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我是她媽媽啊！為什麼我不問問她！為什麼是我讓她那麼絕望！」
　　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這個絕望的母親，只好輕輕以誘導性的口吻說道：「胡小姐，除此之外，盧銳還說過什麼別的嗎？」
　　她減緩哽咽的節奏，不斷拭去淚水，看起來故作堅強：「盧銳說希望我生一個和他的孩子，小峰死後，他就要求我寫下遺囑，將一切都留給我們的孩子。」
　　才四十幾歲，居然就要求她寫遺囑？特別是劉峰剛死這種情況，盧銳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呢？
　　「那你覺得——會不會是盧銳動手殺人呢？」
　　我的問題一拋出，胡夢匯就瘋狂的搖頭，說起話來語氣還算是冷靜：「不會的，這一段時間因為我懷孕，盧銳一直寸步不離的守著我，不可能有時間回國完成這樣步驟繁瑣的殺人案件的。」
　　不可能嗎？
　　我頓頓的看著胡夢匯，事已至此，她沒有任何幫著盧銳的理由了。如果她說的不在場證明是的確存在的，那盧銳真的和劉峰的死因沒有任何關係嗎？
　　「可以讓我一個人靜靜嗎？」胡夢匯低下頭，聲音低低的，很沉悶。
　　「可以。」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就起身將門輕輕關好。關門的瞬間，我聽見她撕心裂肺的哭聲在門內響起。
　　傅菁靠在門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煙，丟了一地的煙頭。
　　「我都說了，這樣對她刺激太大了。」因為抽煙太多了，他的聲音很沙啞。持續的不眠不休加上吸煙過多，他的聲音聽起來有種特別的味道。
　　「你覺得如果不是這樣，他會主動承認這一切嗎？」我從他的指尖將煙搶過來，放在嘴裡用力一吸，讓煙侵入心肺，歎了口氣說道：「他經商很久了，一般人一般手段能夠讓他說出這麼多嗎？劉峰已經死了，他當然不會隨便承擔這樣的罪。」
　　「我知道。」傅菁從門上的小窗戶看向裡面的情況，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跟著他先離開。
　　「這裡面——」我很擔心胡夢匯，畢竟她還是個孕婦。我可以放任她躲在小房間裡肆意哭喊，卻不敢把她自己留在這裡。
　　「你和傅隊商量去吧！」楊楠走過來，表情也不輕鬆：「沒關係，我會親自開車送她回去。」
　　楊楠做事我是放心的，所以多囑咐了幾句，就直接離開了。
　　傅菁的辦公室已經粗略的收拾過了，文件一沓沓摞得高高的，筆記本電腦和台式都是運作狀態，看起來就知道我把他叫醒後他又是陷入新的一輪工作中。
　　他的這股子拼勁，讓我有種自歎不如的感覺。
　　「這件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可是屬於我們真正的大事件還沒有處理，你怎麼想？」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兩起案件我現在都是一頭霧水，沒有人比我更想得到一個圓滿的結果，沒有人比我更想知道事實的真相。可現在的情況是，我的手裡沒有任何可用的線索。
　　中斷了，這一切，全都中斷了。
　　「這次合作結果還算不錯，怎麼樣，各查各的倒不如資源共享。」傅菁關上門，一臉認真的說道：「我們的最終目的不是糾纏這些沒有意義的勝負，而是將兇手最快的速度繩之以法。」
　　他坐在真皮沙發上，將文件拿下一沓來遞向我：「我知道你的情況，你的案件就是我親自辦理的。其實坦白講，我也不相信那件事是你做的，這個案件順利結束後，我會申請給你翻案。」
　　我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從他手裡接過文件，看著他自信滿滿的臉，忍不住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好，那我們一起合作吧！」
　　決定合作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那個神秘退賽的宋薔選手。
　　傅菁是找過活動主辦方聯繫當初的情況，主辦方給出的說法，是宋薔的爺爺，海外歸來的雕刻大師突然去世，宋薔不得已只能選擇臨時退賽，放棄了幾個月的準備結果。
　　但是有一點很奇怪，傅菁同樣詢問了一直以來負責老爺子病情的醫生，醫生說老爺子那天的情況和平時無異，病情時有反覆平時也是常有的，沒有必要一定推掉比賽。
　　而且，中午情況還較為穩定的老爺子，突然之間就病況嚴重，直接死亡了。
　　這件事看起的確有古怪。
　　「怎麼樣?」
　　我手裡沒看的文件越來越少，直到每一頁我都仔細翻閱過後，我才輕輕點點頭。
　　「既然準備好，那我們出發吧！」
　　
第十九章 奇怪的完美
　　
　　宋家老爺子的喪期還沒過，出於禮貌，我和傅菁都穿著黑色的衣服。
　　刑警隊平時都會穿便服，方便進行走訪和偵破工作。傅菁是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要不是剛剛一起換衣服，我真的要以為他和我一樣是偏瘦的體型了。
　　「宋家老爺子很有名望，你千萬不要說錯話。」
　　這是傅菁第一次和我一起辦案，顯得很擔心我的工作能力。儘管我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證，他還是很擔心我會一時情急說錯了話。
　　畢竟，就目前而言，宋薔是嫌疑最大的人。
　　「我不會的，你放心。」
　　我將錄音筆拿出來，確保它在一個滿電的情況下，手指不停在開關上摸來摸去。
　　「之前不是說，兇手會模仿你在小說裡寫過的片段嗎？你對這個有印象嗎？」傅菁開車時的餘光，從倒車鏡上瞄我的臉，顯得很感興趣。
　　不是第一個人和我提起這件事，之前楚敬南也曾經莫名其妙提起過這個話題，但是我都沒有給出過答案。
　　這真的和我曾經寫過的一篇短篇小說太像了，只不過手法的殘忍程度和完善程度，都遠遠超過我當初的設計，是我不能匹敵的程度。而且這其中，盧銳和胡夢匯的事，都是我不曾預料過得，擾亂了我的偵破方向。
　　就好像我畫了一棵樹幹，有人為了挑戰我，在我的基礎上不斷萌生出新的枝葉來，讓我措手不及，又緊張刺激。
　　只不過，寫出這篇小說時我才十六歲，心智都還不算完善。就憑這個就想贏我，我還是不服氣的。
　　其實這些天以來，我一直在考慮一個問題。雖然百思不得其解，但我也沒向任何人提及過。
　　為什麼兇手會選中我？
　　從一開始那兩張古怪的紙條之後，兇手再也沒有主動聯繫過我，倒是我，一直迫不及待的想和這個兇手碰碰面。
　　他清楚的知道我的一切，看過我那些不成熟的作品，像是老師審閱一樣加以修改。甚至知道我在牢裡，他選擇用這樣的方式，讓我重獲自由，得到和他對抗的機會。
　　敵暗我明，這一切都顯得我太衝動了，蒼白而無力。
　　「怎麼樣？有想起什麼嗎？」
　　我回過神來，看見傅菁仍然興致勃勃的眼神，淺淡的笑道:「認真開車，我可不想看到刑警隊長開車不慎曝屍荒野的消息。」
　　見我不願意說，傅菁也不為難，自顧自的放著一首舒緩的英文歌曲，低沉沙啞的嗓音輕聲跟著唱。
　　都說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宋家的別墅，正是在位於半郊區有名的別墅區內，比較安靜隱蔽的一隅。
　　傅菁的車子只能停在別墅區門口，這兒的安保工作非常嚴格，就算亮出證件也無濟於事。他們穿著整齊劃一的衣服，脊樑筆直的樣子，看起來居然不比警察遜色多少。
　　「有錢人都惜命，這些人裡很大一部分都是真正的警校畢業高材生，被花重金聘來。」傅菁見我一頭霧水，低聲解釋道:「看見那幾個和我年齡差不多的人沒有？他們曾經和我一個警校畢業的。」
　　他們的很多處理事情的方法都和警局十分相似，例如緊密有序的值班方式，和老人帶新人的方式，也和我們極度相似。
　　「說起來，我和傅警官還曾經是警校的同學，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負責為我們帶路的，是一個看起來年紀和傅菁差不多的男人，看起來比傅菁似乎年長幾歲。
　　傅菁是看起來不容易老的男人，不過這個男人看起來已經兩鬢有了斑白的痕跡，眼角也已經有了細微的皺紋。
　　「我記得，你比我大兩屆，曾經很多次被警校提名為典範。」傅菁左右打量著周圍的環境，認真的回答道。
　　這兒附近的環境很好，樹木繁茂，連花都修剪得讓人看起來很舒服。
　　蔥鬱的樹葉在頭頂連成一片，看起來像是童話中的城堡密道神秘又帶著樹葉獨有的清新味道。
　　「多年不見，你都做了隊長了。」男人對於傅菁左右打量的行為似乎有些司空見慣了，他一邊帶路，一邊反覆用對話機確定周圍的情況。
　　「你們平時也這個樣子工作嗎？」我忍不住問道，看了看手錶上的時間。
　　「當然。」提起這個，男人似乎有些驕傲:「說起來，我們別墅的安保工作，是市裡甚至國內來說，都是頂尖的。」
　　「這樣嗎？很厲害。」我抬眼看了他一下，發現他下意識的躲避開我的目光，似乎對我的眼神有些緊張。
　　「那當然，我們監控的密佈範圍非常密切，甚至於在別墅區外一百米內，我們都有嚴廝密防，所以多飛進來一隻鳥，我都會知道。」
　　他刻意躲避的目光讓我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雖然覺得這個眼神有點不對勁，但還是說不出來為什麼。
　　「好了，就在這裡了。」男人停下腳步，遠遠的指著一棟奶白色的別墅說道:「這棟別墅是宋家的，雖然有點老舊，但是這棟房子的價值是整個別墅區裡最高的。」
　　我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我的身高在一米七九到一米八一之間，穿著這種運動鞋的情況下，我的身高應該在一米八。這個男人，身高比我要高出七八公分，和李林峰應該差不多。
　　「好，謝謝你。」
　　傅菁抿抿嘴，語氣沉悶的說道:「那謝謝你了，我們先走了。」
　　我從口袋裡摸到了那支已經準備好的錄音筆開啟，突然轉身看著男人，佯裝漫不經心的提問道:「你在這兒做了這麼久，一定和宋薔很熟吧？」
　　男人先是一愣，表情淡然沒有任何改變，笑著說道:「宋小姐怎麼會認識我呢？我倒是很熟悉宋小姐，她父親和爺爺都很出名，宋小姐本身也是很有禮貌，很漂亮。」
　　他抬起手，懸空著點了點:「我們不熟，不過作為保安，我熟悉的記得每家每戶的成員。」
　　我認真的看著他的表情，忍住自己多餘的表情，笑瞇瞇的回答道:「好的，我知道了，多謝。」
　　傅菁很顯然不知道我到底是在糾纏著問些什麼，他丟下一個眼神，男人就知道自己真的該離開了。
　　男人遲疑了一下，目光似乎遠遠的落在什麼東西上，愣了一下才離開。
　　我順這他的方向看過去，看見了一個白色裙子的女孩。
　　衣袂飄飄，站在不遠的地方。
　　
第二十章 宋橋的不同尋常
　　
　　傅菁用餘光淡淡的瞄了我一眼，迅速露出了一個妥帖的表情，走到女孩身邊問道:「您好。」
　　隨著越走越近，我看見女孩紅腫著眼睛，皮膚慘白憔悴的樣子。她的身材很好，一條白色的裙子襯得身材凹凸有致，和視頻裡那個四肢粗胖的身影的確差距很大。
　　披肩的長髮垂落，她微微一笑，有些苦澀:「我們家別墅位置偏遠，家父讓我來接二位。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我叫宋薔。」
　　不出我所料，她就是宋薔沒錯了。
　　「那麼，真是有勞宋小姐了。」傅菁答道，他的語氣裡聽不出情緒，把控的很好。
　　不僅查案認真，心思獨到，而且對自己和他人的情緒掌控也很優秀，傅菁的確是難得一見的優秀人才。
　　「嗯。」宋薔輕飄飄的回答了一句，始終保持著比我們快半步的樣子向前走。我趁機放慢腳步，仔細觀察她走路的樣子。
　　和監控拍到的那個身影差距很大，難道說這一切真的和她沒有關係？
　　宋薔家的別墅很快就到了，裝修風格復古鮮明，看起來十分有格調內涵。
　　門口有很多男男女女都拿著雛菊在哭，和劉峰家情況不同的是，她們是真的很認真的在哭。
　　「這些是我爺爺的學生。」宋薔的腳步微微一頓，看著大家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我爺爺的學生很多，就連我父親的很多學生也受過我爺爺很多教導，所以都跑來略表哀思。」
　　「你爺爺學生很多。」傅菁粗略的掃了一眼人群說道。
　　「我爺爺是最出色的雕刻家，連我爸爸都是他一手培養的，所以他學生很多，也不足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