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節

　　「小姐，您披一件袍子吧，小心凍著。」身後的丫鬟，給我披上了棉袍。
　　如今已經入了冬，確實極冷，我看向那丫鬟問道：「知道小荷家在何處嗎？」
　　「嗯。」那丫鬟立即點頭。
　　我轉身回屋，從帶來的箱子裡取出了一千兩銀票，遞給了那丫鬟，讓她把這些銀票交給小荷的父母。
　　這些錢，足夠他們安安穩穩的度日了。
　　「記住，一定要親手交到她爹娘的手裡。」我特地叮囑了一句。
　　那丫鬟連連點頭，我這才朝著她擺了擺手，示意她快些送去。
　　之前，我原本是想自己去送的。
　　可是，想著若是二老問起我，小荷怎麼樣了，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告訴他們事實的話，必定會讓他們悲痛欲絕，可又不忍心對老人說謊，所以還是讓別人代勞。
　　那丫鬟走後，我就在自己的屋內歇著，送葬的人一直到傍晚才回來。
　　趙夫人好似丟了半條命一般，整個人都失魂落魄，沒有了往日的精氣神，焉焉的坐在她屋內的床榻上，眼神空洞的看向窗戶外頭。
　　而她的手中則是抱著一張多年前拍的照片，這是一張全家福，裡頭是趙天宇跟我這肉身，還有趙老爺和趙夫人。
　　照片上的人，都笑的極為開心，和如今趙夫人的神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娘，吃點東西，再把補藥給吃了吧。」我端著粥，身後的丫鬟則是端著湯藥。
　　趙夫人回過神，轉頭看向我。
　　我不禁感慨，趙夫人真的是一夜老去，如今的她有了一種說不出的滄桑。
　　「娘，這粥趁熱吃了吧。」我說完走到她的面前，親自餵她吃。
　　趙夫人望著我，張嘴一口一口的把粥嚥下，出奇的安靜，很是配合的將粥吃完，又把補湯都喝了。
　　我讓丫鬟端著空碗出去，自己則是靜靜的守在趙夫人的身邊。
　　「娘，你累了吧？睡一會兒，好麼？」我說著，要替她脫下外褂。
　　趙夫人卻突然拉住我的手：「小婉，娘不想睡，娘只想看著你。」
　　「娘？」我望著她，她則是垂目看著我的肚子。
　　「小婉，跟娘一道出國怎麼樣？你的舅舅們都在外面，還有你的外祖母，一直很惦記你，跟娘一道走吧。」她緊緊握著我的手，語氣柔和，甚至帶著一絲絲懇求。
　　已經失去了兒子的她，如今只想帶著我這個唯一女兒，遠離這個傷心地吧？
　　我半張著嘴，不知道該如何拒絕，如今看她的樣子，實在是於心不忍。
　　「小婉，娘不逼你，你好好考慮考慮。」趙夫人疼惜我，並不逼我，而是希望我能好好考慮。
　　我只能衝她點了點頭，先安撫她的情緒，讓她好好歇著。
　　趙夫人雖聽我的話，脫了外褂躺下，可是我依舊能察覺出，她一夜未眠，那眼皮子在一個勁兒的顫抖。
　　她是在我的面前，也壓抑著內心的痛苦。
　　而我，在這趙家，一待就是半個月，給帥府去了七八封信，可是龍玄凌都沒有回復，也不知道是不是戰事又起。
　　我甚至擔心，就算沒有趙家出手，慕軍也會攻入幽州城。
　　「小婉，你知道嗎？慕祈夜的軍隊已經把慕軍給逼退了。」
　　一日，我正陪著趙老爺吃晚飯，趙老爺突然開口說道。
　　我一聽，心中頓時大喜，若是真的，那麼想必龍玄凌很快就會來接我了。
　　「爹？這是真的？」我欣喜的問道。
　　趙老爺篤定的點了點頭，並且，眸子微微垂下，臉上的表情很複雜。
　　「爹，謝謝你。」我望著趙老爺。
　　因為，我知道，若是他和慕軍聯合，龍玄凌便是不可能贏的。
　　「謝什麼？你哥哥的死，確實同他無關。」趙老爺陰沉著一張臉。
　　「爹，您都調查清楚了？」我聽到趙老爺這麼說，頓時鬆了一口氣，這件事若是查不清楚，那麼便永遠是個雷，隨時都會爆發。
　　趙老爺點了點頭，將手中的筷子給放了下來。
　　「那爹，您打算如何處置周軒陵？」我追問道。
　　趙老爺面色晦暗，默默了良久，卻是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你娘親之前把津城裡的四大工廠都交給了你表哥，還有七八家商舖，這些必須先收回來，然後才能處置他，在此期間，這件事不能走漏半點風聲。」趙老爺說罷頓了頓：「特別是你，在那周軒陵的面前別說漏了嘴，等收回趙家所有的產業，我便讓他生不如死！」
　　「是，爹。」我看著趙老爺那陰沉的模樣，就知道，周軒陵的好日子是到頭了。
　　只怕，他是要給趙天宇陪葬了。
　　同趙老爺吃過了飯，我又回趙夫人的房裡照顧她。
　　這些日子，我都是與她同睡的。
　　趙夫人見我回來了，示意我坐下，我看她今日的神情格外嚴肅，就知道她是有事兒要同我談一談。
　　「小婉，之前同你說過，出國的事兒，你考慮的怎麼樣了？」她望著我，居然又提起了這件事。
　　「我？」我垂目，沒敢看她那期待的眼神。
　　「哎！」趙夫人一看我這反應，就猜測出了我心中所想。
　　「娘，祈夜保住幽州了，慕軍也撤軍了，他很快就會來接我。」我說完伸出手覆在趙夫人的手背上。
　　趙夫人的手無比冰涼，面色也不大好。
　　她抬起那佈滿了血絲的眼眸，望著我，眼中除了不捨，更多的是擔憂。
　　她應該是在擔憂慕祈夜會對我不好，擔憂我鬥不過洛姨娘。
　　「娘，你放心，祈夜？」我的話還未說完，趙夫人就連連搖頭。
　　「你讓我如何能放心？」趙夫人說完，又凝眉望著我：「小婉，娘的下場，或許就會是你的下場，你的前車之鑒，你知不知道，那六姨太有孕了？你爹本就寵她，若是她生的是個兒子？」
　　趙夫人欲言又止，疲憊的閉上了眸子。
　　她說過，這趙老爺同她在一起的時候，已經是家道中落，當初娶她也是因為她的家世背景。
　　剛剛嫁給趙老爺的那些年，趙夫人一直讓家中幫襯趙老爺，如今努力了大半輩子，好不容易掙下這一份家業，現在只怕是為他人做嫁衣，這裡的一切很有可能都會變成別人兒子的家產，而她只是一塊踏腳石而已。
　　
第九十章棄婦
　　
　　趙夫人認為我的處境和她如出一轍，慕祈夜當初娶我，也並非出自真心。
　　並且，慕祈夜還有一個青梅竹馬十分心愛的女子。
　　趙夫人已經看到了我悲慘的結局了，她認為，如今我還年輕，若是及時止損，將來的日子還很長，還能遇到適合的人，一切都來得及。
　　「小婉，你是不是擔心這孩子？」趙夫人看著我的肚子，頓了頓說道：「這孩子我們養得起，你將來若是遇到喜歡的人，這孩子娘替你好好養著，必定不會虧待了他。」
　　「娘！您對祈夜有誤解，他對我，並非完全沒有感情。」我解釋著。
　　趙夫人卻是冷哼了一聲：「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當初，你舅舅也是這麼勸娘的，說你爹根本就不愛娘，可是娘也是被所謂的愛，蒙蔽了雙眼。」
　　說到這裡，趙夫人的眼淚再次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不斷滾落而下。
　　「娘，您別難過，這一次祈夜來接我，我必定讓他在這多待一段時間，這樣你就能更加瞭解祈夜了。」我想，趙夫人只要瞭解龍玄凌的性格，就不會再對他有偏見。
　　趙夫人聽到我如此說，不由的眼眸一沉：「他來了再說吧。」
　　說罷，就自顧自的起身，躺倒了床榻之上。
　　很明顯，趙夫人不相信龍玄凌會親自來接我回去。
　　我卻篤信，龍玄凌一定會來，之前他說過，他會來接我。
　　但是，現實卻是打了我的臉。
　　在趙府過了一日又一日，就是不見龍玄凌的蹤影。
　　一晃眼，又過去了十多日，我就連龍玄凌的信也沒有收到一封。
　　「小婉，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你若是願意，我可以照顧你，不過這孩子，你必須做掉才行。」周軒陵還不知道，他已經露出了馬腳，喪禮之後，依舊經常在趙府出入。
　　因為趙老爺的吩咐，我對於他，只是視若無睹，也不願意同他說話。
　　見我不搭腔，周軒陵又道：「小婉，你何必呢？那慕祈夜是不敢來接你的，他若是來了，你爹會放過他嗎？」
　　「祈夜，不是那種貪生怕死的人。」我瞪了周軒陵一眼，冷冷的說道。
　　周軒陵聽了，卻是揚起嘴角，得意的笑了起來。
　　而這時候，趙美雲和那六姨太也來了，都是來「看望」趙夫人的。
　　「我娘在休息，你們不能上去。」我坐在樓下的廳裡，正好「攔截」了她們。
　　趙美雲看到周軒陵，眼中流露出喜悅，不過在六姨太的面前，又好像是在刻意的壓制著。
　　我想，六姨太想必還不知道趙美雲和周軒陵之間的關係。
　　「每次來，大夫人都在休息，看來病的很重啊？」六姨太的嘴下不饒人：「若真是病入膏肓了，我得趕緊讓老爺請個大夫來給她好好看看。」
　　「六姨太，我想您還是管好您自己就好。」我直接頂了回去。
　　六姨太冷笑著，看著我和周軒陵，又道：「你們兩個，之前沒結成婚，如今又這麼不清不楚的私會，可千萬別做出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丟了你們自己的顏面是小，別毀了我美雲的名聲，畢竟是「姐妹」，都是趙家的女兒。」
　　「哦，多謝趙夫人提醒，表哥對我確實很好。」我的這句話，就是故意說給趙美雲聽的。
　　趙美雲聽了之後，眼中瞬間就流露出了怒意。
　　「不過，我同表哥清清白白，並未作出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我說完，衝著六姨太和趙美雲就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你們走吧，無論是我娘，還是我，都不需要你們母女二人操心。」
　　「哼，你這死丫頭，我倒是要看看你還能嘴硬到幾時，那慕祈夜遲遲不來接你，你如今就是一個棄婦而已，到時候只怕是要讓你爹養活你一輩子。」六姨太鄙夷的看著我，十分嫌棄的說著。
　　「這正午本就讓人煩躁，還有烏鴉在嘰嘰喳喳叫個不停，你們趕緊叫幾個人，去把那烏鴉給我抓住，宰了。」
　　趙夫人的聲音從廳側邊的樓梯口傳了過來，我回過頭一看，發現趙夫人今日穿著一襲墨色旗袍，頭髮高高挽起，妝容精緻，看起來氣色很好。
　　只是，那上揚的眉角，有種不怒自威的氣魄。
　　這六姨太看到了她，氣勢也好似瞬間消損了一半，不過也不似從前那般卑躬屈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