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節

　　我看著它，張了張嘴，艱難的問道：「你怎麼了？一隻大妖還哭哭啼啼的麼？」
　　「誒呦，主子，您可嚇死小的了，您沒事吧？還疼麼？」靈烏看著我，開口問道。
　　「我沒事。」我說著便撇見了自己的手，手背上的肉都磨破了，青色的經脈就這麼直接暴露出來，一下一下跳動著。
　　「主子，您疼的直哼哼，差點把手背上的肉都磨光了。」靈烏說著心疼的望著我：「這洞穴裡潮濕，傷口小的沒敢給您包紮上，否則會悶爛的。」
　　「嗯。」我聽到靈烏這麼說，就沖它點了點頭，也不由的抿了抿嘴，發現嘴裡那股香甜的氣味兒依舊濃烈，可是嘴唇上的傷口卻癒合了。
　　再看靈烏，翅膀上還帶著血跡。
　　見我在看它，它立刻將一側翅膀藏到了身後，並且把孩子朝著我的面前一送。
　　「主子，您看看小主子，她的氣色是不是更好了？」靈烏本是想岔開話題，結果我撇見孩子的嘴角也帶著一點點的血跡，心中立刻瞭然。
　　「靈烏，你把自己的血餵給我們喝了？」我看著它。
　　它知道瞞不過我，立刻無所謂的說道：「誒，主子，小的吃了那麼多的內丹，不就是幾滴血麼？不礙事。」
　　它說的滿不在乎，我卻感動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咳咳咳，咳咳咳。」
　　正望著靈烏，不知道該如何謝它，結果一陣急促的咳嗽聲就傳入了我的耳中。
　　我和靈烏都朝著聲源處望去，赫然看到一個乾癟的「東西」耷拉在一側的牆面上。
　　那是老妖？我瞇著眼，仔細的看了許久之後，才確定，那乾瘦的一灘東西是老妖。
　　它身上的那些頭顱就好像是一顆顆「葡萄乾」一般，已經完全失去了活力，耷拉著腦袋，一動不動，就連眼皮子都是緊閉著的。
　　老妖自己也已經虛弱動彈不得，只能半睜著眸子看著我，不過從它的眼中，我卻沒有看到半點對死亡的恐懼和絕望，反而是喜悅。
　　它的嘴角微微揚起，開口良久，才發出聲來。
　　「謝謝你，謝謝你，讓我解脫了。」他說完，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幾個頭顱，從他的身上滾落了下來。
　　「啪嘰」一聲滾落到水中，飛濺起了一點水花。
　　「妖王，我還能替你做些什麼？」看著他即將死去，我開口詢問道。
　　他卻微微搖了搖頭：「你不必替我做什麼，你已經幫我解脫了，其實，吞不吞這內丹，你都能找到底下的縫隙出口，我不過是利用了你罷了！」
　　但是說完這話，他的目光朝著漆黑的水面看了一眼，又好似想到了什麼：「若是有機會再看到蘭兒，「幫」她一把。」
　　老妖口中的「幫」，是送對方一程的意思。
　　因為，老妖很清楚，蛟蘭此刻必定和他一樣正在承受著生不如死的痛苦。
　　想到蛟蘭，她也算是有恩與我，因為她的蛟鐲，我在荒蠻煉獄才保住了性命，所以，我毫不猶豫的衝著老妖點了點頭。
　　「若是真有機會再見她，我無論如何都會幫她的，只怕？」我頓了頓，覺得自己或許不會再回來了。
　　老妖卻直接衝我點了點頭，有這一句話，對他來說已經夠了，他的視線又看向了漆黑的水中。
　　「你們游入這黑水的深處，會發現深潭底下的出口，鳳主，那鯤幾千年前便是為了報恩，才守著這妖都的，你用鳳血召喚它，它會帶著你們去往北冥。」老妖說罷身體便是一沉，朝著水中倒去。
　　而他身上的東西，也都紛紛滾落而下，等那些「雜物」全部褪去之後，我只看到一隻除了腦袋之外，身上被完全扒皮，血肉模糊的肉身。
　　想起了之前鳳卿璇說的，當年和蛟蘭相愛的妖奴被剝皮，那皮還被製成了宮燈。
　　老妖的屍體沒有沉入黑水之中，而是漂浮著。
　　靈烏看著老妖的屍體，便開口問道：「主子？您真的要去北冥麼？這深潭底下真的會有出口？」
　　靈烏對老妖說的話還存著疑慮，但我卻已經鐵了心的想要試一試。
　　「靈烏，你要同我一起去一趟，還是？」我看向靈烏，畢竟從這下去之後，會遇到什麼樣的狀況還不知道。
　　「主子，您如果非要下去，那麼小的必定要同你一道去。」靈烏說的十分篤定。
　　我看著靈烏，點了點頭，然後又抱過孩子，將法器都重新放回包袱裡，牢牢綁在後背上。
　　「主子，您現在就要下去？」靈烏看著這漆黑如墨的水，那眼神還是十分抗拒的。
　　我抬手扯下了自己裙褂的邊緣，一頭綁在靈烏的腳踝上，一頭綁在自己的腳上。
　　「靈烏，我吃過海妖的內丹，在水中能行動自如，不需要換氣，可你？」我看著靈烏，它本就是飛鳥，只怕會有些吃力。
　　「主子，就這點水，還難不住我，而且，小的吃了那些妖丹之後，覺得渾身都是勁兒。」靈烏說完，還故意揮動了幾下翅膀。
　　我見靈烏活力滿滿，心裡也放心了一些，於是本能的深吸了一口氣，抱穩了孩子，然後看向靈烏問道：「準備好了麼？」
　　靈烏衝著我點了點頭，緊接著就同我一起，一個猛子從石台上躍入了水中。
　　這水裡太腥了，並且，在水中摸到了大量的骨頭，想必都是之前被老妖給吃掉的「祭品」留下的。
　　「咕嚕嚕。」
　　靈烏幾乎是被我拖著迅速下潛，時間一長，它便有些受不住了，開始吐泡泡。
　　而我，在這漆黑一片的水中根本就什麼都看不到，只能憑直覺不住劃著一隻胳膊，繼續往黑水潭的深處游去。
　　
第一章鯤
　　
　　越是深入底部，靈烏的掙扎就變得越是激烈，我也只能不斷的加快速度，可這藏在深潭底下的出口又在哪呢？
　　都怪我，之前也沒有問清老妖。
　　「咕嚕嚕，咕嚕嚕！」
　　可憐靈烏一隻飛鳥，都快要被溺斃在這水中了。
　　「呼呼呼，呼呼呼。」
　　不過很快，我就發現了我下方，更深處，好似有一股巨大的力量，開始將我捲入其中，就好像是一個漩渦。
　　並且，沒等我回過神來，就已經被這股子力量拖拽而去。
　　靈烏同我是綁在一起的，自然就跟我一起被捲了進去。
　　這漩渦，直接就將我們一捲到底，當我的身體撞擊到深潭底部的石壁時，我本能的將孩子護在懷中。
　　抬起另一隻手，摸了摸前方，頓時有些懵了。
　　這底下還有石塊擋著壓根沒有出口啊？正想著，這下方的石塊就發出了喀喀喀的聲響，緊接著這些石塊以極快的速度碎裂開來。
　　我護著孩子想要往後退，可底部的縫隙處，卻有一股我無法掙脫的強大力量，這股子力量好似要把我甩出去。
　　而這時候，靈烏已經不再掙扎了，這個黑水潭比我們想像中的要深許多，靈烏本就不善水，在這底下撐了這麼久，已經實屬難得了。
　　我抬起腳朝著縫隙處狠狠踹了幾腳，雖然水中很黑我什麼都看不到，但是依舊能感覺到靈烏的身體在水中左右飄蕩。
　　「嘩啦！」
　　就在這時候，那縫隙完全碎裂開來，並且，我的腳下瞬間一空，靈烏就這麼毫無徵兆的被甩了出去。
　　同它綁在一起的「繩」，猛的被扯破，靈烏就這麼被捲了下去。
　　我原本一隻手抱著康寧，一隻手抓著一塊隆起的石塊，感覺到靈烏被捲走了，我幾乎沒有思考，直接鬆開那石塊，身體也陡然往下掉。
　　「靈烏！」我大叫著，嘴裡湧入了一大口腥臭的黑水，忘卻了之前老妖教我的要用鳳凰血召喚鯤！
　　只覺得被捲出黑水潭之後，四周好似變得明亮了一些。
　　靈烏如今也就只有一隻公雞大，我一手緊緊抱著康寧，一手猛的伸出，試了幾次終於將它擁住。
　　而自己的腳下，卻是一片望不到底的雲層。
　　從這摔下去，會粉身碎骨吧？
　　我朝著下方望去，自己這還是頭朝地。
　　「嘩啦！」一聲，突然，我聽到了好似巨鳥展翅的聲音，心中想著是那鯤來了麼？可是之前看到鯤在妖都外盤旋，但並未看到它有翅膀啊？
　　於是，側過頭，朝著身後望去，卻看到了一雙巨大的金色翅膀，這翅膀不知道何時居然長在了我的後背之上。
　　而我看到這翅膀之後，反而是慌了，身體開始搖擺不定。
　　在一團團白雲之中跌跌撞撞，我發現自己根本就不適應這一對翅膀，方纔那是生死之間本能的反應，如今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正當我在空中忽高忽低的飛著，突然，濃密的雲層裡鑽出了一隻巨大的「魚」。
　　「鯤？」我望著它。
　　它帶著鳴叫之聲朝我過來了，那聲音無法形容，我聽出了它靈魂深處的孤寂。
　　而它這麼一個龐然大物，突然就「游」到了我的身下，我跌落到它的後背上，還有些懵懂。
　　不是要用鳳凰血才能召喚鯤麼？為何我還未召喚它就來了？
　　難道是因為我顯出了真身麼？這麼想著，我再次回過頭，看向身後的翅膀，鎏金的顏色，刺目無比，確實同鳳卿璇的不同。
　　鳳卿璇顯出真身，載著我們上妖都時，我發現她的羽毛之中，黃中帶著紅，並非如同我這般，一色金黃，還泛著金光。
　　鯤帶著我們俯身下「游」，漸漸的四周變得越發明亮起來，我看到了底下是一片蔚藍色的汪洋大海。
　　「那便是北冥麼？」我喃喃自語的說著。
　　鯤就好似聽的懂我的話一般，再次發出了一聲鳴叫。
　　本以為這鯤只是將我們送到這北冥岸邊之上，結果它卻直接帶著我們躍入北冥大海之中，一時之間激起了千層巨浪。
　　而入海之後，水中的各種動物，水蛇，魚兒全部朝著兩旁退去，就像是在給鯤開道路。
　　我朝著前方望去，發現這越是往大海深處，四周反而變得越發乾淨亮堂。
　　很快，我就看到遠處，出現了一個大巨大的黑色宮殿，宮殿門口還站著幾十個穿著黑衣的守衛。
　　鯤在這宮殿門口停了下來，那些黑衣人看向鯤，紛紛抬手抱拳。
　　而鯤衝著那些「人」點了點頭之後，又側過身朝著我看了一眼。
　　我小心翼翼的用手心撫摸了一下鯤的後背，然後從鯤的背上滑落而下。
　　鯤衝我搖了搖身體，便又旋身，朝著海面游去。
　　前方的這些黑衣人，則是帶著我進了這黑色的宮殿，宮殿的門一被打開，我看到的卻不是普通的樓宇亭台，而是一大片的籐井樹怪。
　　踏入宮殿的門，四周的水汽瞬間退去，我懷中的靈烏，一個哆嗦，居然醒了過來。
　　不過嘴裡吐出了好幾口黑水，難受的直拍翅膀，我連忙將靈烏放到了地上，靈烏踉踉蹌蹌的在地上轉圈，難受不已。
　　帶路的黑衣人，回過頭看了我們一眼，也不說話，只是立在原地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