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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節

  紫蘇抬起眼眸朝著天上看了一眼,如今天還未亮,我們還有時間。
  「紫蘇姐,要不然?」我看著紫蘇,卻也不敢求情,畢竟,這看病的事兒我不會,必須紫蘇自己願意,我不能隨隨便便給她攬活兒。
  「罷了,帶我去看一眼吧。」紫蘇也是面冷心熱,看著這一主一僕在這磕頭,也有些心軟,就讓那郭老爺帶著我們去看看生病的郭少爺。
  一路上,還簡單的問了一下病情。
  這個郭少爺三年前就出國留洋,半年前才回的輔洋縣,回來的時候趕上了海上風暴,被人撈上來之後就一直昏昏沉沉的睡著。
  請了無數的大夫,無論是有名氣的神醫,還是鄉里的赤腳醫生,大大小小請了個遍,萬貫家財都散的差不多了。
  最後經人介紹到了草堂,這草堂裡的人給了他「妖請帖」,他稀里糊塗的就替自己的兒子去看了一次病,描述了病徵之後,草堂裡的人就讓他回來等著,說是三日之後的夜裡會有人來送藥。
  接下來的事兒,我和紫蘇就都知道了。
  郭老爺一邊說,一邊領著我們到了這宅子的二樓,這二樓裡有股子淡淡的腥臭味兒。
  不等我聞出這究竟是什麼氣味兒的時候,郭老爺已經推開了走廊側邊第一間房的房門,他說著原本是客房,但是,為了方便照顧,他就把自己的兒子挪到離樓梯口最近的房裡了。
  「兩位姑娘,這裡頭的氣味兒有些重,你們別見怪。」他說著就示意我們進去。
  之前聞到的那股腥臭味兒,變得更加的濃烈了,讓我有種想要作嘔的感覺。
  我下意識的摀住自己的口鼻,一旁的紫蘇雖然表面上裝作很鎮定,不過那鼻子明顯已經屏住了呼吸。
  郭老爺走到一張大木床邊上,我藉著煤油燈,看清了躺在床上的,是一個長相清秀,還算是俊朗的男人,不過如今他面色蒼白,臉頰內凹,一臉的病態。
  他的嘴角還有未乾的血跡沒有被擦拭乾淨,枕頭邊上應該就是他吐的一大灘血跡。
  紫蘇俯身,拉過了郭少爺的手掀起他的衣袖,準備給他把脈。
  可這衣袖一掀開,我就看的傻眼了,這個郭少爺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什麼傳染病,這手上的皮膚乾裂起皮,呈現出塊狀。
  紫蘇立即鬆開了手,讓郭老爺拿了一塊乾淨的薄布蓋在郭少爺的手腕上,這才給他把脈。
  只見紫蘇把了一會兒的脈,這面色都變得凝重了起來,那柳眉越蹙越緊。
  「怎麼樣了?」見紫蘇半天不說話,這郭老爺有些沉不住氣了,忍不住開口詢問。
  「從脈象上來看,令公子並無大礙,甚至,這脈象比普通人更有活力。」紫蘇說著,又看向這郭少爺的臉。
  可這臉上,卻是一副病態,而且,這身上的皮膚又是怎麼了?
  「所有給孝文看過的大夫,都跟姑娘你說的八九不離十,可是孝文就是一直沒有清醒過啊,而且,他這肚臍眼裡,老是往外冒腥臭的渾水。」郭老爺說完,就將郭少爺的衣服掀開,露出他的肚臍。
  我一看,這肚臍已經發黑了,確實是正在以極慢的速度往外冒著腥臭的液體。
  
第七章死透了
  
  紫蘇用布沾了一點那腥臭的液體,放到自己的鼻下聞了聞,這一聞,紫蘇的表情就變得越發難看了。
  不過,她還是仔細的聞了兩次,然後將那布遞給了我,讓我也聞一聞。
  我心中雖然抗拒,可還是接過了布聞了一下,這氣味兒確實是刺鼻的很,一個字「腥」,實在是太腥了。
  「安之,你聞出是什麼味兒了麼?」紫蘇看著我問道。
  我蹙眉想了一會兒:「好像是魚的腥味兒,而且,還是發臭的魚腥味兒。」
  以前,在峽子莊的時候,許久才能吃上一頓魚,有時候過年嬤嬤出去趕集回來,帶了一條魚,放了幾天沒燉上就壞了也捨不得扔,這種氣味兒跟那臭魚爛蝦的氣味兒如出一轍。
  「嗯。」紫蘇點了點頭,又看向那郭老爺。
  郭老爺也跟著點頭,並且說這種魚腥味兒從他兒子被撈上來之後就一直都有。
  他估摸著是在海水裡泡的時間太長了,所以,才會得了這怪病。
  「這情況,當時,你跟芸娘說過了麼?」紫蘇問那郭老爺。
  郭老爺聽了連連點頭:「說了,我全都說了。」
  「那就怪了,芸娘開的方子從來都是藥到病除,不可能會出差錯?你確定自己都說清楚了麼?」紫蘇看著郭老爺,明顯是不相信郭老爺。
  郭老爺聽了有些著急:「這可是性命攸關的事兒,我不會?」
  說到這裡,郭老爺突然就頓了頓,眼中的神色好似都變了,最後抬手狠狠的在一旁的木桌上拍了一下,激動的說道:「糟了,我,我,我忘了說,孝文皮膚乾裂的事兒,可這也是怪,前些日子還不至於這麼嚴重,我?」
  郭老爺很是後悔,因為,很有可能就是這些細節,導致了這藥不管用,正所謂差之毫釐,謬以千里。
  「那這便是你的錯,跟我們草堂無關。」紫蘇看著郭老爺淡淡的說著。
  郭老爺聽了這話確實是無法反駁,只能是求著紫蘇想想辦法。
  「把他的衣服都脫了,買些枇杷葉,麻黃,夏枯草來,把他泡上,多少能排出一些濁汗出來。」紫蘇吩咐郭老爺再去抬一個木桶上來。
  郭老爺很是順從的連連點著頭,著急忙慌的就下樓去準備,紫蘇擇是打開了緊閉著的窗戶。
  這屋內如此腥臭,可是郭老爺卻門窗緊閉,估摸著是怕這少爺,本就病著,再一吹風便會寒氣入體。
  船戶一打開,我便看到了靈烏立在窗外。
  只見它睜著圓溜溜的大眼,有些焦急的問道:「誒呦,二位啊,怎麼還在這磨磨蹭蹭的?一會兒不去平城了麼?」
  「這裡發生了一些狀況。」我說完,指向了床上躺著的郭少爺。
  靈烏朝著那郭少爺也看了一眼,便說道:「都死了,咱們的藥也不可能讓死透的人活過來啊?」
  「你瞎說什麼呢,這郭少爺還有氣息,脈搏也是正常的。」我立即反駁靈烏。
  靈烏張著尖嘴,還想說話,就有腳步聲上來了,靈烏只能飛到一旁的樹杈上。
  只見那阿鍾吃力的拖著一個大木桶往屋裡挪動,我過去幫他,一起將木桶拉進了房裡。
  「去準備熱水。」紫蘇吩咐阿鐘。
  阿鍾則是看了一眼敞開的窗戶立即說:「兩位姑娘,這窗戶不能開,少爺體虛,這?」
  「這裡空氣渾濁,對你們少爺沒好處,通通風也是好的,你快去準備熱水來。」紫蘇一臉嚴肅的對阿鍾說著,阿鍾見紫蘇執意如此,也只能無奈的點了點頭就下樓去了。
  靈烏的圓腦袋再度探了進來,撲騰了一下翅膀對我們說:「哎,你們小姑娘家家的,是不是都這樣,心軟多管閒事,這可是容易耽誤正事的。」
  靈烏趴在窗戶的一側嘀咕著,紫蘇則是再一次給郭少爺把脈,緊接著那眉頭就凝的極緊,表情有些異樣。
  「紫蘇姐怎麼了?」我見紫蘇的面色不對,開口問道。
  「我曾跟著芸娘百餘年,也見過許多的疑難雜症,可是,這郭少爺的病我?」她搖晃了一下腦袋,緊接著又看向靈烏,問道:「靈烏,你確定他已經是個死人了麼?」
  「這還用說,看看他的臉上不就是一副死人相麼?肩上的火都滅了,還不是死透了?」靈烏依舊趴著,不假思索的說道。
  都說人的身上有三把火,這三把火分別是在頭頂和雙肩,這三把火也被稱為陽火,一旦這火滅了,妖邪之物就很容易沾身。
  但這也不代表人就死了,靈烏太過於武斷了。
  可我一看紫蘇,她聽了靈烏的話之後,居然有些半信半疑。
  「紫蘇姐,郭少爺要是真的死了,他又怎麼可能有脈搏呢?」我說完,也湊到了郭少爺的身旁,伸出手試探了一下他的鼻息。
  他雖然進氣少,出氣多,但依舊算是有呼吸的。
  一個有呼吸,有脈搏的人,便絕不可能是死人吧?
  「等草藥來了再說。」紫蘇若有所思的回了一句。
  我們只能在這等著郭老爺回來,可這郭老爺在天濛濛亮時才拿著幾包草藥回了宅子,因為夜裡沒有藥鋪開門,他跑了許多家,才從一老熟人那買到的藥。
  而阿鍾也燒好了熱水,紫蘇對於熱水好似非常恐懼,我便聽她的指揮,將熱水全部都澆在草藥上,舀兩勺熱水,就兌一勺涼水,仔細的配好了一桶藥湯。
  緊接著就由郭老爺和阿鍾把脫好了衣服的郭少爺抬起,放到熱水裡。
  「嗯嗯嗯!」
  原本還在昏睡之中的郭少爺突然開始撲騰了起來,雙腿亂蹬,無論如何都不肯進木桶裡。
  「紫蘇姑娘,這藥湯太燙了,再加點涼水吧。」郭老爺一邊抱著郭少爺,一邊看向紫蘇。
  紫蘇卻搖了搖頭:「放他下去。」
  郭老爺心疼自己的兒子,可是沒有辦法,如今只能聽紫蘇的,狠心將自己的兒子朝著熱藥湯裡放去。
  郭少爺雙目緊閉,但是卻好似出於本能的掙扎了幾下,郭老爺和阿鍾用力的按著他的肩膀。
  看著自己的兒子痛苦掙扎,郭老爺側過臉默默垂淚。
  
第八章精怪附體
  
  郭少爺被強按著,在熱藥湯裡坐了許久,原本蒼白的臉漸漸的變得紅潤,而藥湯的顏色則是發生了一些變化。
  藥湯從原本的淺棕色變成了紫色,然後又成了黑色,顏色是越來越渾濁。
  「紫蘇姑娘,這是排毒麼?」郭老爺指著變黑的藥湯問紫蘇,紫蘇蹲下身,仔細的查看了一下郭少爺身上的皮膚。
  這些皮膚原本是乾裂的,不過碰到水之後起皮的現象已經基本消失。
  但這也好理解,碰過了水,皮膚受到滋潤,不再乾裂也很正常。
  「你們這半年多來怎麼給他洗漱的?」紫蘇抬起眸子,問郭老爺。
  「大多是用冷水擦拭,哪怕如今天冷也是一樣,這孩子碰不得熱水,一碰熱水就如方才一樣掙扎。」郭老爺蹙著眉頭回答著。
  「嗯。」紫蘇微微點頭,等到水泡涼了,紫蘇便讓他們把郭少爺給擦乾扶上了床。
  並且只是在郭少爺的身上,蓋了一層薄被,紫蘇似乎是想看看,這泡過熱湯藥之後郭少爺會不會好轉一些。
  這郭少爺躺下沒有多久,身上的皮膚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的落到床榻上。
  這脫下的皮不是一大塊一大塊的,而是,一小片,一小片,就好像是魚鱗的形狀。
  而郭少爺的腹部,依舊繼續冒著渾濁的液體。
  我凝著眉頭,仔細的想了想,他這吃藥沒有用,排毒也沒有效果,靈烏剛剛還說他已經死了。
  眾所周知死人是不可能呼吸並且有脈搏的,難道,他這是妖物附體麼?
  盯著那魚鱗形狀的皮屑看了許久,我嘀咕著:「莫非是魚精附體?」
  「你說什麼?」紫蘇站在我的身側,聽到我嘀咕了一句,就側過臉來看著我。
  我立即尷尬的笑著搖了搖頭:「那個,郭老爺,請問茅房在哪兒?」
  「哦,走廊盡頭那一間就是了。」郭老爺說著還打算讓阿鍾帶我去,被我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