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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節

  他沒有來,不是他。
  我再次抬頭查看時間,才注意到天色已經隱約泛白,應該已經超過了案發的確切時間。
  街邊的燈已經熄滅了,雨依舊淅淅瀝瀝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你最近在夢魘麼?」溫簡繼續問道,並不在意我願不願意回答。
  我深吸一口氣,居然在一個不認識的人身邊睡了這麼久,這是我不願意接受的。我起身,看見那張一百元還是皺皺巴巴的躺在收銀台邊,似乎沒有被移動過的痕跡。
  「我想要感冒藥。」
  昨天的疲乏感和頭昏的感覺,讓我覺得自己可能已經生病了。我已經立下了「軍令狀」,所以不想因為這些外來因素而耽擱接下來的調查。
  溫簡沒有再說話,走到櫃檯裡遞出一盒感冒藥給我,說道:「一日兩次,一次兩粒,飯後服用。」
  我接過藥盒,看著溫簡嫻熟的翻找現金,放在櫃檯上讓我自己拿。
  我直接拿起零錢,抬眼看著溫簡人畜無害的笑容,直接離開了藥店裡。
  雨已經很小了,零星的雨點落在皮膚上,涼涼的,很有意思。
  南城公園已經被要求不能夠用於晨練了,片警對公園做出了明令禁入。我將工作證別在胸口後,順利獨自一個人進到了公園裡。
  我用力扯著自己額前的頭髮,本來準備昨晚就來的,想看看在這種相似的情景下,能不能有新的發現,沒想到居然在一家不認識的店裡睡了幾個小時。
  甚至在睡夢裡,又一次想到了那個人。
  我從衣服外套裡摸出一盒香煙,香煙已經濕了。我將煙嘴掐掉放在煙盒裡,剩下的部分全都塞進嘴裡咀嚼。
  煙草的味道並不好,可現在這種情況下,倒也提神醒腦。
  儘管發生過兩次命案,可南城公園依舊空氣清新,濃厚的草木香縈繞在鼻尖,令人寧心靜氣。
  我在南城公園裡默默的走來走去,反覆在兩個案發現場之間來回折騰,將南城公園任何一個從路口到案發現場的路全都走上幾遍,卻感覺不到疲憊。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急促。
  我心裡不由得一緊,握緊拳頭調整著呼吸,努力讓越來越重的心跳回到它原本的力度。
  「嘿。」
  身後的人將手搭在我的肩頭,我忍不住咬緊牙關,狠狠的一拳揮過去。
  李林峰一咂嘴,用力接住我的拳頭,齜牙咧嘴的說道:「怎麼了?霍木白?」
  聽著他叫我的名字,我才洩了力,收回因為過度用力而酸軟的手。
  「調查已經有了結果,我將網絡上所有的音頻全都給老人聽過,老人明確表明,沒有任何一個版本的聲音和他聽到的一樣。」
  我沉默著點點頭,知道這一條路走不通了。
  李林峰走到我身邊,和我並肩前行,嘴裡不知道一直在哼唱著什麼。
  「你在唱什麼?」我問道,他看起來不像是會喜歡唱歌的人。
  「嗌,還不是那首泥娃娃,我聽這首歌太多了,忍不住會哼哼幾句。」
  我的腳步突然停下,有沒有可能,老人聽見的歌聲,不是在網上下載下來的版本,而是誰唱的呢?
  會是誰唱的呢?我低下頭,太陽穴在突突的跳個不停。我的腳步越來越慢,頭部的神經始終不停的敲擊著心臟,很不舒服。
  我將感冒藥拿出來,扣出兩片扔在嘴裡。糖衣外皮逐漸融化,露出苦澀的藥味,我才直接嚥下去,能夠清晰的感覺到藥片粗糙的藥體劃著喉嚨,反嘔的味道湧了上來。
  「霍木白。」李林峰抿抿嘴,將一支香煙叼在嘴裡,模糊不清的說道:「你說,這件事是不是太神了點。據說在西方的神話裡,死神來臨都自帶BGM,塑造那種詭異的情緒。」
  他大大咧咧的說道,啪的一聲點燃香煙,藍白色的煙逐漸將我們兩個包裹住。
  塑造詭異的情緒。
  提到塑造這個詞,我忍不住想起了另一個重要的細節。
  第一具屍體的填充物。
  我努力的回想第一次看見屍體時,楚敬南和我說過了那些話。
  有沒有可能,這一切都和她之前突如其來成為黑馬,大放異彩的比賽有關係呢?
  見我沉默不語,李林峰也不說話,留在原地打轉,等我發表自己的意見。
  我們之前都沒有注意到這個比賽,所以現在,我能想到的內容和線索實在有限。就在我絞盡腦汁時,手機突然想起了熟悉的鈴聲。
  我手忙腳亂的找出自己被水泡過的山寨機,用乾燥的短袖衣擺擦了擦手機才接通電話。
  「第二個死者身份調查清楚了。」
  
第八章 第二個死者
  
  這次回到警局,和我見面的不止是上次摔門而去的楊楠,還有桑教授。
  進門之前看到桑教授的身影,我下意識的停下腳步,看了看反照在門上的倒影,有些拘謹的將亂糟糟的頭髮往下按了按。
  「回來了?」桑教授的聲音和其他老者一樣,溫柔中帶著一絲嚴厲,指著面前的椅子接著說道:「你別太急於求成了,先坐下吧,我讓楊楠給你買了飯。」
  我注意到,桌子上的確擺著一份盒飯。食物的味道將原本已經停止工作的胃調動起來,二十四小時內沒有進食,直到現在才有飢餓的感覺。
  楊楠的表情很彆扭,從我進入房間到現在,她始終垂著眼不看我。看著桑教授有些責備的目光,楊楠才不情願的向前幾步走到我正對面,鞠著躬道歉,大概是覺得委屈,眼眶紅紅的。
  「對不起,是我莽撞了。」
  我趕緊虛扶了一把,搖搖頭對桑教授解釋道:「沒事,桑教授,我不在乎的。」
  楊楠當然不願意,如果不是因為桑教授,她會撂挑子我都覺得正常。
  雖然我很需要她的支援,但我並不想讓自己顯得像一個只會欺負女孩的惡棍。
  「那我們現在來說正事吧!」
  桑教授明顯也不願意深究這件事的對錯,接著說道:「第二個人的身份已經調查出來了,和你的心理側寫差不多。或許你在這方面,真的有不錯的天賦。」
  他親手將還有些餘熱的A4紙遞給我,我不得已將椅子向前挪了挪,拉近了我們兩個的距離。
  死者名叫劉峰,女性,二十六歲,沒有固定行業,是個標準的富二代。
  因為早期劉峰家裡的企業就逐漸轉向國外發展,所以父母常年留在國外,只有一個長期保姆一直留在她家裡照顧她。
  她的確有長達五年的體操訓練,後因腿部骨折,被迫終止學習,從此頹廢不堪,學了兩年左右的泰拳。
  我繼續翻動著資料,逐字逐句的認真看著。
  劉峰有一個相戀六年的男朋友,已經確定了未婚夫妻的關係,只是最近因為她無所事事經常吵架。
  男朋友杜明是一個標準的高材生,在事業中游刃有餘,十分寵愛劉峰,卻看不慣她紈褲生活,希望她為自己進行改善。
  這個杜明家裡也是有錢有背景,而且父母似乎已經給他物色了更好的結婚對象,這也是杜明迫切的希望劉峰改變的原因之一。
  值得注意的是,遲夢涵小時候就和劉峰是同學,簡而言之,就是從小就是劉峰的「小狗腿」。
  兩者之間有什麼關係呢?
  我先將心裡這個問題按下不談,將自己回到警局之前的疑問向楊楠求證。
  「遲夢涵身體裡的填充物是什麼?」
  楊楠被我問的一愣,低頭翻著手裡的文件夾,瞇著眼睛查找記錄。
  我深呼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心情平緩下來,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努力將線索捋順清楚。
  「你也想到這個了?」桑教授眼睛裡劃過一絲冷冽,看著我的目光逐漸審視起來:「你到底沒有經受過系統性的指導,一個星期之內恐怕很難得到結果。」
  他的手邊放著一個白色的瓷杯,裡面升騰著苦香的熱氣。我的目光不自覺的落在杯子上,看著奶白色的霧氣,急躁了一早的心情終於平緩下來。
  「死者身體裡的填充物,是木結土。」
  楊楠皺著眉確定了一次,聲音有些疑惑的重複了一次:「木結土,就是木結土。」
  木結土?
  我摸著自己的脖子後的皮膚,努力讓自己平心靜氣的分析為什麼會用木結土。
  日常生活中,黃土,黑土和種花土都是比較常見的,只不過木結土是什麼用處?
  我奪過楊楠手裡的文件夾,能夠感覺到自己翻資料夾的手在微微顫抖。
  比賽,比賽!
  突然站起來的瞬間,整個眼前突然一轉,血糖過低導致我猛然晃了晃,有點穩不住的伸手按住桌子。
  最開始提及內部填充物時,我就應該想到,填充物正式比賽時由官方提供的。
  木結土,是最常見的雕塑用土!
  看著我為了控制平衡用手拄著桌面,楊楠伸出手來扶著我的胳膊,有些關切的說道:「你冷靜點,你需要休息。」
  「劉峰的常住處有人去搜過了嗎?」
  我不動聲色的避開楊楠的手,明明在問楊楠,目光卻留在桑教授身上。
  楊楠是個聰明的女人,她將盒飯擺在我面前,態度好了很多:「還沒有,你先吃飯,吃完飯讓李林峰陪你走一趟。」
  桑教授很明顯贊同楊楠的想法,所以我衝著他禮貌的一笑,就坐下迫不及待的將食物塞進嘴裡。
  飯還是熱的,得到食物的腸胃瞬間開始重新工作,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我抬眼不好意思的瞄了一眼楊楠,她並沒有看我,只是為我接了一杯水後,反覆看著有關劉峰的資料。
  紙杯不大,裡面的水被我兩口解決。這種大快朵頤的吃飯方法,讓我很快有了飽的感覺。
  很快,盒子就見底了。我端起飯盒將剩餘的飯菜一起塞進嘴裡,將飯盒合上扔進垃圾桶裡。
  老人總是說「一頓不吃餓的慌」,我自恃年輕,幾乎四十八小時都沒有吃飯,導致想起東西來亂哄哄的。直到現在,我才重新打起精神來。
  我們三個人都沒有說話,桑教授只是選擇看著我狼吞虎嚥,似乎在深思什麼。我不是喜歡依賴別人的人,所以一切我想知道的線索,我都要親自去現場看個清楚,
  「報告!」李林峰的聲音響亮,中氣十足,身上帶著一股老壇酸菜泡麵的味道。
  「進來吧,小李。」桑教授斂回留在我身上的目光,衝著李林峰擺擺手:「我們是老相識了,你別這麼拘謹了。」
  李林峰熟絡木訥的一笑,聲音有些憨厚:「桑教授,上一次和您一起工作時,還是兩年前的事了。」
  是桑教授讓李林峰過來的?
  我的目光在李林峰,楊楠和桑教授之間來回流轉,明白了桑教授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