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提起這個問題，這個穿著服帖的男人蹲在地上，兩雙手插進頭髮裡用力撕扯，不停的重複道:「我們的感情一向很好，我知道她受到過那樣的事情，我不在乎，我願意娶她。」
　　「可是我媽媽不願意，所以最近我們兩個經常吵架，我希望她能為了我稍微收斂一些，我真的很愛她，我想娶她，我不在乎別人，也不在乎她的繼父，我可以保護好她。」
　　我從他的話中聽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發問道。
　　「什麼事？你說她受到傷害，她受到了什麼傷害？」
　　
第十三章 不能說的秘密
　　
　　杜明接下來的回答，語無倫次又忿忿不平。我沒辦法推算出其中因為他的個人情感到底有沒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但我覺得事情的確惡劣到不應該原諒的樣子。
　　我將他的話反覆整理，才算理清了時間線和事件始末。
　　劉峰的父親去世後，盧銳開始瘋狂的向胡夢匯獻慇勤，原本因為丈夫去世就已經備受煎熬的傷心女人最終沒能敵過盧銳的糖衣炮彈，選擇了在丈夫去世一年後，和盧銳組成了新的家庭。
　　劉峰的確很叛逆，但她也明白母親只剩下自己一個可以依靠的親人。所以儘管並不能接受這個只比自己大出八歲的繼父，但她除了平時吹毛求疵外，對這個繼父也還算客氣，相安無事。
　　直到後來，盧銳提出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劉峰不在乎自己應得的財產會被分割，只是表明母親願意，她沒有任何意見。所以在徵求過劉峰的意見後，盧銳和胡夢匯為了這個孩子去醫院做了一個十分徹底的檢查。
　　檢查結果並不理想，胡夢匯年齡過大，輸卵管有堵塞現象，兩個人想要孩子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
　　這個結果明顯不是盧銳願意看到的，所以一個邪惡的計劃在他心底生根發芽，肆意生長。直到胡夢匯出國料理事宜，他花重金讓經常和劉峰一起玩的小混混將她灌醉，強行和她發生了關係。
　　這一切，驕傲的劉峰沒辦法開口告訴胡夢匯，只能不斷發生爭吵，最後搬出家裡。
　　但始終是有枷鎖的，他始終不能放下，每次帶著愧疚感，最後無法忍受煎熬。
　　而這件事，也是事發很久後杜明第一次向她求婚時，劉峰痛哭著和盤托出。
　　杜明回憶著，表情很痛苦。他單手扯開領帶，我能清晰的看見他脖子上暴起青筋，咬牙切齒的樣子。
　　胡夢匯對於這件事，明顯是知情的，為什麼選擇幫他隱瞞呢？
　　我揉了揉太陽穴，今天在公寓底下胡夢匯哭的歇斯底里的樣子我還歷歷在目。不可否認，這個母親是愛她的女兒的，那為什麼會對這樣一個罪大惡極的人選擇包容呢？
　　另外，胡夢匯現在成功懷孕，那就證明盧銳明明有別的選擇才對，他為什麼會冒著這麼大的風險選擇這樣做呢？
　　一部分的謎底已經揭開，剩下的部分卻越來越撲朔迷離。
　　「不好意思霍警官，是我嚇到你了嗎？」
　　看我發呆，杜明做了幾個深呼吸，終於控制好自己的情緒，眼眶紅腫的問道。
　　他的眼睛很腫，雖然明顯有掩蓋的痕跡，但剛剛因為哭而胡亂揉過之後，更加顯眼。
　　「沒關係，年輕人。」李林峰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語重心長的說道:「別擔心，我們一定會抓到真正的兇手。給我們時間，相信我們。」
　　杜明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此刻他已經能夠冷靜控制自己的情緒，雖然聲音沙啞顫抖，但是比起剛剛的狀態明顯好了很多。
　　「霍警官，李警官，雖然小峰性格要強，但是她對朋友都是刀子嘴豆腐心，所以朋友緣也不差。如果有什麼問題可以隨時問我，一旦有什麼發現，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我。」
　　隨後，這個年輕人整理了一下被蹂躪凌亂的衣擺，衝我們深深地鞠躬。
　　我趕緊將他扶起來，說了幾句寬慰的話，就回到地下停車場取車。
　　天色已經昏黃，夕陽的最後一縷遺光一晃一晃跳躍在高聳的大樓中。
　　我們兩個心情沉重的上了車，車子剛剛起步，我就聽出了不對勁。
　　連我這樣的門外漢都能聽出來不對勁，李林峰更是清楚。他緊急剎車，掛好手剎，下車查看。
　　四個輪子底部都被人整齊的碼放了鋼釘，深深地扎進輪子裡，地上還有張報紙。
　　李林峰將車向後退了退，將已經壓了半個輪子印的報紙拿起來。
　　報紙是劉峰死那天的新聞版，用黑色的碳素筆在上面圈出幾個字來。
　　報，惡，到，終，善，有，頭。
　　善惡到頭終有報？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又是誰將這些東西放在我們車底的呢？
　　「到底是誰做的，真倒霉。」李林峰叼起一支香煙在嘴裡，重重的吸了一口，撥通了楊楠的電話。
　　李林峰的大吉普上有兩個備用輪胎，估計他也沒想到，自己會有四個輪胎同時不能用的時候。
　　我守在車子邊，李林峰在停車場轉了一圈回來時，臉色就不來好了。
　　「我看了，其他車子都沒有這樣的情況。看樣子對方應該是知道我們是誰的。」
　　難道是兇手？
　　我摸了摸口袋，杜明的名片安靜的躺在裡面，想不到這麼快就有用上他的時候。
　　他的行動很快，提著一個筆記本親自趕過來，累的氣喘吁吁。
　　楊楠的速度也很快，幾乎和杜明同時抵達。李林峰用千斤頂換著輪胎，而我們三個則是捧著電腦研究監控。
　　他們這種大型公司停車場的監控每到四十八小時自動覆蓋，所以我才讓杜明直接拷貝下來。
　　監控很清晰，那個人一身黑色裝扮，手上甚至戴了手套，可以說沒有任何部分是直接露出來的。
　　儘管楊楠的技術很高超，我們也看不出什麼有用的線索。
　　墨鏡，口罩，手套，鴨舌帽，這套全副武裝下來，的確很難辨認。
　　「應該是個身材魁梧的男人。」楊楠將局部放到最大，能看見他的身材的確比普通人更加肥碩一些，行動起來也很麻煩。
　　錄像被反覆看了好幾次，杜明也認真的辨認是不是他們的熟人，直到最後一次，楊楠隨手將視頻按下暫停，準備回警局研究時，杜明突然湊到屏幕非常近的地方。
　　「這個人我認識！」
　　他的話像是重新點燃了希望，楊楠趕緊將這小半張臉放大給他看，以便他確認。
　　「你確定嗎？確定真的認識嗎？」
　　杜明皺起眉，仔細看了半天，鄭重的點點頭。
　　「我認識，我見過這個人！」
　　
第十四章 神秘的第三個人
　　
　　杜明的話對我們來說，無疑是一種驚喜。
　　我抓著杜明的手臂，力道失控的追問道:「你確定你真的認識嗎？他是誰？」
　　看我這麼高興，楊楠掃了一眼屏幕接著說道:「老大你別高興的太早，視頻裡這個人明顯和之前視頻裡的人不一樣。」
　　我當然能看出來，這兩個人無論是身材，身高，還是走路姿勢，都並不相像。
　　如果說之前的視頻我們為了人的性別爭論不休，那麼這個視頻無論表現的特徵也好習慣也好，應該切切實實是個男人才對。
　　兇手難道是兩個人？
　　有一個結果總比什麼結果都沒有強，楊楠的話並沒有澆滅我熱切的眼神。杜明瞇著眼確定的一下後，撥通了一個電話。
　　「我不確定真的認識這個人，但我認識這件衣服。」杜明解釋道，指了指屏幕上那個身材臃腫的人穿得外套。
　　「這是我們公司保安處的衣服。」
　　內部人員？
　　他這個回答我是有些驚訝的，下意識的看了看他的表情。
　　以手扶額，一個羞愧的手勢，應該是沒有撒謊才對。
　　「譚經理，讓保安處所有人員，立刻到地下停車場集合！」
　　保安處？難道說始作俑者，是杜明的自己人？
　　杜明所屬的科技公司屬於跨國經營的產業，所以光是保安人員，就已經不是一個小數目了。
　　二十分鐘後，這家公司的所有安保人員整齊劃一的列成一排，站在我們面前，盡量在總經理面前保持身姿挺拔的狀態。
　　不是我想像中清一色壯漢或者年輕人，我看見有四個年紀超過五十歲的大爺吊在隊伍的小尾巴上，用力的挺直腰板。
　　「這是——」
　　杜明順著我的眼神看過去，無奈的咧咧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這幾位雖然年齡大了些，但是應召國家的扶貧政策，只讓他們在停車場裡收收停車費而已。」
　　我點點頭，亮出工作證來，盡量保持一個很平靜的樣子說道:「請大家向前十步走，謝謝大家的配合。」
　　大家默契的後退幾步，領頭的人喊了個123後，齊刷刷的向前走。
　　年輕人和老人的差距一下子拉開了，儘管幾個老人盡力想縮短其中的距離也無濟於事，年輕人十步停止時，老人才堪堪走到第八步。
　　首先被考慮的當然是年輕人，如果說監控裡這個人也是參與犯案的一份子甚至是第二個兇手的話，那老人的可能性就會很小。
　　我是有注意到不一樣的幾個人的。
　　第一，視頻裡的人，很注意避開監控探頭，那麼證明他對所有監控的位置都瞭如指掌。
　　第二，我們看到的是一個給人感覺很魁梧且身高不高，有些駝背的感覺，步伐也不是很快，所以我懷疑，這個人應該是個中年男子。
　　同時符合這兩點的人並不多，我仔細看這幾個我覺得有嫌疑的人，並不做聲。
　　一個較為年輕的先受不了了，他盯著杜明，語氣不滿的說道:「總經理，我們還有自己的工作要做。」
　　此時杜明表現得十分自然，因為車胎已經換完了，現場看不出任何痕跡來，所以除了作案人，其他人也看不出來什麼原因叫大家過來。
　　他微微一笑，說道:「今天照常下班，但是補發加班費。」
　　一個很收買人心的手段，他的確是個適合從商的人選。
　　真正引起我注意的，是兩位老人的外衣。
　　他的外衣是一件深藍色的工作服，和其他人灰色的工作服顏色差異很大，但款式看起來差不多。
　　比起灰色，他們的衣服更加接近視頻裡那件。
　　見我一直看著他們倆的衣服，杜明發話解釋道:「藍色是改版之前的樣子，灰色才是最新版。工作服是需要繳費領取的，但是考慮到兩個人的家庭情況，我們沒強制所有人更換。」
　　即便是進行更換，那也證明除了兩個老人外，其他人也擁有這件外套。我們只有三個人在場，如果現在搜查，有一定困難。叫警局的同事來幫忙，有可能給他們機會處理。
　　家庭情況……
　　如果說監控裡那個人不是兇手，那麼有沒有可能是兇手用錢買通送來的呢？
　　我慢慢踱步到四個老人身旁，仔細打量著。如果不是這種情況，我是不願意用這些不好的想法去揣測這些上了年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