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節

　　可是，他瞎了，什麼也看不到，眼神是飄忽空洞的。
　　看著他裝的認真，我卻不禁抬手摀住了自己的嘴，看著龍玄凌，說出要讓我留在津城，我想這時候的他，沒有直接說同我徹底分開，是內心存有太多的不捨。
　　可一旁的洛姨娘，卻在這時候開口污蔑我，讓我因為憤怒而亂了分寸，沒有徹底的弄清楚一切，就悲憤的起身出屋。
　　當我走到龍玄凌身旁時，他說那句「今後，好好照顧自己」時，我看到，他的手緊緊握成了一個拳頭，想必，這短短的一句話，已經耗費了他全部的力氣。
　　他的內心，必定比我還要痛苦絕望。
　　而接下來，四周卻變得混動一片，緊接著，我原本置身的客棧變成了洛姨娘所住的廂房，洛姨娘已經躺在了床上。
　　這是因為，洛姨娘的精氣不足，腦海之中的畫面消失，所以一切才會不見。
　　而此刻她的床邊，還站著兩個人，一個是白日裡給洛姨娘送布料的丫鬟，還有一個中年女人，這女人頭髮高高挽起，頭上還插著不少的金飾，應該是這府裡的主母，劉副將的夫人了。
　　「夫人，這洛姨娘又昏倒了，要不要告訴老爺？」丫鬟看著洛姨娘，開口詢問那位夫人。
　　「不必了，不過床底下要保持濕潤，多放幾塊生肉。」這位夫人，看著端莊大方，可是說出的話卻讓我不禁蹙眉。
　　那丫鬟聽到吩咐，立刻十分麻利的就將門外的木桶和裝著生肉的盆子一起端了進來，先是灑水，然後便是將盆裡的肉朝著床底下一放，動作乾淨利落，放的位置也恰好是正中，看來做這種事兒，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走。」這夫人撇了一眼洛姨娘，就轉身朝著房門口走去。
　　「夫人，這洛姨娘可能禁不起折騰了。」丫鬟和那夫人已經走到了門檻前。
　　「那就讓她去死吧。」那夫人冷冷的甩下了一句話，緊接著她身旁的丫鬟就將洛姨娘的房門給關上了。
　　
第一百零五章病入膏肓
　　
　　「呲呲呲，呲呲呲。」
　　她們這前腳剛離開沒有多久，我就聽到了一陣熟悉的吐信聲，一聽到這聲音，我就想起了吳家院子裡的那些黑蛇。
　　當初小荷被燒死，而原本應該保護小荷的黑蛇究竟是不是落的跟小荷一樣的下場，我並沒有時間去查，也無從查起。
　　如今，聽到這聲音，我側過頭，朝著聲源處望去，便看到一條有胳膊粗的雙頭黑蛇從虛掩的窗戶邊，朝著這屋內爬了進來。
　　而這雙頭黑蛇一入屋，就發現了我，好似能隱約察覺到我的氣息，居然立起了身子，做出一副防備的模樣。
　　我索性現身，大大方方的以本來的面貌，出現在黑蛇的面前。
　　「是你？」黑蛇開口說了兩個字。
　　一聽到它這麼說，我認定，它就是從前同我和顧少霆談過話的黑蛇。
　　「你這是做什麼？又害人性命麼？」我盯著眼前的黑蛇問道。
　　黑蛇立著身，望著我：「當初，是這娘么兒放火，燒死我的兄弟，還有你的那個丫鬟小荷的。」
　　「哦，那你這是要殺她？」我看著黑蛇淡淡的問道。
　　「殺了多沒意思，我只是在她的身上採些精氣罷了。」黑蛇說完，那四隻綠瑩瑩的眼眸便盯著我：「你不是人？為何有這麼大的一股子靈氣？」
　　「你不必管我是誰，這人，如今我還有用處，你今日就先回去吧。」我冷聲對那黑蛇說道。
　　黑蛇聽了視線則朝著洛姨娘的床底望去，我一看它的眼神，就知道它是餓了，想要吃那床底的生肉。
　　「吃吧。」我說完，就坐到了一側的圓椅上。
　　黑蛇迅速的溜到了床底，兩張嘴都張的極大，開始大快朵頤的吃著那盆中的肉。
　　不出半盞茶的功夫，一盆肉就迅速被吃的精光，就連盆裡的血水都一起喝的乾乾淨淨，只聽它打了一個飽嗝，然後在床底下滾動了一下身體，才緩緩從床底爬了出來。
　　「你日日都來找洛姨娘？」我望著黑蛇問道。
　　「只要劉老爺不在，這家的夫人就會在這床底下上供，引我來這。」黑蛇如實回答。
　　「這家的夫人在床底下給你上供？」我有些狐疑，微微側過頭，朝著床底下看了一眼，赫然發現，床底下居然擺著一個黑色的蛇形雕像，這個雕像跟從前雙鰥的極像，不過個頭稍大一些。
　　「看來，這家夫人也並非善類。」我看向洛姨娘，她如今這般的憔悴不堪，真是應了那句話「惡人自有惡人磨」。
　　當初，有龍玄凌護著她，她便不可一世囂張跋扈，如今卻被人「欺負」的還手之力都沒有。
　　「她沒有多長時日了，我纏著她半年有餘，她的精氣，也快耗盡了。」黑蛇也索性直白的告訴我。
　　「是嗎？我不需要太長的時間，你再尋個機會來吧。」我說完，視線就重新轉移到了洛姨娘的身上，不再搭理那黑蛇。
　　黑蛇吃飽喝足，見我沒有要對付它的意思，它便緩緩的拖著滾圓的身體溜出了屋去。
　　我則是站起身，走到了床榻邊，伸出手給洛姨娘把了個脈。
　　她的脈象極虛，確實同將死之人無異。
　　而我如今，必須通過她的意識，去看龍玄凌。
　　於是，我便度了些精氣給她，讓她的精神能稍稍好轉。
　　見洛姨娘的眼皮子在劇烈的顫抖，我便立即閉上了眼眸，再一次，進入了她的潛意識營造出的幻境之中。
　　本以為，這一次依舊會是在客棧，可是沒有想到我睜開眼，發現自己居然依舊是在幽州的帥府？
　　難不成我還沒有進入洛姨娘的幻境之中？不對，我如今所在的地方不是那間下人房了，而是我同龍玄凌的臥房！
　　我的視線馬上朝著四周掃了一圈，結果便看到這屋內如今多了一個屏風，這屏風是擺在床榻前頭的，所以直接擋住了床的位置。
　　「嗒嗒嗒，嗒嗒嗒。」
　　正當我準備走到屏風後看看時，腳步聲就傳來了，我回過頭，朝著屋門口一看，便見屋門被推開了，緊接著是洛姨娘端著一碗湯藥，走了進來，而她的身後，還跟著劉副將。
　　我看著這時候的洛姨娘還算豐盈，只是氣色不算太好。
　　劉副將垂目，跟在洛姨娘的身後，他們倆人進屋之後，相互對視了一眼，就朝著屏風後頭走去。
　　「祈夜？祈夜？」
　　很快，屏風後就傳來了洛姨娘那低低的呼喚聲。
　　我也繞過屏風，朝著床榻上望去，只見床榻上躺著一個形如枯槁的人。
　　那人被厚厚的被子包裹著，雙目緊閉，臉頰微微有些凹陷，面色蒼白的可怕。
　　只是看了這一眼，我便紅了眼眶，他已經不是我記憶中的慕祈夜，而是一個病入膏肓生命垂危的病人。
　　「祈夜？祈夜？你醒一醒把藥喝了。」洛姨娘用極為溫柔的聲音，叫著龍玄凌。
　　龍玄凌昏昏沉沉的，他的眼皮子顫抖了許久，才微微瞇著睜開，無神的望著洛姨娘和劉副將。
　　「夜帥？」劉副將對龍玄凌的態度還是極為恭敬的，和我想像中的有些不同。
　　我以為，他們會趁人病，要人命，可是如今看著他們對龍玄凌好似不錯。
　　劉副將叫了一聲「夜帥」之後，就將躺著的龍玄凌給扶著坐起。
　　龍玄凌歪著腦袋，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好似坐著便需要耗費他很大的力氣。
　　「祈夜，來，喝藥。」洛姨娘舀了一勺湯藥，輕輕的吹涼了，然後送到了龍玄凌的嘴邊。
　　龍玄凌耷拉著眸子，雙唇緊緊的閉著。
　　「祈夜，你若是不喝藥，病是不會好的。」洛姨娘焦灼的望著龍玄凌說道。
　　龍玄凌聽了，嘴角顫抖了良久，開口吐出了一句話：「沒用的，我這病，沒有人治的好，與其一直這麼耗著，倒不如給我一個痛快。」
　　龍玄凌說完，氣息開始變得有些亂，嘴裡發出了一連串的咳嗽聲。
　　「祈夜，你還年輕，那個女人你就忘了吧，好麼？」洛姨娘望著他，一臉心疼的問道。
　　「咳咳咳，咳咳咳！」龍玄凌聽到洛姨娘這麼說，頓時開始劇烈的咳嗽了起來，並且，猛的一個側身，吐出了一口血。
　　
第一百零六章時日無多
　　
　　「祈夜？祈夜？」洛姨娘頓時慌了，連忙將湯藥朝著床榻一側的木桌上一放，然後便輕輕拍著龍玄凌的後背。
　　龍玄凌那耷拉著的眸子，又略微張開了一些，我看到他的眼球是通紅的，這一雙眼應該是沒有治好。
　　「劉副將，你跟了我多年，夜軍也是你替我召集徵兵組建的，那些人跟著我出生入死，你去賬房清算一下，把府裡所有值錢的東西全部變賣換成銀兩，之前準備購買軍餉的銀子也都合在一塊兒，平均分發給他們，讓他們都回家好好過日子。」龍玄凌費力的說出了長長的一段話。
　　一旁的劉副將卻是眉頭緊蹙，很顯然，他並不願意就此解散夜軍。
　　畢竟，就目前的時局來說，解散自己的軍隊，跟自斷手腳沒有什麼區別。
　　龍玄凌沒有聽到劉副將的回答，立刻又說道：「劉副將，這些年你跟著我幾經生死，還能活下來，算是福氣，你在縣城裡，還有一個夫人，兩個孩子，下半輩子，你就好好守著他們吧，不必為了一座冰冷的城，放棄自己的家人。」
　　劉副將垂目，依舊不言語。
　　「我給你準備的銀錢，足夠你一家人好好生活了。」龍玄凌已經替劉副將想的十分周全。
　　「多謝夜帥照拂。」劉副將嘴上這麼說，可是臉上的表情，明顯是不認同龍玄凌的說法。
　　「劉副將，你先出去吧，我同安之談談。」龍玄凌閉著眼眸，氣雖虛，卻依舊要強打精神。
　　劉副將聽到龍玄凌這麼說，視線立即看向了洛姨娘，他們兩個人的眼神交匯了許久之後，劉副將才轉身出了屋子，留下龍玄凌和洛姨娘獨處。
　　「祈夜，還是先喝藥吧。」洛姨娘說著，再次將那湯藥給端在了手裡，想要喂龍玄凌喝。
　　「等我死後，你就嫁給劉副將吧。」龍玄凌閉著眸子，卻盡量將自己的聲調抬高，讓洛姨娘聽清楚他說的話。
　　「祈夜，你說什麼？你不會死的，我會好好照顧你。」洛姨娘凝眉，望著龍玄凌，眼中確實帶著不捨。
　　「安之，劉副將跟了我好幾年了，他的為人我最瞭解，心思細膩，做事果決，對你也確實是動了心。」龍玄凌說到這，又連續咳嗽了許久。
　　「祈夜，你？」洛姨娘望著龍玄凌，她或許是不知道，龍玄凌究竟是如何知曉，她同劉副將「關係匪淺」的。
　　「我擺宴娶你那日，劉副將喝了不少酒，咳咳咳！」龍玄凌一邊咳嗽，一邊斷斷續續的說著。
　　「那是因為，劉副將也替我們高興罷了，他本就是一個直爽的人。」洛姨娘還是在乎龍玄凌是如何看她的。
　　「不，你說錯了，劉副將是一個深沉且謹慎的人，平時滴酒不沾。」龍玄凌說罷，抿著乾裂的嘴唇，忍著咳，良久又道：「與你的新婚之夜，因為靜婉孕吐，我留在靜婉的屋內，確定靜婉無恙之後，我本是要去你的房裡看看你的，結果我看到了劉副將在你的屋外徘徊，那個時候，我就徹底明白了，他對你有意。」
　　「祈夜？」洛姨娘的手微微顫著，手中裝著湯藥的碗也跟著顫抖。
　　「其實細細想來，是我耽誤了你，我當初沒有考慮清楚，便答應，要娶你，給你名分，其實是我錯了！」龍玄凌說著，臉上露出了後悔的神情。
　　「不是的，祈夜，一直都沒有弄清楚，自己要什麼的人，其實是我，這些日子，我已經想的很清楚了，我愛你，我是真的愛你。」洛姨娘的眼神有些慌，似乎是擔心龍玄凌不信她所說的話：「我之前確實是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可如今，我已經痛改前非了，祈夜，我們重新開始，好麼？」
　　「還記得小時候，我跟你說過，我覺得，自己跟別人不同，我好似沒有心跳。」龍玄凌低聲問洛姨娘。
　　洛姨娘一愣，望著龍玄凌，不知道他為何這個時候提起兒時的事。
　　但，洛姨娘回想了一下，就衝著龍玄凌點了點頭，不過很快意識到龍玄凌看不見，於是應聲道：「對，那時候我娘也嚇了一跳，說是要請個大夫給你看看，可是慕夫人就是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