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節

　　「印真如何？」我一邊接過銅盆，浸濕布塊洗臉，一邊問芸娘。
　　芸娘則是環顧了屋內一圈：「他沒事，昨夜龍君在此處歇的麼？」
　　「嗯。」我點了點頭，又望向芸娘：「他好似，就在附近守著我們。」
　　「沒錯，安之，你讓龍君務必小心些。」芸娘也擔心，龍玄凌會被發現。
　　「我知道？」我的話才說了一半，突然，客棧樓下就傳來了一陣喧嘩。
　　這喧嘩之聲，都將窗外的雷雨聲給掩蓋了。
　　我同芸娘立刻出了屋，朝著樓下走去。
　　到了客棧一樓，就見許多人圍成了一個圈，好不容易擠進去，一看發現是一個白袍男人，倒在血泊之中。
　　而印真，今日應該是塗抹了脂粉，看起來精神奕奕。
　　「必定是那屍妖尋來了，我們得趕緊上路。」印真看都不看那屍體一眼，只是開口淡漠的說了一句。
　　客棧老闆則是嚇的一臉鐵青，目光時不時的就瞟向印真。
　　我也看了一眼印真，發現，印真手中的佩劍雖還在劍鞘之中，可一滴血卻留在了劍柄之上。
　　想必，這地上的人，就是印真殺的。
　　而滅妖閣的這些弟子，都垂目不言，只是聽印真的指揮，將屍體拖到客棧外頭的車上，一會兒尋個空地燒了。
　　說完，印真就上了外頭的汽車，並且，這一次他允許我和芸娘同他一道坐。
　　上車之後，我才知道，那死去的人就是鳳卿羽說的印驍，他是善弘的三弟子，知道印真中了蓮蓬蠱身體漸弱，就妄圖取而代之，結果印真今日便殺一儆百，讓這些人瞧一瞧同他作對的下場。
　　「還要幾日，才能到峽子莊？」印真靠在車座上，有些虛弱的咳嗽著問前方開車的弟子。
　　「回天師，只有三日路程了。」那弟子回答道。
　　印真聽了之後，疲憊的閉上了眼眸。
　　我和芸娘相互對視了一眼，誰也沒有說話，而是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
　　峽子莊地處極偏的位置，這車經過了這座鎮子之後，就開始上了山道，一路上磕磕絆絆不說，再也沒有看到客棧。
　　我們這些人無所謂，都還撐得住，可印真不成，在車裡難受的左搖右擺，停車吐了好幾次，也沒有緩和過來。
　　最終，熬到了深夜，找了一間已經廢棄多時的破廟暫時休息。
　　印真不想讓人知道，他如今病的厲害，於是就到廟的側邊屋裡，讓芸娘給他上藥。
　　因滅妖閣的弟子都在外頭，他就一直咬牙忍耐著，沒有叫出一聲。
　　我和芸娘一個給他清麗傷口，一個給他敷藥，他身上的孔洞已經蔓延到了後背。
　　九命說的對，這蓮蓬蠱真是世間最陰狠的蠱，中毒者居然變成了這副模樣，就連芸娘都束手無策。
　　我真的不敢想像，若是扈洪天發了狂，衝進來，抓我們幾下，那麼我們這一群人只怕是都要玩兒了。
　　「不能再歇了，咳咳咳。」
　　芸娘給印真換好了藥，印真突然開口說了這麼一句。
　　大抵是，他已經漸漸的對自己活下去不報什麼希望了，所以，不想在這耗費時間。
　　「現在，就出發。」印真按著胸膛口，嘴裡發出了一陣低低的咳嗽之聲。
　　芸娘直接將水壺遞給了他，勸說道：「如今，雨天路滑不說，天色漆黑，又是在山道上，一個不小心，就很有可能連人帶車都翻到山下去。」
　　「那也得連夜趕路，不能再耽擱了。」印真每說一個字，都要呼出一大口氣，非常吃力。
　　「不急於一時，今夜就在這歇著了。」芸娘這並非是同印真商量，而是，直接就做了決定。
　　印真聽了正想發難，空中又傳來了一陣驚雷，「轟隆」一聲，真是能讓人嚇破膽。
　　印真撇了一眼那破爛的木窗，窗外大雨滂沱，思索片刻最終還是作罷，讓弟子拿了衣袍鋪到破舊的木床上，他躺下休息。
　　因為身體虛，一躺下，他就沒有了聲息。
　　鳳卿羽見他立即沒有了動靜，還伸出手，試探了一下他的鼻息。
　　
第八十三章血腥氣
　　
　　「哎，在這歇著確實耽擱功夫，為何不索性照他說的，直接連夜趕路呢？若是他死了，我幻化成他的模樣，頂了他的位置算了。」鳳卿羽覺得這個印真也是難伺候的主兒，而且也不能全聽咱們的。
　　若是，他真因為蓮蓬蠱死了，他完全可以頂上，這能省不少事兒。
　　此話一出，芸娘就連連搖頭。
　　「龍君留著他，是為了等到那些萬師谷的法師來了，還要讓他同那些法師交涉。」芸娘剛說完，鳳卿羽便道，他也能同那些法師談。
　　「你真當那些法師是等閒之輩麼？到時候，我也得躲的遠一些，否則被發現了氣息，只怕也性命不保。」芸娘沉下臉來。
　　鳳卿羽蹙眉，將信將疑。
　　「就聽芸娘的。」我開口說道。
　　於是，我們幾個就直接在床榻邊上的長椅上坐下，今夜只怕是要在破屋裡湊合一夜了。
　　「顧少霆，過來。」我衝著立在一旁的顧少霆招了招手：「你這幾夜都沒睡，過來休息，休息吧。」
　　「安之，如今我已經不需要休息了。」顧少霆淡淡的說了一句。
　　我歎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視線看向窗外，想著不知道龍玄凌此刻是不是在這附近，這荒山之中，除了這破廟，也無處可以遮蔽風雨，只怕該淋著了。
　　「呼呼呼。」
　　半個時辰不到，鳳卿羽就靠在牆壁上，發出了呼呼呼的酣睡聲。
　　芸娘也閉上了眼眸，好似也睡著了，我坐在這種木凳上，實在無心睡眠，滿腦子想的都是龍玄凌。
　　「他也來了對麼？」顧少霆突然低聲問了一句。
　　我先是一愣，不過很快就猜到，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誰。
　　「嗯。」我也不隱瞞，而是衝著顧少霆點了點頭。
　　「有他守著你，我放心。」顧少霆說著，也望向了窗外。
　　我張了張嘴，正想再同他說話，卻覺得空氣之中有一股子淡淡的腥甜味兒，在蔓延。
　　顧少霆明顯也聞到了，立刻朝著屋門口的位置看了一眼，然後便踏步朝著外頭走去。
　　出去之前還不忘了叮囑我：「安之，你守著印真。」
　　「好，你自己小心。」我衝他點了點頭，視線朝著破屋外頭看去。
　　那外頭就是廟宇的正殿，滅妖閣的弟子全部都擠在正殿裡頭，屠妖館的人則是在車裡休息，因為那正殿也容納不下這麼多人。
　　「嗒嗒嗒！」
　　顧少霆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緊接著外頭的聲響就被窗外的雷雨之聲全部給淹沒了。
　　而空氣中的血腥味兒，也漸漸被夜風給沖淡。
　　我坐在長凳上，等了半晌，不見顧少霆回來，於是便準備起身出去看看。
　　「芸娘？芸娘？」我伸出手，輕輕的搖晃了一下芸娘。
　　芸娘立即睜開眸子：「怎麼了？」
　　「外頭好像有些異樣。」我低聲對芸娘說道。
　　芸娘聽了眉頭就是一蹙，緊接著便對我說：「我去看看，你在這守著。」
　　「可？」我這才張口，芸娘就出去了，剩下我和鳳卿羽還有印真三人。
　　鳳卿羽也虧他能在這麼嘈雜簡陋的地方睡的著，時不時的還抿抿嘴，好似是在夢中吃到了什麼美食。
　　「呃呃額。」床上的印真，嘴裡時不時的發出一陣哼哼聲，表情猙獰而痛苦。
　　我給他餵了一點水，視線又朝著門外看去。
　　芸娘和顧少霆一樣，一去不回，良久都沒有動靜，我實在是等不下去了，於是只能叫醒了熟睡的鳳卿羽。
　　「阿羽，你幫忙看著印真，記住，寸步不離的看著！」我說完，已經走到了門外。
　　「誒，安之，你去哪兒呀？他們呢？」鳳卿羽還一頭的霧水。
　　「我去去就來。」我甩下一句話，就朝著廟宇的正殿裡頭走去，結果就看到滅妖閣的那些弟子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
　　廟宇的桌上擺著三盞煤油燈，我的視線從他們的身上掃過，沒看到芸娘和顧少霆。
　　「芸娘？少霆？」我壓低了聲音喊了一聲。
　　「轟隆隆！」
　　廟宇外頭，雷聲大作，我朝著廟門望了一眼，卻依稀看到，去往廟門口的石塊上，明顯有血跡。
　　我連忙朝著那廟門走去，這廟門本就只剩下了一邊，我走到門口，朝外望去，先是看到了芸娘。
　　「芸娘？怎麼了？」因為雨聲極大，我只能是放大了聲音。
　　芸娘回過頭來看向了我：「剛剛，我看到一個黑影，從裡頭跑了出來，還有，你看看，這一地都是血！」
　　芸娘的視線落到了我的腳下，我連忙低下頭去，發現我站的台階上居然是一灘血跡，雖被雨水沖淡了，但依舊能看出之前的血量應該是極大的。
　　「芸娘，看到顧少霆了麼？」我緊張的問道。
　　「沒有，我出來時，就沒有看到他。」芸娘說罷，環顧一圈，沒有發現，便轉身朝著我這走了過來。
　　「顧少霆！顧少霆！」黑暗之中，我放聲叫了幾聲，希望能聽到顧少霆的回應。
　　「我們先進去吧。」芸娘拉著我，怕扈洪天在暗處若是突然動手，我們被抓傷，後果不堪設想。
　　「啪嗒，啪嗒。」
　　芸娘的話音剛落，前方的雨中就有一個高大的黑影朝著我們這邊過來了，我和芸娘紛紛朝著那黑影看去，發現是顧少霆。
　　顧少霆渾身都被雨水給淋濕了，見我和芸娘在廟門口站著，便立刻催促我們回去。
　　「是扈洪天麼？他，他，又殺人了？」我撇了一眼地上的血水，問顧少霆。
　　顧少霆眸子一凝，半晌沒有說話。
　　「這廟宇裡外都必須要有人守著，否則，只怕還會有人被殺。」顧少霆說完，就側身進了廟中，我和芸娘也跟了進去。
　　只見他用力的拍了拍廟中的木桌，那些熟睡的滅妖閣弟子都是一驚，然後紛紛睜開眸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