的。」
  「不是的。」尹嘉航搖搖頭,雙腿支起來,將頭埋在雙腿之間:「警察局裡的人都不相信我,哥哥,除了你沒有人相信我。」
  他的眼淚一滴滴砸在膝蓋上,啜泣的聲音被抑制的很低:「哥哥,除了你沒有人願意相信我。」
  我從沙發邊的小茶几上拿起抽紙,輕柔的拂去他臉邊的眼淚,耐心的哄道:「別擔心,大家都是相信你的,不要擔心,好嗎?」
  「不是的,不是的!」尹嘉航的情緒突然失控,他猛然放開我的手,站起來大聲吼叫道:「不是這樣的!如果你們相信我,我爸爸早就被找回來了!」
  他的情緒很不對勁,將自己拚命的縮在一個角落裡,竭盡全力的大喊道:「我爸爸有危險啊,他有危險啊!他做了那麼多錯事,當然會有報應啊!」
  我聽了他的話,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為什麼說他爸爸做了錯事?為什麼說會有報應?他明明那麼急迫在乎自己父親的安危,為什麼會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第二十九章 爸爸有危險
  
  他的話讓我很好奇,心不由得被提起來。他這麼急切,我就應該知道不僅僅是失蹤那麼簡單。如果真得沒有隱情,尹嘉航不可能冒著雨等在門口。
  他口中提起的比賽,究竟和劉峰她們有沒有關係呢?
  「哥哥,爸爸說不能告訴別人。」尹嘉航咧開嘴,鼻涕眼淚悉數蹭在我身上,緊張的抓著我的衣角不肯放鬆:「哥哥,爸爸會不會回不來了?」
  尹嘉航很乖順聽話,即便這種情況還能說出這樣的話,就知道尹乃川肯定過不止一次和他囑咐類似的內容。
  如果是從最近開始的,那麼——這一切到底和遲夢涵劉峰案有沒有關係呢?
  我蹲在尹嘉航身邊,將手插進他柔軟細嫩的短髮,輕輕揉捏想讓他放鬆下來:「嘉航,你愛爸爸嗎?」
  他攥著我衣角的手越來越緊,能夠聽見布料有輕微撕裂的聲音。他抬頭看著我,目光帶著怯意,並不完全信任我的樣子。
  「嘉航,爸爸現在的處境可能很危險。」我開導道:「爸爸之前囑咐你一定要報警,你當然要和警察叔叔說實話,不然警察叔叔怎麼能保護你和爸爸呢?」
  尹嘉航將整個身子蜷縮在我懷裡,整個身體緊繃著放鬆不下來,恨不得將自己整個擠進我的身體裡。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隱約在他身上聞到了一絲熟悉的味道。
  他沉默不語,我知道尹嘉航年紀還小,這些事也不能問的太急。
  整個房間突然間安靜下來,除了尹嘉航極力抑制的哭聲外,只剩下石英鐘滴滴答答的聲音夾雜著沉重的心跳聲。
  不得不承認,我看楊楠安撫人時信手拈來,甚至有些輕鬆,可輪到我自己時,才發現原來情況遠遠比我想像的困難得多。
  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