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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節

  我抬起頭一看,原來這門的頂上還神不知鬼不覺的繫著一根細細的繩子。
  完了,看來那嚴大夫是早有準備,而我們如今這是中計了。
  「快走。」我一把抱起千歲,以最快的速度朝著我們住的房間跑去。
  這剛側身進屋將房門關上,那個房間側邊的屋門就打開了,我從門縫之中看到那嚴大夫光著腳丫子就直接從屋內衝了出來。
  當他走到那木門前時,抬起頭看了一眼那斷掉的細繩,視線又立刻朝著這院子裡環顧了一圈。
  然後就朝著我這屋子走了過來,我連忙抱起千歲躺到了床上蓋好被褥,假裝睡覺。
  他的腳步聲在我的門外響起,嘗試著推了幾次門之後,就沒有了動靜。
  我側耳傾聽著門外的動靜,並未聽到離開的腳步聲,想必嚴大夫此刻應該就在門外偷偷觀察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懷中的千歲好動,掙扎著想要探出頭,我連忙按住了它。
  如此僵持了好一會兒,外頭極輕的腳步聲才再度響起,漸漸的遠去。
  我鬆開千歲,千歲誇張的煽動著鼻子,說著要憋死了。
  而我則是掀開被子,小心翼翼的下了床,走到門邊,朝著門縫外頭張望著。
  結果,卻對上了一顆發紅的眼球!
  「啊!」我驚的叫了一聲。
  「叩叩叩!」
  門外的敲門聲也突然響起,看來還是被發現了,我只能是硬著頭皮,將房門給打開了。
  外頭站著的是連鞋都來不及穿的嚴大夫,他的頭髮蓬亂,眼中佈滿了血絲,看起來有些古怪。
  「嚴大夫,這麼晚了,您還不睡麼?」我本想裝傻充愣的混過去。
  結果嚴大夫卻突然沉下了臉來:「別多管閒事,做好你們該做的,否則?」
  「嚴大夫?嚴大夫?」
  嚴大夫的話還沒有說完,突然,醫館的正門口,傳來的聲響,我本能的朝著那個方向看去,就看到大富,和一個女人跌跌撞撞的朝著這院子裡沖。
  那女人的懷中還抱著一個小女孩兒,約莫五歲左右的樣子。
  「嚴大夫,霜霜出事兒了,您幫忙看看吧。」大富一臉慌亂的說著。
  大富的妻子,滿臉的淚痕,衣衫不整,想必是女兒突然發病,就慌亂的抱著連夜趕來了。
  而這裡的動靜也驚動了隔壁的顧少霆和狄旭,狄旭出來的時候完全是睡眼惺忪,顧少霆則表現的清醒一些。
  
第九十二章源頭
  
  嚴大夫十分冷靜的衝著大富擺了擺手,示意大富將女兒抱到正堂裡去。
  我連忙將那紅色繫在床頭,然後跟著一道去了正堂。
  正堂裡嚴大夫還未仔細看過大富懷中的孩子,就對大富說了一句:「大富,你在我這醫館做事,這治瘟疫的方子價值幾何,你應該很清楚。」
  嚴大夫這話的意思便是,這藥大富是買不起的。
  大富卻「噗咚」一聲,給嚴大夫跪下了。
  嚴大夫以為大富是要求藥,連連搖頭:「大富啊,不是我不願意,但是,這是藥堂,不是善堂,你?」
  「嚴大夫,真的對不住,我之前在您的藥櫃裡,偷走了治瘟疫的藥材。」大富仰起頭,那蓄滿了淚水的眼裡有焦急,有驚慌,有羞愧。
  「什麼?」嚴大夫一聽,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惱怒。
  他迅速的走到了那幾個安放藥材的櫃子前頭,一個個的拉開仔細的檢查著裡頭藥材的份量。
  緊接著,就過來,拽起了大富的胳膊,讓大富賠償。
  我咬著牙,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直接拿了一張一百大洋的銀票出來。
  這銀票是顧少霆還回來的,此次出行,我只是帶著防身而已。
  「先給孩子看病吧。」我對那嚴大夫說道。
  嚴大夫愣了愣,立即伸出手,將我遞出的銀票收入囊中,這才看向了女人懷中的孩子。
  示意大富的妻子把孩子放到躺椅上,孩子躺下之後,嚴大夫就拉起了孩子蒼白的小手,給其把脈。
  不過,這才把了一會兒的脈,嚴大夫就開始搖頭,嘴裡說著什麼無力回天。
  「抱回去吧,準備一口棺材,讓她好上路。」嚴大夫對大富夫妻說著。
  「怎麼會,孩子明明已經喝過藥了,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大富激動的叫嚷了起來。
  而我看著那已經昏迷不醒的孩子,她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血色。
  「你自己偷的藥,你知道份量麼?亂喝,自然會出事兒,抱走吧,別死在醫館裡,壞了醫館的名聲,另外,你手腳不乾淨,從明天開始,不用再來了。」嚴大夫繃著一張臉,十分冷漠的說著話。
  大富拚命的搖著頭,爭辯著:「不,不是的,嚴大夫藥量絕對沒有錯。」
  說完,他突然頓了頓:「是不是這藥有問題?」
  「簡直胡言亂語!」嚴大夫說罷,就將躺椅上氣息微弱的小女孩拽了起來,準備讓大富一家人立刻滾。
  大富連忙踉蹌的站起身來,盯著嚴大夫,質問道:「嚴大夫,你一直在說謊對不對?否則那試藥的孩子,為什麼到現在都還在屋裡待著?你是不是醫治不好他?」
  大富的這句話讓嚴大夫徹底的惱羞成怒了,有些不顧自己身份的開始衝著大富一家咆哮,企圖立即將他們給趕出去。
  不過,顧少霆卻抬手,一把擋住了嚴大夫。
  「試藥的孩子?在哪個屋子?」顧少霆陰沉著一張臉質問道。
  「他胡言亂語,你也信?」嚴大夫的臉漲的通紅。
  大富卻直接指向了之前我想窺視的那間房間,然後便說,半年前,嚴大夫就帶了一個男孩兒回來,那男孩兒撿回來的時候渾身都起了紅色的斑點,身上的皮膚則微微發紫,嚴大夫就一直把他留在屋內照顧。
  每次大富問起那孩子,嚴大夫總說已經大好了,可是這麼久了,也不曾見那孩子出過屋門。
  只是偶爾夜裡,大富聽到過咳嗽的聲音,聲音很虛弱,好似一直沒有好。
  城內很快也爆發了嚴重的瘟疫,人人自危,嚴大夫說,那孩子病好了,為了報答救命之恩,願意留在這醫館裡頭替他們試藥。
  讓大富每日多準備一份稀粥,嚴大夫親自送去餵那孩子。
  「嚴大夫,就讓我們看看那孩子吧。」顧少霆看著嚴大夫,面無表情的說道。
  嚴大夫搖著頭,嘴角顫抖了許久,沒有說出理由來。
  我們也不等他編造出理由,大家都不約而同的轉身,朝著院子外頭的那個屋子走去。
  嚴大夫跌跌撞撞的過來阻擋,還說,我們只是來替他抓妖的,至於他們醫館的事兒,我們不必插手。
  可他這些話還沒有說完,顧少霆便直接抬腳踹門而入。
  這一腳踹飛了木門,屋內一股子濃重的參湯氣味兒湧了出來。
  顧少霆抬腳跨入門檻,我也迫不及待的跟了進去,這屋內點了一盞油豆般小小的油燈,屋裡就只有一張木床,和一個矮櫃。
  木床上躺著一個八九歲的男孩兒,身上的衣服被除盡,皮膚上則扎滿了銀針,而矮櫃上,則放著一個小小的盆栽,一個人參斜插在土壤裡。
  「淼空?」我看著那人參,眉頭不由的緊緊蹙起。
  最後一次見淼空時它就只剩下了半截身體,如今再看到它,覺得它好似又小了一半,好似即將被用完,它此刻靜靜的躺在土中,跟普通的藥材沒有什麼兩樣。
  「氣息微弱。」顧少霆已經走到床榻邊上,試探了一下那孩子的鼻息。
  「這孩子,原本就是快要死了。」嚴大夫張了半天的嘴,才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顧少霆又想給這孩子把脈,結果,卻發現孩子手腕上的那些斑點都長出了白毛來。
  「別碰他,會傳染。」嚴大夫說完,就試圖趕我們出去。
  「嚴大夫,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你若是不說清楚,我們不會走的。」顧少霆凝眉,盯著嚴大夫。
  「不關我的事兒,這孩子,病倒在我們醫館門口,我那時並不知道是瘟疫,所以救了他。」嚴大夫此刻居然還裝模作樣的說自己是好心。
  結果,被大富當場拆穿,大富說,這孩子是從嚴大夫老家帶回來的,並不是從門口撿來的。
  而且,他來了之後沒多久,城中就爆發了瘟疫,也就是說,這個孩子很有可能就是這場瘟疫的源頭。
  看來,真的如那千歲所說,有人製造瘟疫,並且想要用這場瘟疫斂財。
  而這個人,就是這被稱為神醫的嚴大夫!
  
第九十三章鼠氣
  
  都說醫者父母心,嚴大夫的心腸卻狡詐無比,想用病患斂財,這種人根本就不配為醫者。
  一切都被說穿了,嚴大夫索性豁了出去,將大富朝著門外一推,從屋內將木栓子給栓上,並直勾勾的看著我們幾個。
  他這眼神,讓人看了有種後脊背發寒的感覺。
  「你莫不是想殺人滅口吧?」狄旭見這嚴大夫的眼神不對,開始警惕了起來。
  可嚴大夫卻突然俯身,朝著我們幾人跪了下來。
  這一跪,算是承認了之前大富所說的一切。
  「床上的,乃是我兒厚德。」嚴大夫看向床上的孩子,眼中都是慈愛與關懷。
  「什麼?」狄旭驚詫的張大了嘴。
  這個嚴大夫,頭髮都灰白了,至少六旬以上,可這孩子才八九歲的樣子,都能當他的孫子了。
  「確實是我的兒子,名為厚德,今年不過八歲。」嚴大夫說著,眼眸之中一行濁淚滾落而下。
  嚴大夫說,他們嚴家往上數四代都是一脈單傳的,到了他這,為了香火後繼有人,更是十六歲就娶了一房妻,一房妾,都是書香世家的嬌美小姐。
  為的就是開枝散葉,可誰知道事與願違,這妻與妾的肚子一直都沒有動靜,他特地開過溫補的坐胎藥,為她們調養身體,卻也是徒勞無功。
  後來又娶了兩房妾,依舊無用,都一無所出,嚴大夫一怒之下,將那些妻妾都休了。
  如此折騰了一番之後,十年前,回到父親的老家,按當地習俗,違心的娶了一個粗粗壯壯,好生養的鄉間野婦。
  並且,還按照規矩,在家中供了灰仙的牌位,終於在兩年之後,妻子生下了兒子,取名厚德,希望他福澤深厚,才德兼備。
  半年前,他將醫館擴大,便想著,孩子也快滿八歲,該學些東西,而不是在野田埂裡亂跑,於是就把孩子給接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