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節

　　入夜，桃笙撤走了婢女，侷促的坐在閨房內，隨著夜越來越深，桃笙的臉頰也變得越發緋紅，眼神也開始變得迷離。
　　我一看她的模樣，有些不對，湊到了她的身旁，發現桌上的熏香爐裡飄出來的熏香好似與之前的桃花香有些不同。
　　感覺氣味兒淡了許多，並且，還摻雜著其他的味道。
　　「砰砰砰。」
　　門外，隱約傳來了敲門的聲響，桃笙立即站起身來，不過卻腿下一軟，又跌坐回了圓椅上。
　　而她閨房的門，已經被人從外頭推開了，我看到扈雲蘿和狄旭就立在門檻外頭。
　　扈雲蘿朝著房內撇了一眼，就笑著對狄旭說道：「師兄，姐姐深夜讓我約你至此，你應該明白姐姐的心意了吧？」
　　「可是，小師姐她？」狄旭一臉的狐疑。
　　「女兒家的心思，哪裡是你們能猜的明白的？是姐姐親自交代讓我帶你來的，你看看，這裡的婢女都遣走了，姐姐說，她眼瞅著也要到及笄之期了，怕爹爹直接給她做主，尋了人家。」扈雲蘿說完，又衝著狄旭挑了挑眉，明顯是在暗示著什麼。
　　狄旭的步子在門外停了半晌之後，便立即進了桃笙的閨房。
　　我記得，我第一次與狄旭見面的時候他就提起過桃笙。
　　那時候，他的眼裡頭都是帶著笑的，說到桃笙的死，他的眼神悲傷而落寞。
　　如今想來，狄旭應該是喜歡桃笙的。
　　所以，就算有些懷疑，但狄旭還是進了桃笙的閨房。
　　而接下來的畫面，瞬間就變得混沌而扭曲，不過，我就算是不看，也知道，屋內發生了什麼。
　　桃笙屋內的香料，應該是被扈雲蘿做了手腳，換成了催情的迷香，狄旭年少衝動只怕？
　　看著四周扭曲漆黑的畫面，我知道，這或許就是桃笙的心結。
　　「桃笙，別想了，別再想了！」我大聲說著。
　　如今，她就等同於將自己的傷口撕開給我看。
　　而這黑暗在扭曲中沉淪了良久，正當我以為再也無法喚回桃笙時，四周卻突然又恢復了原狀，我立在桃林之中，天上在飄著鵝毛般的大雪。
　　桃樹的樹枝被雪壓彎了，粉白，粉白的一片煞是好看。
　　
第四十六章那年桃花開
　　
　　桃笙立在遠處的桃樹旁，單薄的身影背對著我，微微顫抖著。
　　「桃笙？」我開口喊道，並且，邁步朝著她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我的腳步在一片厚厚的雪上，踩出了一個又一個印記，很深，很深，不過必定不如桃笙所受的傷害深刻。
　　「別過來！」桃笙背對著我，突然喊道。
　　我立刻停住了腳步，呆立在了原地，望著她。
　　「姐，我想起來了。」她的聲音之中，帶著哽咽。
　　「桃笙，對不起。」我看著她消瘦的身體，在風雪中顫抖，心疼不已，那段記憶，她確實應該忘記，或許忘記了，她還能做那個天真爛漫的屠妖館大小姐。
　　「原是我不配！」桃笙說著抬手摀住自己的臉，哭了起來。
　　一開始是低聲啜泣，緊接著便漸漸的放聲大哭，最後是絕望的靠著桃樹緩緩的蹲在了雪地上。
　　我輕聲走到她的身旁，蹲下身去。
　　「桃笙，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我說著想要伸手擁住她。
　　她卻搖著頭，將我的手給推開，一臉落寞的說道：「都是我的錯，原本，少霆和師兄關係極好，可我為了避開師兄，便常常同少霆一起，最後讓他們之間有了嫌隙，我本是想告訴師兄真相，可我沒有勇氣。」
　　「桃笙，沒事了，都過去了。」我連忙安撫她。
　　她卻抬起她的手腕，視線望著手腕上的傷口，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
　　「姐，我都想起來了，我是自殺的，我的死怨不得任何人，我是自己無法面對師兄，所以才？」桃笙含淚，周圍的一切再度發生轉變，我回到了桃笙的閨房裡。
　　這一次，我看到的是爭吵。
　　年少時的柳榆生，站在桃笙的面前，死死拽住桃笙的手腕，正激動的說著什麼。
　　「為什麼，少霆究竟做了什麼，讓你非他不可？我只不過是去了一趟襄城，你怎麼就變了？」柳榆生一臉激動：「走，我們一同去跟師父說，待你及笄期到了，我們就成婚。」
　　「師兄，放開我。」桃笙掙扎著，想要甩開柳榆生的手，但是，愣是被柳榆生跩到了閨房門口。
　　眼看著柳榆生就要推門而出，桃笙急了，抬起另一隻手，一巴掌甩在了柳榆生的臉頰之上。
　　那啪的一聲脆響，讓柳榆生整個人都呆若木雞。
　　他難以置信的看著桃笙，眼神絕望而痛苦。
　　「桃笙，你要我把心掏給你麼？我對你的感情，你應該明白的！」柳榆生蹙眉，望著她。
　　「我不明白，你若是早些直白的告訴我，或許？」她說著頓了頓：「這些日子，你總是在忙，我同你說句話，也是千難萬難，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我？」
　　「桃笙，我什麼都沒有，所以我不能輸！想要娶你，我必須事事做的讓師父滿意，否則，師父如何肯將你嫁給我？」柳榆生說罷，鬆開桃笙的手腕，伸出手想抱住桃笙。
　　但桃笙卻朝後退了一步，此刻的她，已經無法再接受柳榆生了。
　　「師兄，太遲了。」桃笙將眸子瞪的大大的，不讓眼中的淚水滾落而下。
　　「只要你願意，一切都不會太遲，我們現在就同師父說，你想嫁的人是我，不是少霆。」柳榆生望著桃笙，眼眸中帶著懇求。
　　「師兄，我不喜歡你了，你去尋個更好的姑娘。」桃笙說到這，便側過身，不敢去看柳榆生。
　　「扈桃笙，你確定這就是你想要的？你確實，從今往後，我不在你身邊，你也能好好生活，就好像從沒認識過我一般？」柳榆生朝著桃笙靠近了半步。
　　桃笙索性背對著他，並且，用力的點了點頭。
　　「那你讓我怎麼辦？你讓我怎麼辦！」柳榆生望著桃笙的背影喊道。
　　桃笙不言，身體卻在微微顫抖。
　　柳榆生上前，從她的身後一把擁住了她：「桃笙，我喜歡你，我比世上任何一個人都喜歡你，無論你是人還是妖，我都愛你。」
　　我一怔，想必這個時候，柳榆生就已經知道桃笙不是尋常人了。
　　「放開！」桃笙奮力推開他，轉過身，面容冰冷異常：「終是配不上，你走吧。」
　　「對，你是屠妖館的大小姐，我怎麼配的上？看來，這些年，是我癡心了。」柳榆生撿起自己最後的一絲絲尊嚴，轉身推開木門，在門檻前他停了一會兒，似乎還想等待挽留，不過最終還是落寞的走了。
　　而柳榆生轉身離開的一瞬間，桃笙已經淚濕衣裳，放棄自己此生最愛之人，無異於是剜心之痛。
　　只是女子的貞潔比天都大，桃笙越是喜歡柳榆生，就越覺得自己配不上。
　　柳榆生走後，桃笙走到了梳妝台前，用一支粉色的桃花玉簪，狠狠的劃開了自己的手腕。
　　一瞬間腥甜的血氣蔓延了整個屋子，而桃笙的真身也慢慢的顯現。
　　那帶著鳳凰火的翅膀，瞬間點燃了整個屋子，她倒在地上，看著那鮮血從自己手腕的傷口之中汩汩流出。
　　「娘親說，鳳凰，火燒不死，水淹不壞，只有遇到天劫，或鳳凰血流盡，才會死去。」
　　桃笙的聲音，從我的身後響起，我轉過身，發現四周又成了一片桃林，桃笙立在我的面前，眼神有些空洞。
　　「桃笙？」我看著她，很想抱抱她。
　　「扈桃笙，你錯了！」柳榆生突然從前頭的桃花樹後走了出來。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少年了，眼中多了一抹堅毅。
　　桃笙看到柳榆生，那雙手，又立即按在了自己的胸膛口。
　　原來，她看到柳榆生就會心疼，是因為那顆心，曾因為柳榆生而變得支離破碎，因為太喜歡他，所以哪怕是死了也放不下。
　　「師兄？」桃笙哽咽著叫道。
　　「你瞭解我麼？憑什麼替我做了這種選擇？」柳榆生看著桃笙，面無表情的問道。
　　「我當然瞭解師兄，師兄喜歡雪，喜歡桃花，喜歡一切純淨的東西，而我，已經渾濁不堪。」桃笙的眸中蓄滿了淚水。
　　「我喜歡雪，因為每當下雪，桃花就會盛開，某個傻丫頭就會開心不已，而我喜歡桃花，那是因為，你喜歡，那桃花裡仿若帶著你的味道。」柳榆生說著，一步一步朝著桃笙走了過來。
　　桃笙抬頭望著他，已是淚流滿面。
　　「你總問，師兄明日桃花開，你願意同我一道看桃花嗎？」柳榆生伸出手，拭去桃笙臉頰上的淚水：「我要告訴你，就算桃花不開，我也會在這裡，等你！」
　　
第四十七章取而代之
　　
　　隱約風雪漸大，柳榆生擁著桃笙，卻似冬日的一團火。
　　原本樹上的桃花花苞，在這一瞬間，全部盛開。
　　而我看著這幻象卻漸漸變得模糊，他們離我好似越來越遠。
　　「柳榆生，你？」我看著柳榆生，我知道，他選擇留在這幻象之中，陪著桃笙的一縷殘魂。
　　「這只是幻境？」我側目看向四周，桃笙的心結打開了，她或許要去轉世投胎。
　　柳榆生卻依舊緊緊抱著桃笙，開口對我說道：「我再也不想回到沒有桃笙的世上，或許對我而言那才是幻象，是地獄，洛安之你回去之後，要小心扈洪天！」
　　他說完，抬起手衝著我揮了揮，桃笙也轉過身來，衝著我喊道：「姐姐，你想要的東西，就在我的棺槨之中！」
　　說罷，明亮的四周變得一片晦暗。
　　我的胸膛口一陣灼熱，耳邊也漸漸的傳來一聲聲低低的呼喚聲。
　　「安之？安之？」
　　這聲音極沉，我迷迷瞪瞪的睜開眼眸，發現眼前的人居然是綠蘿。
　　她正一臉焦急的望著我，而我朝著四周看去，發現，原本的那一片桃林，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而我則是躺在一個棺槨旁，柳榆生依舊是以之前的姿勢跪著，一動不動。
　　我掙扎著爬了起來，走到柳榆生的身邊，伸出手試探了一下他的鼻息，發現他已經沒有呼吸了，不過他的嘴角卻帶著一抹從未有過的溫暖笑容。
　　我抬手，掀開柳榆生面前的棺槨，棺槨之中，躺著的正是我在幻象之中所看到的桃笙。
　　她面若桃花，平靜安詳，我知道龍骨丹應該在她的身體裡。
　　「這是？」綠蘿看著桃笙，臉上露出了一抹愕然。
　　我聽著綠蘿說話的聲音，覺得有些奇怪，這好似不是綠蘿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