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節

　　「小舅舅，我跟靈烏，去給你熬藥，你先休息休息。」我說著，輕輕拍了拍小舅舅的手背。
　　小舅舅衝著我乖乖點著頭，他很「累」，閉上眼之後，很快就睡去了。
　　一旁的楚楚，卻已經從我跟胖和尚的舉止之中，看出了貓膩來。
　　給小舅舅拉好了被子之後，就跟著我們一道出了屋子。
　　關上屋門，楚楚就直截了當的問我：「安之，你告訴我實話，你舅舅是不是？」
　　「舅舅並非是病了，而是，壽數到了。」我默默垂下眼眸，不敢看楚楚那悲傷的表情。
　　「安之，難道，沒有其他辦法，替你舅舅續命嗎？」楚楚拉住我的手，一臉焦急的問著。
　　不等我開口，一旁的彥柏就先開口說道：「娘，閻王叫人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命數如此，不可強行擺陣續命，否則，就是逆天而行，是要遭報應的。」
　　「可？」楚楚的手一顫，一時之間語塞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反手緊握住楚楚的手：「楚楚，舅舅他這些年沒病沒災，一直平平安安的度過了這麼多年，如今陽壽盡了也沒有法子，你就讓他「走」吧。」
　　對於生死，我已經看的極淡了。
　　萬物皆有一死，遲早的事兒，只是因為這種生死降臨到至親的身上時，總是讓人不捨。
　　「娘，我替爹算過，他下輩子，必定是有福之人。」一旁的彥柏，十分冷靜的說著。
　　我看向彥柏：「彥柏，你會算卦？」
　　「這五行八卦，不就是我們魏家人該會的嗎？」彥柏看著我反問了一句。
　　楚楚告訴我，他這兒子，對於風水命數極為感興趣，從識字開始，便癡迷風水，五行八卦也都會些，用我小舅舅的話來說，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
　　不過，如今已經朝代更迭，新的時代，已經很少有人相信這些了，所以魏彥柏只是愛好，主業還是在藥鋪裡幫忙學醫。
　　「彥柏，看著就機靈，必定能通曉醫理，今後楚楚你也算是有一個依靠。」我望著楚楚。
　　想著，若是小舅舅「走」了，楚楚有個兒子，也必定會好好照顧她，至少能讓我安心。
　　「安之，是我唐突了，可我真的捨不得你舅舅。」楚楚說著，語帶哽咽。
　　彥柏一把擁住了楚楚，安撫著：「娘，您別難過，今後還有我，我一定會好好守著您的。」
　　楚楚一聽，便側身靠在彥柏的肩上，默默垂淚。
　　我跟胖和尚，都沉默著，我知道，小舅舅很快就要「走」，也留在宅子裡，準備陪著小舅舅度過這最後的一段時日。
　　傍晚，寧思音和穿山甲，還有明月他（她）們過來了。
　　他們的兒子最終還是娶了明月的女兒，已經給穿山甲生了三個孫子了，明月把他們接到孫府去住著，安度晚年。
　　自從小舅舅「病了」之後，他們就日日來瞧。
　　穿山甲還是原來的模樣，不過故意留了鬍子，想要顯老一些，而寧思音，雖然老去，但還是帶著一分優雅，至於明月，氣色很好，但鬢角也留下了歲月的痕跡。
　　
第一百三十五章臨終托付
　　
　　他（她）們今日過來，看到我居然來了，還是一臉的詫異，畢竟一轉眼又過去了十多年。
　　明月望著我，說道：「安之，如今你比我女兒都要年輕，看到你，好像就回到了從前一般。」
　　「歲月靜好，能和最親的人在一起，一日日度過，哪怕容顏老去，也是極幸福的事兒。」我看向她，又望向寧思音他們：「你們都還好嗎？」
　　「好，好，都好的很。」明月說罷，又示意身後的丫鬟把她買的補品都拿給楚楚。
　　楚楚道著謝，臉上帶著哀愁。
　　「楚楚，如今安之和淼空師父來了，必定能看好魏大哥的病。」一旁的寧思音安撫著楚楚。
　　穿山甲倒是看向了我，穿山甲必定也知道，小舅舅的真實情況，只是顧慮楚楚的感受，故而沒有直說。
　　楚楚帶著寧思音明月她們入屋去看小舅舅，穿山甲則是走到了我的身側，問我有沒有什麼法子，可以「留住」小舅舅。
　　「不能強行改運，我舅舅今生沒有做任何歹事，還經常佈施行善積德，下輩子必定能投好胎，若是我們這些旁人，強行壞了規矩，地府今後會如何處理，便不好說了。」我說完，朝著小舅舅的屋裡看了一眼。
　　彥柏很是平靜的給明月她們沏茶，穿山甲看到彥柏端著杯盞過來，先是接過了茶，然後壓低了聲音對我說：「安之，你知道嗎？這彥柏，可了不得，他知道，我是妖！」
　　「哦？」我有些詫異，因為穿山甲算是大妖，他在這小鎮上，又不顯山露水，也屏住了妖氣，中規中矩的生活，彥柏是如何知曉的？
　　「那小子就看了一眼我的手相，就知道我是妖啊，他以後不會是要重操舊業吧？」穿山甲凝眉看著彥柏的背影，那眼神之中憂心忡忡。
　　獵妖師同妖是天敵，穿山甲擔心，彥柏今後會和他勢如水火。
　　「放心吧，彥柏面相和善，同從前的那些獵妖師必定是不同的，你大可不必憂心。」我安撫穿山甲。
　　穿山甲聽了，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說這彥柏也是他看著長大的，確實是個好孩子，只不過若他要做獵妖師，穿山甲心中還是發怵。
　　彥柏側目，好似是聽到了我和穿山甲的對話，原本立在房門口的他，再一次朝著我和穿山甲走了過來。
　　「甲叔，我說過，我不會繼承魏家先祖的衣缽，只是對風水玄學感興趣而已，安表姐和您，都是我的至親，無論是人還是妖，我都不會生出歹意。」彥柏的這一句話，便是很明顯，也看出了我的異常。
　　「彥柏，你沒有看過我的手相，你是如何看出我異於常人的？」我看著彥柏，突然覺得，他的資質，或許比我想像中的還要高。
　　「安表姐，我經常聽爹娘提起你，你的年紀應該比我娘還大些，可是你的容顏卻如同十七八的姑娘，而且通身有股子靈氣，不過我真不知你究竟是何妖？」他很是好奇的望著我。
　　我則是淡淡一笑，也不瞞著他：「我是鳳凰。」
　　「鳳凰？那他呢？是豬精嗎？」彥柏的視線，偷偷瞄了一眼，默默坐在一旁木桌吃東西的胖和尚。
　　胖和尚在我們寒暄的時候，就自顧自的去了廚房裡，也不見外，弄了好幾碟肉包，一個人悄無聲息的在那大快朵頤。
　　我看向胖和尚，他吃東西狼吞虎嚥的樣子，確實是像豬精。
　　「誒，誒，厲害什麼啊？豬精？本大師可是藥精，毛孩子，看的一丁點兒都不准。」胖和尚不滿的回了一句。
　　彥柏聽了，只是略微點了點頭，然後又看向了我：「安表姐，我爹爹時日無多，他平時最記掛的便是你，希望你能多陪陪他。」
　　「好，我一定會好好陪在他身邊的。」我知道，這些年自己對小舅舅的關心太少，妖都上的事兒，已經讓我自顧不暇了。
　　入夜，我同楚楚一起，在小舅舅的屋裡守著。
　　楚楚應該是這段時間都沒有睡好，今夜有我在這同她一起守著，她便安心了，坐在一旁的靠背椅上，迷迷瞪瞪的就睡著了。
　　夜裡小舅舅口渴醒來，我給他倒了一杯水，他便耷拉著眸子看著我，似乎是有什麼話想要同我說。
　　「舅舅，你睡吧，我就在這守著你，你有什麼需要就說。」我伸手，拂去小舅舅額上的虛汗。
　　小舅舅迷瞪著眸子，呼吸好似都有些艱難。
　　「安，安，安之啊。」小舅舅調整呼吸，氣若游絲的叫著我的名字。
　　我立即俯身，將耳朵側著，想聽清他說什麼。
　　「安之，楚楚，楚楚舅舅就交給你了，至於彥柏那孩子，你也讓淼空師父，替我好好調教，舅舅真的放心不下他們。」小舅舅望著我，眼角好似有淚要溢出。
　　「好，舅舅，您放心，我會好生照顧楚楚的，也會讓淼空教彥柏藥理。」我看著小舅舅這張滿是皺紋的臉，心中一陣酸澀。
　　小舅舅的手指頭顫了顫，好似是要來抓我的手。
　　我立即將自己的手覆在了小舅舅的手背上：「舅舅？」
　　「楚楚這輩子，過的太苦了，跟我也沒有過上什麼好日子，安之啊，舅舅麻煩你了，替舅舅和楚楚選個雙人穴，來世，舅舅還要彌補楚楚。」小舅舅吃力的說著，我拉著他的手，能感覺到，他的手已經越來越冰涼，氣息也越來越微弱。
　　「楚？」我知道，他大抵是快要不行了，本是想要叫楚楚和彥柏過來，看小舅舅最後一眼。
　　可是小舅舅卻用視線的餘光看了一眼，靠在椅子上昏睡的楚楚，然後吃力的對我說：「讓她，睡吧，這段時間，她太累了！」
　　說罷，氣息漸緩，最終，他並未看到次日的陽光，便是撒手而去。
　　我本以為，小舅舅是「老死」並未受過什麼病痛折磨，自己必然不會太難過，可看著楚楚她們悲痛欲絕，看著小舅舅的屍體被穿上壽衣，我的心便好似被揪著一般的疼痛，眼眶何時濕潤了也不知道。
　　在這一刻，我才發覺，凡人的一生確實短暫，若我也只是個尋常人，再過些年頭，必定也是到了離世的年歲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竹山會友
　　
　　辦好小舅舅的喪禮，我同胖和尚留在了安遠鎮，楚楚一開始情緒激動，時不時的就會獨自落淚，我一直寸步不離的守著她。
　　等過了一個多月，她的情緒就漸漸的平復了下來，開始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彥柏的身上。
　　彥柏很聰穎，用胖和尚的話來說，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什麼藥理，說過一次，基本上就能記住，認草藥更是有一套。
　　才接手半年多，已經開了兩個分號了。
　　「安之，我知道，你都來半年多了，不知道妖都上，是不是還有許多事兒，需要你處理？若是的話，就別在這守著我了，我沒事兒。」楚楚經常看到青鸞來尋我批示公文，便有些不安，覺得是她拖了我後退。
　　「無事，這妖都，有人替我看著，我就在這凡間陪著你。」這是小舅舅的遺願，我一定會遵守。
　　楚楚聽了，感動的眼圈有些微微發紅，衝著我點了點頭。
　　我們就像是尋常的一家人，每日一起吃飯，一起幹活兒，時間好似就這麼漸漸的一點點流逝。
　　一直到彥柏要定親，其實如今已經進入了新的時代，如今的人，定親比從前要晚一些了，不過因為彥柏是獨子，也是魏家唯一的後嗣，如今也沒有了父親，楚楚希望他早點成家。
　　所以，不過十五，就開始張羅起了定親的事兒。
　　彥柏孝順，也應允了，因為永安草堂是鎮子上最大的藥鋪，來遞庚帖的人家也多，我按照生辰八字，給彥柏尋了個良配。
　　這女子比彥柏大三歲，正是花開爛漫的年紀，長相雖不是驚艷無比，但絕對是個小家碧玉，性子內斂，極為溫順。
　　楚楚看著就喜歡，倆人定了親，彥柏十六便娶了她進門，同年，就懷上了孩子，楚楚每日都笑的合不攏嘴。
　　我看著他們一家子和和美美，終於覺得，肩上的擔子輕了許多。
　　「主子，這彥柏如今什麼藥理都學會了，已經不需要我了，我先出去溜躂溜躂。」一日胖和尚吃飽喝足之後，便坐在院子裡的木椅上，對我說著。
　　我正品著茶，衝他點了點頭：「嗯，你先回妖都吧。」
　　「誒，主子，您怎麼能卸磨殺驢呢？」胖和尚有些不滿：「這該給我放個假了。」
　　「那你想去哪兒？」我看向胖和尚。
　　「去芸娘那呀，多年不見，甚是想念。」胖和尚說完，咧嘴諂媚的衝我笑著。
　　「你哪裡是想什麼芸娘？根本就是想去玩樂吃喝，不許去。」我直接打斷了胖和尚的話。
　　「安之，你們也出去玩玩，別總是窩在這院子裡，都憋壞了。」楚楚正好聽到胖和尚同我的對話，連忙催促我也出去玩兒。
　　我拒絕了幾次，楚楚卻越發愧疚，覺得是她「綁住」了我，讓我就連出去消遣都不放心。
　　無奈，我只能鬆口答應，陪著胖和尚出去玩玩。
　　原本，我只打算帶他去縣城裡吃頓飯，喝個小酒就打發了，可這吃貨對於芸娘的「忘憂」可謂是牽腸掛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