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節

　　龍玄凌叮囑過我，說是讓我千萬別信釋魔說的話。
　　我自己也清楚的知道，釋魔的過往，他並非是個好人，手上曾沾滿了鮮血。
　　「你若不信，必定要受錐心之痛。」釋魔就好似能將我看穿，能讀懂我的心中在想些什麼。
　　「釋魔，你說，你來峽子莊是為了報恩？」我沒有直接否定釋魔，而是先問了自己一直都想要問的問題。
　　「不錯。」釋魔點頭。
　　「你算出了龍玄凌的命劫到了是麼？」我看著他。
　　他點了點頭，緊接著又搖了搖頭。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不解的看著他。
　　他微歎了一口氣：「與其說，是龍王的命劫，倒不如說，是你的命劫。」
　　「我的命劫？」我望著他，不知道，他究竟說的是不是實話。
　　「你的鳳靈封印已經解了，還放出過鳳凰火，燒死過人吧？」釋魔那雙眼，真的能看穿一切，居然知道，我曾燒死過人。
　　可那一次，完全是意外，是因為憤怒而釋放出的鳳凰火焰。
　　「他們殺嬰欺女，殘害了那麼多無辜的性命，我？」我想解釋，當時的情況。
　　釋魔卻直接搖了搖頭，打斷了我的話：「他們殺人害命，那你呢？你的手上也沾染了鮮血，也因此，你的劫難便來的越發的快。」
　　聽到釋魔這麼說，我竟無言以對。
　　「你的命劫，便是龍王的命劫，鳳主，若是只能保一人，你選誰？」釋魔望著我，面無表情的問道。
　　「我自然是選龍玄凌。」我毫不猶豫的回答。
　　「很好，那今日，你便不能出這木倉。」釋魔說完這句話，就再度閉上了眼眸。
　　「為何？為何我不能出去？」我追問道。
　　「能說的，我已經都說了，這天機洩露的太多，必遭天譴。」釋魔說完，又雙手合十不再說話。
　　我望著他，眉頭緊蹙，腦海之中回想的，都是龍玄凌對我說的話，龍玄凌說釋魔不可信，可我如今，卻又莫名覺得，這釋魔說的好像是實話。
　　心中頓時開始變得無比糾結，不知道該聽誰的才好。
　　「安之，你醒了？」
　　我還在木倉裡踱步，鳳卿羽他們便回來了，手中還拿了一個籃筐，那籃筐是昨日嬸子們送吃食的筐。
　　「你們一早就去拿吃的了？」我看著從木倉外頭進來的鳳卿羽和顧少霆：「芸娘呢？為什麼沒有同你們一道來？」
　　「芸娘今個兒天還未亮，就不見了。」鳳卿羽說完，遞給我一個生紅薯。
　　「這？」我看著那紅薯，不解的問：「怎麼是生的？」
　　「一早起來，村子裡的人都不見了，找了好幾戶，人去房空，我們自己找了點吃的墊墊肚子。」鳳卿羽咬了一口紅薯：「嗯，還挺甜的，你嘗嘗看。」
　　「人都不見了？為什麼？他們出事兒了麼？」我緊張的追問鳳卿羽，並且，立刻想到了葉嬤嬤。
　　「無事，必定是被他給送走了。」一旁的顧少霆，見我一臉焦灼，開口說道：「那些屋子裡，殘留著一股子龍王的氣息。」
　　「若真是龍王送走的，那必定是不希望殃及到他們。」鳳卿羽說著坐到了一側的長椅上：「虧得龍王到了這個時候，還能想的如此周全。」
　　「龍玄凌送走了他們，是不是因為鳳帝馬上就要來了？」我說著，不由自主的朝著木倉口走去。
　　待我走到木倉口，就發現，這天上一片陰沉，空中飄來了一大片的烏雲，將那烈日給遮掩住了。
　　我望著那烏雲，心中有種極為強烈的感覺告訴我，就是今日，那麒麟隊今日一定會來。
　　「安之，放心，方纔我去過斷龍淵了，那群人還在忙活呢，那些木柱子上還塗抹了金漆，好似籌備的差不多了。」鳳卿羽三兩口將那紅薯吃完，一抹嘴說道。
　　「準備的差不多了？」我聽到這句話，越發的心慌起來。
　　「咱們不就是在等這一天麼？」鳳卿羽不解，為什麼我變得如此焦慮。
　　他完全體會不到，我此刻矛盾的心情。
　　一旁的顧少霆，倒是望著我，衝我微微點頭，算是在安撫我的情緒。
　　「安之，龍王說了，人生如棋，落子無悔。」鳳卿羽又抓起一個紅薯吃了起來。
　　「落子無悔？」我聽到這個詞，更加確定，龍玄凌這一次是賭上了一切。
　　「芸娘！」鳳卿羽的視線看向了我的身後，並開口叫了一聲。
　　我立即回頭，發現芸娘回來了，不過腳下都是泥，手中還拿著幾株草藥，她這是去採藥了？
　　「芸娘，你去尋什麼藥？」我不解，芸娘這個時候，為何要出去尋藥。
　　「哦，是給印真的。」她說著，立即將那草藥迅速的藏到了袖中。
　　可我，卻隱約看到了一株止血草，那殷紅色的如同楓葉一般的草藥，應該就是最上等的止血草。
　　看到那草藥，我又不禁想起了昨夜我的夢境來。
　　「芸娘，為何要給印真準備止血草？」我疾步朝著她走去，怕她是有什麼事兒瞞著我。
　　「印真的身體只怕是快被蠱蟲給蛀空了，接下來便是要刮肉，止血草沒準還能保他幾日性命。」芸娘解釋道。
　　我聽了卻凝眉，看著芸娘的眸子：「芸娘，你說的，都是真的？」
　　「安之，你怎麼了？」芸娘反問我。
　　我搖了搖頭：「芸娘，我昨夜夢到龍玄凌渾身都是血？」
　　說著，我的喉嚨就變得有些乾澀，雖只是個夢，但是真實的讓我感到害怕，就好像是一個不好的預兆。
　　「安之，你又不是青岑，你的夢不能預知未來。」芸娘說著，抬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肩，柔聲勸說道：「很快，很快一切都會過去，你別胡思亂想。」
　　「芸娘，能不能讓龍玄凌來一趟木倉，我有話想對他說。」我想著，總該叮囑他幾句。
　　芸娘卻篤定的搖頭：「安之，不行，外頭又變天了，好大一團黑氣，從天邊靠了過來，只怕是妖都的妖已經來了。」
　　「來了？終於來了？」我的嘴角顫抖著，等了這麼久，可內心在這一刻卻有了一種說不出的恐懼感。
　　
第一百零九章火海
　　
　　我的所有恐懼，都來源於昨夜的那個噩夢。
　　但在大家的面前，我並未表現出來，只是沉默的立在一旁。
　　顧少霆走到我的身邊，低聲對我說：「安之，無論如何，我都會保護你。」
　　「顧少霆，其實，這一切跟你無關，若是你能離開？」我看著他，見他聽到這句話，目光卻漸漸陰沉，只能將沒有說完的話嚥了回去。
　　「我只是一具不人不鬼的屍，但是，哪怕成了這樣，我也想跟你走最後一程，若是可以為你死，多好？」顧少霆說完，也不等我開口，就朝著木倉的倉門口走去，去看外頭的情況。
　　我看著顧少霆的背影，心中滿是心酸。
　　他什麼都沒有了，在這世上，或許也就認定我這一個朋友，如今趕他走，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的。
　　「既來之，則安之！」芸娘拉著我坐下。
　　「既來之，則安之？」我念叨著，母親給我取這名字的時候，是不是就已經預見了，我會落入這樣的情境之中？
　　只是，這種時候，誰還能安之若素？
　　而妖都的那群妖，好似就是在刻意的熬著我們的耐心，芸娘說他們天黑之前一定會來，可是等到天色全黑，他們也沒有來。
　　滅妖閣和屠妖館的人，也都沒有回來。
　　我很焦急，甚至心慌，索性就坐在木倉的倉門口，抬頭望著天際。
　　我看到一輪明月，靜靜的在星光點點的天際掛著，明明不是十五月圓夜，可是，今日的月亮卻圓如銀盤。
　　並且，原本的白月光，在半個時辰之後，漸漸的變得「渾濁」，光線變得晦暗。
　　我與之對視，便好似被什麼東西擊中了心臟一般，一瞬間，所有的意識都被吞噬，頹然的靠在一旁的木門上。
　　「嗒嗒嗒，嗒嗒嗒。」
　　耳側卻聽到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這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幾個人在迅速奔跑。
　　「鳳卿羽！」
　　龍玄凌？是龍玄凌的聲音麼？我想睜開眼去看看，但是，我發現自己有心無力，根本就無法睜眼去看他一眼。
　　這是怎麼回事？我不解，難道自己又在做噩夢？
　　「現在？」鳳卿羽的聲音有些愕然。
　　「等到，火焰燃起，你便立即飛回妖都，會有人接應你！」龍玄凌的聲音很輕，但是，我肯定，此刻在說話的人就是他。
　　「龍君，你真的要這麼做麼？或許，或許還有兩全其美的辦法。」芸娘的聲音有些落寞，還帶著些許的哽咽。
　　「這世間之事，多少能兩全？芸娘，只是辛苦你，無論如何要替本君守住她。」龍玄凌的話音剛落，我就覺得，自己的臉頰一涼，好似有人在撫摸我的臉頰。
　　「既不能兩全，為何不選自己？紅顏知己可再覓，不必為了一時之情愛，放棄千年之修為，放棄龍族最後一點血脈。」
　　我的眼皮子劇烈的顫抖著，如今，在說話的，便是釋魔，他那嘶啞的聲音，就在我的身後響起。
　　「你若想報恩，便替我守住她，否認，你欠本君的，便永遠還不清。」龍玄凌冷聲說道。
　　釋魔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生死一念，你可想清了？當年，你選她，最後呢？受盡磨難，我說過，她是你的劫！如今，你又選她，便是賭上了性命，真的值得麼？」
　　「值得。」龍玄凌說罷，在我的唇上一吻，緊接著，我便覺得整個人都跌入了深淵之中，意識越來越模糊，最後，徹底「迷失」了。
　　直到一個聲音在我耳畔不斷的呼喚我，我感覺四周好熱，渾身都起了熱汗。
　　「安之，安之你快醒一醒？」呼喚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急切。
　　我則是迷迷糊糊的掙扎了許久，才睜開了眸子。
　　結果，一睜開眼眸，四週一片火光，木材被燒的卡卡直響起，而我此刻正躺在顧少霆的懷中。
　　「安之，你終於醒了？」顧少霆見我睜開了眸子，臉上露出了些許的喜悅。
　　釋魔則是立在一旁，雙手合十道：「看來，上蒼早就已經選了你！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龍玄凌！」我漸漸緩過神來，立即就想到了龍玄凌。
　　猛的從顧少霆的懷中掙扎著坐了起來，朝著四周環顧一圈，發現，自己此刻已經在木倉外頭了，而木倉已經冒出濃煙和火光，正在燃燒。
　　「怎麼會？」莊子裡其他的屋子也是如此，因多為木頭搭建，如今整個峽子莊成了一片火海。
　　「龍玄凌，鳳卿羽，還有芸娘呢？他們都到哪兒去了？」我一把拽住顧少霆的胳膊，激動的質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