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我縮到牆角，腿又疼了起來，疼了好，疼了說明有知覺了，看來剛才就是被鬼迷了才會動不了。
　　我艱難的把把褲衩往上提提，剛要往門口沖，劉嫂又出現了，她沒理我，而是往劉大哥那裡走過去，「死鬼，你不是想我死嗎？現在我死了，來陪你了，你怎麼不理我啊！」
　　劉大哥厭惡的看著她，「怎麼辦？我現在還想殺你一回！」
　　我看他們兩個要狗咬狗，就想著藉機會衝出去，誰知道剛站起身，劉嫂就一揮手，「小汪，咱們還沒完呢，你急什麼，等我收拾了你劉大哥咱們再繼續。」
　　她只是一揮手，我就又貼著牆倒了下去，麻痺，這一對鬼夫妻，怎麼就跟我過不去了！
　　此時我真是欲哭無淚，認命的想法又湧了上來。
　　就在這時，樓道裡響起了嗒嗒的聲音，有人從一樓上來了，我和那對鬼夫妻對這聲音都很熟悉，這是一樓在房東大媽隔壁住著的瞎眼老太太。
　　我們都叫她馮奶奶，這嗒嗒聲是她用來探路的枴杖。因為她眼睛看不到，所以從來不會上樓，天氣好的時候她坐在樓口曬太陽，天氣不好的時候就窩在自己屋裡，這大半夜的她怎麼來了。
　　我怕她摸進來被這對鬼夫妻害了，就提高聲音喊道：「馮奶奶，別上樓，快回自己屋裡。」
　　只聽馮奶奶顫巍巍的聲音道：「小汪啊，我怎麼聽劉勇他們兩口子在你屋裡吵起來了？怎麼回事兒？這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我掙扎著往起站，「馮奶奶，你別進來，沒事兒，你快點回去。」
　　馮奶奶還是摸了進來，「夫妻倆過日子，哪兒有不打不吵的？不打不吵了，那就得離！你們說是不是？」
　　她雖然眼看不到，可是對樓裡每個人都很好，劉大哥和劉嫂不知道是不是還保留著點人性，見馮奶奶像勸人一樣勸他們，也不知道要說點什麼。
　　馮奶奶還在嘮叨著，跟勸一對吵架的正常夫妻一樣。我心想難道她老糊塗了，還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張家夫妻已經死了？
　　張勇和張嫂還是愣愣的站在那裡，我記起小時候村裡的老輩人說過，你把鬼當人他也會把自己當人，難道這是真的？
　　只聽馮奶奶勸了兩句又摸索著來拉我，「小汪啊，我還有好些話要跟他們兩個說，你一個沒結婚的娃子，就別聽了，先下去到我屋裡坐一會兒。」
　　我剛經歷了劉嫂現在觸到馮奶奶如樹皮一樣粗糙的干手覺得心裡踏實極了，因為她的手是溫熱的，她手上的力度也讓我知道她是明白的。
　　馮奶奶什麼都明白，她是來救我的，可是我怎麼能拋下她，自己下去！
　　我感動極了，忍著淚拉住她的手，「馮奶奶，我送你下去吧，讓劉大哥跟劉嫂在我屋裡好好說道說道，沒準就講和了。」
　　馮奶奶點點頭，「好，那咱們走，你們兩個快點把事情說開。」
　　我拉著馮奶奶的手往外走去，快到門口時，門卻匡得一聲關上了，劉嫂道：「馮奶奶，我跟劉勇還真想找個人給評評理，看看到底是誰的錯。小汪可以走，你得留下來聽我們說道說道。」
　　我緊張地道：「讓馮奶奶走，我留下聽你們說。」
　　劉勇這時候倒跟劉嫂一條戰線了，「你懂個屁，快點滾。」
　　馮奶奶抽出她的手，摸索著拍了拍我的肩，「沒事兒，小汪，你下去吧，我快入土的年紀了，比你見得多懂得多，比你合適。」
　　我聽懂了她的意思，哽咽道：「馮奶奶！」
　　馮奶奶笑著朝著劉勇和劉嫂的方向道：「有事咱們早點說，別折騰到天亮，讓這孩子出去吧。」
　　她的話音剛落門開了，我不忍心走，馮奶奶是來救我的，一樓的人，只有她來了。
　　「馮奶奶，我不走，咱們倆一塊聽他們說。」
　　「傻孩子，還不快點下去，我們等著說正事呢。」她說著推了我一把。
　　她的力氣並不大，可我卻被推到了門外，肯定是那對夫妻中有人動了手，我還沒站穩，門已經砰得關上。我轉身猛得敲門，「劉嫂，你們別傷害馮奶奶！談完了換我進去。」
　　劉大哥和劉嫂還沒有說話，馮奶奶卻罵道：「小兔崽子怎麼這麼不聽話，快點滾下去。」
　　我聽到她罵我，更是心酸，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去找起名店裡的小老頭？
　　不行，太遠了！
　　現在幾點？到天亮鬼就待不住了，馮奶奶能不能撐到天亮？我想看表，可是我渾身上下只有一條大褲衩！
　　屋裡一開始還是劉勇和劉嫂各說各話，不一會兒就吵起來了。我知道今天肯定不能善了，這兩個人都著很凶的戾氣，馮奶奶再勸也沒用，怎麼辦？怎麼才能救她。
　　突然我想到了一個人，晨晨！
　　對，晨晨！昨天晨晨說她身上的符可以制住劉大哥！
　　該死的，我居然把她扔了。
　　我光著腳穿著大褲衩衝了出去，腳下不斷踩到硬石子，疼得我呲牙咧嘴，可我沒有慢下來，希望晨晨還在，我要快點找到她！
　　到了巷子口，正看到一個半夜拾荒的流浪流背著一個編織袋，手裡拿著裝晨晨的箱子要走，我衝了上去，搶過箱子，「那是我的！」
　　「幹什麼？搶生意啊？這一片都是我的，混了多少年了，你從哪兒冒出來的？」
　　我沒有理他，把箱子放到地上直接撕開膠帶，打開一看，還好，她還在。
　　流浪漢看到箱子裡的東西，又上下把我打量一回，哈哈笑了起來，「小伙子，你這是脫了衣服才發現老婆不見了？」
　　我沒理他的奚落，抱起晨晨就往回跑，半路上我的大腳指踢到一塊磚頭，疼得我一個哆嗦趴到在了地上，被劃破的胸口也蹭到地上的石子，疼得半天爬不起來。
　　
第六章 去救馮奶奶
　　
　　我哀嚎兩聲，覺得自己真是倒霉到家了，我趴在哪足有半分鐘，過了最疼的勁才往起爬，根本沒空管我碰裂的腳指頭和流著血的胸口，起身後，我發現根本跑不起來了，看著還有一百米遠的三層小樓，我強忍著疼蹲下身找到晨晨頭上的符摘了下來。
　　然後我才發現剛才居然只抱了晨晨，沒有拿著沖氣的工具，我猛一捶地，蠢貨啊，怎麼越急越出錯！我起身想要回去找箱子，一抬頭，只見活生生的晨晨就站在我不遠處。
　　她還是那麼漂亮，只是眼裡好像有淚，看起來很委屈，我顧不上問她什麼，衝她嚷道：「快去我屋裡，去救馮奶奶！」
　　她一驚，「誰是馮奶奶？」
　　「就是一個盲眼的老奶奶，在我房間，你快去，我拿著符隨後就到。」
　　晨晨見我著急，沒有多問，閃身走了，我看著她飄去的身影，心想算了算了，要是這次她真能救了馮奶奶，以後就留下她吧，怎麼也要替她找到脫離充氣娃娃去投胎的辦法。
　　雖然晨晨去了，可是那裡有兩個鬼，看起來還都很厲害，我一瘸一拐的往前跑著，想要早點過去幫她。
　　等我艱難的跑到樓下，一點動靜都沒有，怎麼回事？難道晨晨已經把那對鬼夫妻解決了？
　　我跑到二樓已經痛出了一身冷汗，房間門大開著，我衝了進去，然後又急忙退了出來。
　　屋裡正在大戰，我屋裡沒有固定著的東西都在空中飄著互相攻擊，劉大哥跟劉嫂站在一邊，晨晨站在一邊，三個人好像正在比式。
　　讓我感到奇怪的是剛才進去的時候我明明聽到桌椅碰撞的聲音，可是退到門外卻什麼也聽不到了，我想起昨晚的事，不禁看向晨晨，看來她不是個普通的鬼，居然還能屏蔽聲音！
　　看著晨晨一臉認真的伸著雙手在支撐著，我心裡十分感激，馮奶奶呢？她沒事吧，我站在門口擔心的四處找著，就看到她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她死了？
　　我擔心的要命，可又怕進去會影響到晨晨施法，眼光掃過對峙著的三人，我突然靈機一動，走進門裡對劉嫂說：「劉嫂，其實你用不著內疚，劉大哥也偷人。而且不是別人就是站在你對面的女孩兒，她是我女朋友，劉大哥睡了我女朋友，還把她給殺了。剛才他還對我說我女朋友比你年輕比你漂亮！。他說，要不是怕你活著到處招男人，他才不會殺你，因為他不想讓你和他一樣變成鬼，他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空中旋轉著的兩把椅子摔了下來，劉嫂大怒，放下手罵道：「劉勇，你個混蛋，你說我偷人，原來你早就在外邊偷人了。」
　　她指著晨晨道：「還是這麼漂亮的小姑娘！你說，是不是你在外邊浪蕩完了所以回家對著我才沒興趣的？你他媽的真是個混蛋！」
　　劉勇也停了手罵道：「你是白癡嗎！我都明白跟你說了我病了不行，你就不能體諒我？哪個大男人沒病會說有病！」
　　他也指著晨晨嚷道：「這小姑娘是誰我都不知道。」
　　晨晨也早把手放下了，睜著大眼睛看著他們兩個，又轉頭看看我，似乎是在消化我們剛才的話。
　　我見劉嫂臉上露出疑惑地表情看著晨晨，忙又道：「劉大哥，你知道嗎？昨天警察來的時候說起你了，他們說你不是心臟病發作，而是中毒。」
　　劉大哥猛得轉過頭來看著我，臉色變得鐵青，這下子真像個鬼了，他憤怒道：「他們真的這麼說了！」
　　「我騙你幹嗎？當然是真的！」
　　劉大哥瘋了一樣衝向劉嫂，「是你害我的對不對！是不是你害死我的。」
　　他的身體衝進了劉嫂的身體裡，好像要融為一體，我立馬拿著符衝了進去，使勁舉起手往他們身上貼去，「去你們該去的地方吧。」
　　然後我穿過他們直接趴到了地上，被地上散亂的筆筒給摁得胸口生疼。而那張符隨後也落到了地上。
　　劉大哥和劉嫂消失了。
　　我急忙回頭去看晨晨，還好她還在！
　　「你這符真管用！他們都死了！」
　　我說完又改口道：「不對，他們應該是下地獄了。」
　　晨晨幽幽地看著我，「你覺得人死了都應該下地獄？」
　　我突然想到她的身份，忙道：「不是的，像你這樣善良的肯定會上天堂的。」
　　「天堂我是去不了的，地獄我也去不了。」
　　她臉上憂傷的表情讓我很難過，居然跟她認真討論起了這個問題，「也對，我們中國人死了是要去陰曹地府的，要輪迴。」
　　晨晨搖搖頭，沒再說話。
　　我也沒空再跟她聊天，把馮奶奶送去醫院要緊，我踩著已經分成兩半的筆記本電腦走到床邊，小心翼翼的試了試馮奶奶的鼻息，還好，她還活著。
　　「馮奶奶，你別怕，沒事了，我這就送你去醫院。」
　　晨晨走到我身邊，伸手去碰馮奶奶的額頭，我嚇了一跳，「你幹什麼？」
　　「你以為我要幹什麼？你剛才不是還說我善良嗎？」晨晨冷笑道。
　　我啞口無言，在我心裡她再善良也是個鬼！
　　這時馮奶奶嘴裡呻音著，手還動了動，她要醒了，我看了晨晨一眼，發現她也在看著我，只是眼神很複雜，有期待有擔心然而更多的是委屈，我真不明白一個人的眼神裡怎麼能藏著那麼多情緒。
　　可是她的眼神我真的抵禦不了，於是急忙逃避的轉過頭去看馮奶奶，「馮奶奶，你醒了？沒事吧？我馬上叫救護車。」
　　我一邊說著一邊四處找手機，可是房間一團亂，哪兒找得到？
　　馮奶奶清醒過來伸著手叫道：「小汪？你在嗎？」
　　我急忙過去拉住她的手，「我在這兒，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不用，我沒事，讓我清清靜靜的待著吧，我可不想去醫院。」
　　「那怎麼行？得去醫院檢查檢查才放心啊。」
　　馮奶奶笑道：「我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用不著再折騰。行了，你送我回自己屋裡就行。」
　　我看她堅持不去醫院只能送她回一樓自己房間。馮奶奶起身時手又朝著空氣伸過去，「剛才救我的那位姑娘還在嗎？」
　　晨晨本來站在一旁當隱形人，聽到提起她，她緊張的把手伸到嘴邊，想要含住又放下來，眼睛可憐巴巴的看著我，好像在等著我的允許。
　　我無奈地點點頭，她笑了起來，過來接住馮奶奶的另一隻手，這時她才看到我胸前的傷，驚叫一聲道：「你受傷了，怎麼不早說。」
　　我連聲說著沒事都是輕傷，不過她和馮奶奶都堅持讓我先處理傷口，直到這時我還穿著大褲衩，雖然馮奶奶看不到，她又是個鬼，我還是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於是我處理了胸口和腳上的傷口又把褲子和外套穿上才跟晨晨一起把馮奶奶送回了她的房間。
　　馮奶奶坐到自己床上，鬆開我的手，用兩隻手握住晨晨，「姑娘，我知道你跟我們不一樣。」
　　晨晨嗯了一聲，聲音裡帶了點哭音。馮奶奶歎了口氣，「唉，也是個可憐人，別怕，神有神道，鬼有鬼道，老天爺給誰都會留條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