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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節

  兩日後。
  唐玄伊急匆匆趕往議事堂。
  大理寺衛士正忙著接應御史台卷宗,在唐玄伊路過之時,王君平同步將箱蓋打開,全部都是關於宗正寺的案子。
  「大理,來人帶話,說這些都是這幾年來御史台秘查的文卷,但是相關證據幾乎都被倪敬安插在朝中的眼線給抹消了。很難直接提審。」
  唐玄伊隨手拿了一本翻看,都是陳年舊賬。問道:「左大夫還帶什麼話了?」
  「左大夫只帶兩個字:缺口。」王君平頓頓,「另外還帶了一句,說是……送個人來。」
  秦衛羽問道:「既然如今御史台已經與大理寺聯合,左大夫直接參與調查不是更好?」
  「恐怕在御史台倒戈之後,左大夫已經被倪敬束住手腳。想必倪宗正正集中精力準備彈劾左大夫。」唐玄伊合上冊子,從櫃子裡拿出一樣東西,又準備繼續離開,「我們必須趕在他們的前面,絕不能讓御史大夫這個位置再換上他們的人。」
  「大理,您要去哪裡?」王君平追了兩步。
  「王少卿,多帶幾個人,跟我走。」唐玄伊揚手,拋下四個字,「打開缺口。」
  他走出大門,晁非正在門口等著唐玄伊。
  唐玄伊沒說多餘的話,點了下頭,直奔外走。
  ……
  皇城,戶部。
  聽到大理寺來人了,戶部尚書竇文昌急小跑去正堂接應,雖然他的官職不在唐玄伊之下,但是滿朝文武卻是沒人敢得罪三司,尤其是大理寺或御史台。
  然而,當竇文昌來到正堂,看到唐玄伊身邊帶著王君平及御史中丞晁非二人後,心下「咯登」一聲。
  「唐……唐大理。」竇文昌尷尬地動動唇,又緊忙堆起笑,來到正站在正堂中央的唐玄伊身後,「唐大理來戶部真是罕見,竇某尚未恭喜大理沈博士沉冤得雪……」
  唐玄伊回身面向竇文昌,嘴上噙著看不透的極淺的笑。
  「今日前來,與沈將軍一事無關,還是想來談談戶部七年前相關賬目的問題。」
  竇文昌依舊笑著:「哎,這……大理,上回不是說了嗎?賬目沒什麼問題……」
  唐玄伊攤開手,王君平便遞上來一個木盒。
  唐玄伊對著竇文昌將盒子打開。
  竇文昌只看了一眼,臉色霎時大變!
  「這、這——」竇文昌下意識要伸手奪過,唐玄伊卻先一步將盒蓋關上。
  「現在想起什麼了嗎?竇尚書。」唐玄伊問道。
  竇文昌滿臉虛汗已出,神情恍惚驚懼,他看向大理寺眾多人,又看向御史台左朗親信晁非,低下頭思忖,然後若有似無地點點頭:「想……想起來了。」
  「有竇尚書的配合,唐某十分感激。」
  竇文昌身微軟,倒退幾步坐入席中,長長歎了一口氣。
  唐玄伊昂首俯視,打了一個手勢,王君平便將戶部正堂大門關上。

第296章 遊說
  當夜,倪府的門幾乎被踏破,好幾個平日裡與倪敬有聯繫的大臣忽然間推拒了倪敬的邀請,倪府的正堂空蕩蕩的,只有焦夏俞與倪敬兩個人。
  「這群傢伙怎麼突然間閉門不出了,也不知道是抽什麼風!」焦夏俞憤憤說道。
  倪敬坐在席上,瞇著眼睛顯得格外陰冷。
  這時田響匆匆進入正堂,顧不得長揖,直接對倪敬說道:「倪公,打聽出來了!」
  焦夏俞立刻起身說道:「快說,到底出了什麼事!」
  田響喘了口氣,道:「今日一早,唐玄伊帶著大理寺少卿王君平與御史中丞去戶部了。」
  倪敬眸子突然抬起:「你說,唐玄伊帶著……御史中丞?」
  「是,還帶了好多大理寺的其他人,之後唐玄伊與竇尚書在房裡密談了整整一個時辰,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出來後,唐玄伊好像收穫頗多。經過上次御審以及今日御史中丞如此高調與大理寺同行的事,御史台與大理寺已經查出端倪的事已經傳開,現在人人自危,沒人敢去碰三司,都怕被捲進什麼事裡,根本顧不得咱們這邊。」
  倪敬瞇了下眸,唐玄伊這是要借勢起風,故意壓退活躍在他身邊的人!
  沒那麼容易!
  倪敬突然起身趕去戶部。
  戶部竇尚書在府邸見到倪敬的時候萬分驚訝,愣了片刻,迅速將門關上將倪敬帶到正堂,關上門,回身說道:「倪宗正,你怎麼來了?你不知道御史台和大理寺正……」
  倪敬開門見山地說:「今日你與唐玄伊說了什麼?」
  「我……」竇文昌有點乾啞,不知道如何解釋,失神地走到案几旁,拿起茶杯,想要潤一下嗓子,卻遲遲定在那裡不動。
  倪敬看出竇文昌有意躲避,於是幾步走到竇文昌旁邊,沉聲說道:「竇尚書,當年的事你雖然沒有參與,但是不作為也是罪加一等,別以為竇尚書可以跑得了。就算他唐玄伊現在拿下了御史台,但是滿朝文武還是要忌憚我三分,左朗也有的是把柄在我手上。竇尚書可莫要站錯了方向……」
  竇文昌一臉為難,終於將茶杯放下,回身對倪敬說道:「倪公,真不是我想要說些什麼……是他大理寺已經證據確鑿了,我還能有什麼辦法,這個時候如果不出面,我竇文昌也要陪著一起下馬,但是倪公,竇某這一輩子真的沒做什麼,本本分分,也沒有特別的野心……真的不想捲進這種事中……」
  「不想卷也捲進來了,就在當年竇尚書拿了倪某那五十萬兩白銀開始。」倪敬冷聲說道。
  竇文昌呼吸一顫,眼神開始飄忽。
  唱完黑的,倪敬又添了句白的:「竇尚書,倪某不會為難你,也不用太擔心。這麼多年,想與倪某作對的人數不勝數,倪某還從未輸過,只要竇尚書肯站在倪某這一邊,倪某保證竇尚書萬無一失。」
  竇文昌有些動心了,又走了幾步,考慮了好一會兒,才喃喃說道:「暗賬。」
  「什麼?」倪敬蹙眉。
  竇文昌回過身面對倪敬說道:「暗賬。當年戶部記載國教支出流水的暗賬原本,明明已經消失了許多年。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出現在唐玄伊的手上。」
  倪敬渾身一震:「戶部暗賬……?」
  「嗯,就是這個。唐玄伊讓我明日與他一同進宮面聖,就在那個時候將暗賬拿給陛下。」
  「明日就送?!」
  倪敬在房中走了幾步,心思愈來愈深。
  他終於明白了,當時唐玄伊甩開御史台離開長安時,他就覺出唐玄伊是去找什麼關鍵之物,雖然不知他為何放了這麼久才拿出來,但是這一定就是唐玄伊手中握著的最大的利器。
  倪敬步子一停,立刻走到竇文昌旁邊問道:「竇尚書,你們戶部暗賬雖然寫了流水,但是一般是不是不會提及經手人的詳細名字,而是皆以官部作為名頭。」
  「是這樣沒錯。」竇文昌說道。
  「暗賬也是?」
  「無論明賬暗賬,這記錄賬簿的方法還是不會變的,所以兩者皆是一樣。」
  倪敬沉眸,指尖再身側輕輕敲動,半晌,忽然扯了一抹笑:「那就好辦了。」
  他恢復了以往的從容,慢步走到竇文昌面前,說道:「竇尚書一切按照唐大理所要求的去做就好,只要幫倪某一個小忙。我可承諾,大理寺與御史台絕不會再妨礙我們了。」
  竇文昌不解,小心問道:「倪宗正,想讓竇某做什麼……?」
  倪敬輕聲說了一句話,竇文昌臉色一變。
  「倪宗正……」
  「照我說的做就行了。」
  竇文昌遲疑,最終點頭,應了倪敬。
  這時竇文昌突然想起什麼,說道:「對了,倪宗正,聽說……今日離開戶部後,唐大理還去見了個什麼人,但是我並不清楚到底見了誰。」
  「見誰也無所謂,唐玄伊也不過是在虛張聲勢而已。」倪敬似乎已經一點都不擔心了。
  從竇文昌府上出來,倪敬的心情果然好了許多,他坐上馬車往自己府上走,路上又遇到了正好來迎他的田響。
  倪敬撩開馬車席簾。
  田響面帶笑容地說道:「倪公,吩咐下去的事已經做好了,我們已經弄出大理寺與御史台『勾連』的證據了!此時已經送到倪府。」
  倪敬眼底劃過一抹幽藍:「所以說,不到最後,焉知勝負。」
  「啊,對了……倪公,另外我也是剛聽說,明日好像戶部的尚書要去面聖,是否要我跟著一起去看看情形?」
  倪敬靜默了片刻,而後對田響笑道:「不必了,田少卿就在府上。」
  田響微怔。
  「等我好消息。」倪敬語氣稍稍放軟,放下席簾,眼神逐漸冷下。
  馬車緩緩駛離。
  田響獨自站在街中央,歎聲氣,望了馬車許久許久。
  ……
  次日清晨,長安的雪停了,但是卻籠罩在一片漆黑之中,偶爾有幾道閃電在空中劃過,將長安城照出幾抹陰翳。
  唐玄伊在房中對著鏡子最後整理了下身上這身紫袍。
  他獨自的、安靜地待了一會兒,聽著外面細細雨聲,不由閉上眼深深吸氣。
  今日的空氣,帶著潮濕的味道,雨點有節律地打在水中,格外的令人沉靜。
  緩緩,他睜開眸,銅鏡中映出了那抹銳利冷靜的瞳。
  今日,生死。

第297章 舌戰
  唐玄伊拿起佩刀,轉身走出房門。
  來到唐府門口,唐玄伊迎雨上馬。
  念七來到門口送別:「一切順利。」
  唐玄伊對念七緩而慢的輕點了下頭:「等我回來。」
  回身調轉馬頭,一聲力喝,策馬奔馳。
  念七小跑幾步站在他的後方,目送他騎著馬,愈走愈遠。
  ……
  半個時辰後,宣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