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節

　　龍玄凌則依舊淡定的看著朱大腸問道：「身體有何不適？」
　　「不是我，我是替我婆娘來要的方子。」朱大腸連忙解釋。
　　「為何不帶她來？」龍玄凌放下毛筆。
　　這看病，至少要見著人，否則無法給病人開方子。
　　「高人，是這樣的，我婆娘雙腿不方便，走不動道，沒有法子，只能我來了，也不是什麼要緊的病，就是這幾日快要臨盆了，身體越發不痛快，有些咳嗽，還不怎麼愛吃飯了，我擔心這孩子不會有什麼事兒吧？」朱大腸開口詢問龍玄凌。
　　我聽著，這個朱大腸似乎只關心孩子，並不是真真正正的關心自己的妻子。
　　「若是有孕，那便不能隨便用藥，你若是不方便把她帶來，我們可以上門就診。」龍玄凌說著，就準備拿一旁的醫藥箱。
　　「哎呀，別麻煩了，我這也沒有功夫陪著你們再回去一趟，直接拿些能開胃口的藥就成。」絡腮鬍有些著急的說道：「一會兒，誤了我開工，我們這一家子飯都沒得吃了。」
　　見他如此，龍玄凌便開了一些給孕婦滋補身子和開胃的方子，並且，讓朱大腸給他的妻子燉些藥膳湯。
　　朱大腸滿口答應，付完了錢，揣著藥就走了。
　　緊接著，藥鋪又來了不少人，我們也沒有把朱大腸的事兒往心裡去。
　　不過，三天之後，朱大腸又來了，這一次，他要的不是開胃的方子，而是讓我們開一些消炎除菌的草藥，他要拿回去泡澡。
　　龍玄凌挽起他的衣袖，並未發現朱大腸的皮膚上有什麼異樣。
　　「又是給你妻子抓的藥？」龍玄凌看著朱大腸詢問道。
　　朱大腸聽了之後，連連點頭。
　　「那你說的具體一些，她的身上是否紅腫了？」龍玄凌詢問著。
　　朱大腸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說了一句：「你讓我說，我這粗人一個，也說不清楚，總之挺嚴重的，你快些開方子吧，一會兒我還得出工。」
　　朱大腸著急，他後頭還排著不少的病人，龍玄凌見他不願意說，就開了藥，不過這份量是七天的份量。
　　並且，叮囑朱大腸，孕婦不能用泡澡的方式，直接把布給浸濕在藥湯裡，擦拭身體就好了。
　　朱大腸連連點頭，拿著那草藥又走了。
　　可就過了兩日，朱大腸居然又來到了我們的鋪子裡，讓我們繼續給他抓那泡澡的草藥。
　　這一次，店裡沒有病人，舅舅他們正在吃楚楚送來的飯菜，聽到朱大腸這麼說，龍玄凌將筷子放下了。
　　「那是七天的份量，你都用了？」龍玄凌蹙眉，看著他。
　　朱大腸點了點頭：「不過你們那方子管用啊，使了之後，那婆娘就不難受了，再開一些給我。」
　　朱大腸說著，就先掏出了錢來。
　　龍玄凌卻搖了搖頭，抓起一旁的藥箱子，說要出診，去朱大腸的家裡看看。
　　「誒，大夫，你這出診費用我也出不起，直接給我拿藥得了！」朱大腸擋在龍玄凌的面前。
　　「出診費用，我不收。」龍玄凌淡淡的回了一句。
　　這朱大腸本應該感謝龍玄凌，並且，直接帶著龍玄凌去看他妻子才對，可是，朱大腸卻一個勁兒的搖頭。
　　他說什麼，也不肯讓龍玄凌去他家看看。
　　一會兒說他妻子在休息，不能打擾，一會兒又說，住的地方寒酸，說來說去就是不願意讓龍玄凌過去看看。
　　他這樣的態度很讓人懷疑，我也站起身走到了龍玄凌的身旁，對那朱大腸說，畢竟他妻子有孕，馬虎不得，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傷了孩子。
　　此話一出，朱大腸的眼神之中開始有了些許的遲疑。
　　第一次他來的時候，我就已經覺得，從他的字裡行間之中，我能感受到，他在乎孩子多過自己的妻子。
　　「我夫人說的沒錯，對於孕婦用藥必須特別小心，所以你若是不需要我出診，那麼這藥我也不賣給你，否則日後萬一出事，我們承擔不起。」龍玄凌看著朱大腸，一臉嚴肅。
　　朱大腸遲疑了許久，聽到龍玄凌說不賣藥給他，頓時就急了。
　　「咱們這，就你們一家藥鋪，其他的大夫，也只是看診而已，沒法給弄草藥啊？」朱大腸焦急不已。
　　這鎮子小，雖有大夫，不過，藥鋪就我們這一家，也就我們這草藥齊全，這一點朱大腸很清楚。
　　若是我們不賣藥給他，他只能去省城買藥，一來一回，肯定會耽誤他幹活兒。
　　思來想去，朱大腸沒有了辦法，只能勉強的點頭答應了。
　　我和龍玄凌一道跟著他去往他家，朱大腸一邊在前頭帶路，還一邊不住的跟我們說，一會兒到了之後，千萬別嫌棄。
　　朱大腸的家離藥鋪其實並不遠，就在街尾的巷子深處。
　　我是第一次來這，發現這裡的木屋破破爛爛，三三兩兩的孩子，如今都入冬了他們穿的破爛不說，還十分的單薄，鼻子底下掛著鼻涕條兒，坐在木屋旁，呆愣的看著行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救我
　　
　　朱大腸的家就在巷子深處，他家這木屋已經歪斜的十分厲害了，遠遠看去，就好似隨時要塌了一般。
　　一個蓋房子的匠人，自己卻住在這樣的屋子裡，看了難免讓人覺得心酸。
　　朱大腸直接推開了屋門，一股子類似霉味兒的氣味兒從屋內飄了出來，我朝著屋子裡看了一眼，這一進去就是一個擺放鍋碗瓢盆的地方，應該是個廚房。
　　不過，這個廚房裡頭已經擺滿了東西，根本無處下腳。
　　朱大腸直接就踩著地上的那些柴火之類的雜物走了進去，我和龍玄凌也就學著他的樣子，朝著木屋內走去。
　　這廚房幾步也就到頭了，接下來，裡頭就是一個小屋子，整個木屋也就這麼兩個地方。
　　而小屋子裡頭還有一股子屎尿的氣味兒，想必，這方便也是在屋內解決的。
　　「夫人，你在外頭等著。」龍玄凌低聲對我說了一句。
　　我立即搖頭，依舊跟著龍玄凌他們入了那小屋子。
　　屋子裡是一張簡易的小床，而小床上有一條已經髒到泛黃的破棉絮，破棉絮之下，則是躺著一個女人。
　　不過，她的頭髮凌亂，幾乎摀住了整張臉。
　　龍玄凌俯身，準備將那破棉絮給掀開，想要給這女人把脈，看看她的情況。
　　可是棉被掀開之後，卻發現，這女人露出的胳膊上，一片的通紅，皮膚都好似被抓破了一般。
　　「她這是長皮癬了麼？」我看著女人胳膊上棕紅色的斑塊皮屑，不禁蹙起了眉頭。
　　這不是一點點，而是一整只胳膊上全部都是。
　　龍玄凌凝眉，想要將全部的被褥掀開看看擴散到什麼程度了。
　　朱大腸卻伸出手，一把按住了龍玄凌的手腕：「我這婆娘現在沒穿衣裳呢，你這不合適吧？」
　　「夫人，你看看。」龍玄凌說著，直接轉過身去。
　　於是，便由我掀開被褥查看。
　　這被褥一掀開，我確實被嚇了一大跳，因為她幾乎全身都長滿了這種棕紅色的皮屑，就連那隆起的肚子上也是。
　　而且，我還發現，她沒有腿，準確的說，膝蓋以下的部分，都已經明顯的是被砍掉了。
　　看完了之後，我將被褥放下，將情況告訴了龍玄凌。
　　龍玄凌聽了，面色當即就陰沉了下來。
　　「你老老實實告訴我，你夫人這身上的東西，是從何時長出來的？」龍玄凌看著朱大腸問道。
　　朱大腸搖晃著腦袋：「我不知道。」
　　「那好，我們走。」龍玄凌見這朱大腸並不配合，拉著我轉身就要走。
　　朱大腸急了，一把拽住了龍玄凌的藥箱子，不讓我們離開。
　　「這可能是吃了花崗挖來的野菜之後，開始不舒服的。」朱大腸見我們要走，不確定的說了一句。
　　「什麼野菜？」我看向朱大腸。
　　「就是隨處可見的野菜根。」朱大腸說完，側身去了前頭的廚房裡，拿了一大把墨綠色的菜葉子，給我們看。
　　這墨綠色的菜葉子很尋常，可是，菜葉子的根部，卻是猩紅色的根。
　　這紅的比血都要刺目的根經，和墨綠色的葉子形成了鮮明對比。
　　「花崗上到處都是，我雖有手藝，可是，現在多少人建的起屋子啊？有一頓沒一頓的，孫老爺那還沒有給結錢呢，等這兩日全部弄好了之後，拿到了銀錢就買些肉回來給我婆娘吃。」朱大腸看著我和龍玄凌說著。
　　「你夫人的腿是怎麼回事兒？應該不是天生的吧？」我看著朱大腸。
　　朱大腸有些心虛的「嗯，啊」了一聲，開始打馬虎眼：「這，這，這是小時候摔斷的吧。」
　　「小時候摔斷的？」我凝眉：「看傷口上的疤，和周圍皮膚收緊的情況，應該也就一兩年的傷。」我瞪著朱大腸。
　　從他的種種反應來看，這件事，似乎並不簡單。
　　「救，救，救我，救？」
　　朱大腸的妻子，在這個時候突然開了口。
　　雖然，含含糊糊，但是我依稀聽到了「救我」這兩個字。
　　朱大腸立刻急了，猛的就要衝過來，結果身體剛一往前衝，就被龍玄凌一腳踹倒在了地上。
　　「不用你們看了，你們滾，快出去！」朱大腸狗急跳牆，開口叫我們滾。
　　龍玄凌將醫藥箱放下，蹙眉盯著他，他抿了抿嘴，又不敢對龍玄凌叫囂。
　　我俯身，伸出手扒開那覆在女人臉上的頭髮，緊接著，就發現她的半張臉上也長起了皮癬。
　　此刻，她眼神迷離的望著我，嘴裡不住的說著：「救我！」
　　「這位嬸子，你怎麼了？」我望著她。
　　她的眼角帶著淚，虛弱的說道：「我是文縣人，他們把我拐到這來，還砍了我的腿。」
　　女人說出的這些話，讓我詫異的瞪大了眸子，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朱大腸。
　　這個朱大腸，表面上看起來並不像是這般喪心病狂的人啊？怎麼會做出如此殘忍的事兒？
　　「她說的是真的麼？」龍玄凌開口問道。
　　朱大腸搖頭，龍玄凌的眼中立即透出了一股肅殺之氣。
　　「她是我花了所有的家當買來的，我，我，我砍掉她的腿，也是因為她之前總是逃跑。」朱大腸居然把這種殘忍的事兒，說的如此理所當然。
　　龍玄凌聽罷，又看向那女人：「這皮癬，已經長了多長時間，還記得麼？」
　　「應該是從我懷孕起，就長出來了，長了大約快九個月了。」女人氣若游絲的回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