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我的媽哎，你是我親媽！要嗆死我啊！」揮手趕著面前的煙氣，我竄出了廚房，站在門口跟我媽說話。
　　「天要黑了，我爸什麼時候回來啊？」
　　我媽起身掀開鍋蓋看了看菜，看燒好了，就拿碗把菜盛出來放在托盤上，又把其他幾個菜都放了上去。見狀，我上前端起托盤朝堂屋走去。
　　我媽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還是柴火沒熄滅還在辟里啪啦作響的原因，總覺得我媽的聲音有些飄忽，「快了，應該就快回來了。」
　　放好菜，盛好飯，我叫醒了冬瓜。
　　「噢！吃飯飯，吃飯飯！爸爸，我要喝奶奶！」冬瓜坐在飯桌前，一雙肥手一會拍一下一會拍一下。不知道是在鼓掌還是在拍蚊子。
　　「啪」我一巴掌拍到冬瓜頭上，喝奶奶？喝你個大頭鬼吧！「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應該吃飯了。給你筷子！自己學吃飯。」
　　「哇……」冬瓜毫無保留用盡全身力氣哭了出來。好傢伙，嚇了我一大跳，這肺活量能憋死牛啊。
　　我還沒說話，我媽倒是起身了。她走到冬瓜身邊，抱起哇哇大哭的冬瓜，回到自己座位上開始給冬瓜餵飯。邊喂還邊埋怨我，「這是你親兒子嗎？自己兒子不會吃飯你不會喂啊？要不是我餵你你能長這麼大？」
　　我目瞪口呆，準備加菜的手僵在那裡。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首先，我剛到家的時候為什麼我媽只跟我打招呼，冬瓜那麼大個人居然沒看見？那為什麼現在看見了？
　　冬瓜是個胖子你們都知道的，一個胖子有多重？還是個成年的胖子，沒有二百斤也得有個一百八九十斤吧。我媽就跟抱孫子一樣抱走了？我媽是暴走老太太嗎？
　　還有，這個明顯就是傻子的大男人，雖然喊我爸爸，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我兒子好吧，但是我媽怎麼就認為他是我兒子呢？是我媽覺得冬瓜就是個小孩子呢還是我媽認為我能生個這麼大的孫子給她？
　　「媽，你，你沒事吧？」我試探著問著。
　　我媽給冬瓜餵飯喂的起勁，冬瓜吃也吃的起勁，還時不時哇，啊的怪叫。我媽聽見我問她，喂完一勺子飯之後才開腔，「我能有什麼事，能吃能睡的。你巴不得我有事呢？」說完還給了我一個眼神讓我自己體會。
　　「呵呵！」我尷尬的笑了笑。心中的疑惑越來越重。但是有一點我能肯定，村裡裡肯定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就是不知道是什麼人高的鬼，還是什麼鬼搞的鬼還是什麼妖搞的鬼！
　　一頓晚飯就在這尷尬而又溫馨的氣氛中吃完。
　　吃完飯我就帶冬瓜回了自己的房間。說來奇怪，直到我睡著了，我爸都還沒回來。
　　這一晚上，我睡的比較安穩。一來是自己真正的家，二來白天也累壞了。所以一覺起來都日上三竿了。
　　我身邊的冬瓜還在睡。我也沒想驚動他，就悄悄的起床出了房間。
　　院子裡那棵我小時候種的柳樹已經枯了一半，還有一半稀稀疏疏的掛著些許的柳葉，估計也活不到明年了。
　　上了個廁所回來後，我去廚房找吃的。早飯在鍋裡悶著，還是溫的。不過說來也奇怪，以前我在家的時候，我爸媽起床後就會喊我起來。如果不起來，就一直喊到我起來為止。今天怎麼沒喊我啊。難道他們沒起來呢？那這早飯是誰做的啊？
　　吃著饅頭我朝我爸媽的房間走去。房門沒鎖，推開門，果然如我所想，裡面沒人。堂屋轉了一圈，也沒人。院子裡就更沒人了。
　　出去幹活了嗎？
　　吃完饅頭，我把冬瓜喊醒了。其實喊醒他之後我就後悔了，因為這貨抖著一身肥肉堵著跟香腸一樣的嘴巴跟我撒嬌，讓我給他穿衣服。本來想拉著光屁股的冬瓜直接起來，但是架不住那身肥肉的湧動，我勉為其難的幫他穿好了衣服，順帶嗯嗯了一次，喝水一次，餵飯一次，換褲子一次，因為冬瓜把稀飯喝到了褲子上！
　　七手八腳的忙完冬瓜的事，太陽已經到頭頂了。我爸媽還沒有回來。按道理他們應該回來做飯了啊。
　　於是我拉著冬瓜胖嘟嘟的手，準備出門去地裡找他們。冬瓜一看要出門，一蹦一跳歡快的像一隻小鳥，只不過是一隻鴕鳥，蹦起來咚咚咚的，地上的灰都蹦起來了。
　　走出院子，我停下了腳步。
　　我家是在村裡地勢稍高的地方，大門口一條石板路彎彎曲曲的與通向村口的路交叉。站在我家門口，能稍微看到村口廣場上的情形。但是現在，看的到的廣場上一個人也沒有。我不禁皺起眉頭。以前，廣場上的人可是不少呢。
　　帶著冬瓜，我慢慢向廣場走去。村裡一片寂靜，只有風的聲音和冬瓜蹦跳的聲音。我的眉頭越來越緊了。
　　路過周伯家的時候，我發現他家大門虛掩著。猶豫了一下，我還是推開了周伯家的大門，院子裡沒有人。周伯的兒子一般不在村裡玩就是在自己家院子裡玩，可是現在沒人。
　　「周伯，在家嗎？我來看看你！」我站在門口喊了一嗓子，在這寂靜的村裡，居然出現了我的回聲。
　　等了一會，沒有人回應我。我又喊了一嗓子，「周伯，我進來了啊！」
　　小心翼翼的踏進周伯家的大門，感覺涼快了許多，周伯家稍微有點偏，院子裡只有下午才能照到會太陽。所以會涼快許多。
　　我一邊進去一邊觀察，院子裡沒人，廚房也沒人，臥室呢？一間臥室鎖著，一間臥室沒人，就連雜房我都去看了。周伯一家五口人，沒有一個人在家。
　　離開周伯家，我乾脆逢門就入，只要能推開的，全部進去找了一遍。
　　一家，兩家，全部都沒有人！
　　我站在廣場上，止不住的發寒，就連正午的陽光都不能驅散我心中的寒意。
　　人呢？人都哪去了？小孩沒了，幹活的人沒了，曬太陽的老人沒了，就連看門狗和牆根下的那隻狗都沒了！
　　一個活物都沒了，只有我跟冬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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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古怪的娘
　　
　　苦思良久不得其解。我沮喪的走到牆根下坐著。點燃了煙，看著冬瓜跟個傻子一樣在空地上自娛自樂。
　　他現在就是個傻子。
　　整個下午。我和冬瓜就待在村口山坡上等著。冬瓜玩累了就靠在我身上睡，睡醒了又玩。一個人玩的無聊了，還想拉我一起捉迷藏。
　　我是那麼幼稚的人嗎？萬一捉迷藏被一個傻子找到，我不是更傻？所以果斷的一巴掌拍斷了冬瓜這個想法。
　　我也想去找爸媽，但是整個村子都挨家找過，確實一個人都沒有，完全無從找起。
　　太陽漸漸西下，當夕陽透過村頭那棵老樹映紅了這片空地的時候。
　　村頭路口晃晃悠悠走過來幾個人。我趕忙起身一路小跑迎去。
　　一天了，總算見到人了。
　　待跑近後發現，都是村裡的人。喜歡在牆根下曬太陽的牛大爺。喜歡在河邊洗衣服順便調戲村裡年輕小伙的彪悍王大娘。喜歡罵街的李大嬸。還有我媽，跟在最後面。
　　我讓開路，好讓他們過去。站在路邊，我一個一個的打招呼。可是奇了怪了，沒有一個人搭理我。真的很是費解，我沒有哪裡得罪他們呀！
　　倒是我媽，看見我後非常高興，上來握住我的手，「陽陽回來啦？啥時候到家的啊？」又指指冬瓜，小聲問我，「這個胖子是誰啊？」
　　咦？昨天不還叫冬瓜孫子的麼，還給他餵飯，今天就給忘了？連我昨天回來的都不記得了嗎？我媽沒有老年癡呆症啊！
　　「媽，你沒事吧？才過一晚上你就忘了？」我心中的疑惑越來越重了。這特麼到底是怎麼回事？
　　忽然，我媽鬆開了我的手。臉上的笑容還沒消失，眼神就變得有些呆滯。不再搭理我，逕自朝家走去。
　　「媽！媽！」我跟在我媽後面也朝家走去。只是，我爸呢？
　　到家之後。我坐在院子裡，看著我媽走來走去，忙這忙那的。跟平常沒什麼區別。唯一不一樣的是我媽有時會搭理我，有時就當沒我一樣。
　　甚至冬瓜子在院子裡爬樹，激動的哇哇亂叫的時候，我媽從頭到尾也沒什麼反應。只顧著自己做飯。
　　晚飯還是在一陣尷尬詭異的氛圍中結束了。尷尬是因為我媽又喂冬瓜吃飯，把冬瓜當親孫子一樣對待。詭異是因為這一幕跟昨天沒差，就連菜都跟昨天的一模一樣，而且，我爸依舊沒有回來。
　　夜越來越深。院子外面的蟲鳴蛙叫也開始漸漸增多。
　　我躺著自己床上，思索著這古怪的一切。
　　按照昨天來看，我媽的一舉一動，除了自己家人外，外人是不會一眼就看出來的。而今天的表現則是很明顯不一樣，就算第一次見到我媽的人都會覺得這個人肯定不正常。
　　還有村裡的其他人，牛大爺，王大娘，李大嬸，這是平時話最多的幾個人，而今天居然連我打招呼都沒反應。
　　見鬼了不是？
　　「妙靈姐！你醒了嗎？」我思索不出來個什麼結果，就想看看妙靈姐有沒有什麼發現。
　　結果妙靈姐還是沒有醒來。無奈，我只好對冬瓜說話了。
　　「兒子！來！」我拍拍身邊，冬瓜乖巧的跟我兒子一樣，聽話的坐到了邊上。
　　「今天玩的開心嗎？」
　　「開心！」冬瓜說完，就開始啪啪啪了—鼓掌的聲音！似乎真的很開心。突然心裡生出一絲羨慕，有時候，傻乎乎的什麼都不知道，也是種幸福啊。
　　歎了口氣，我忽然沒有了想聊天的想法。伸手摸摸冬瓜的頭，我開始解開他的扣子，脫下他的衣服！
　　沒辦法，自從冬瓜喊了我爸爸以後，每天晚上睡覺必須要我給他脫衣服，早上起床的時候也必須要我給他穿衣服。真的是很無奈。
　　「好了，乖乖的睡覺吧。明天再玩。」給冬瓜蓋好被子。我躺進被窩裡，關了燈的房間黑漆漆如妙靈姐濃郁的鬼氣般。我沒有一絲睡意。
　　黑暗中，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突然聽到院子裡傳來開門的聲音。心中一動。我悄悄起身，跟做賊一樣躡手躡腳走到房門口。屏住呼吸，我把耳朵貼在門上，想聽聽院子裡的動靜。安靜的很，沒有任何動靜。奇怪了，那是誰開門的呢？那個聲音我絕對不會聽錯，就是我家門的聲音。
　　想了想，我走到窗戶邊上，用手勾起窗簾，掀開一絲縫隙朝院子裡看去。這一看不要緊，饒是我見過鬼也見過怪蛇，還是被嚇到了，心臟都差點蹦出來。
　　只見一半慘白一半昏暗的面孔貼在窗戶外面，正在朝裡面看！那雙眼睛渾濁無神，直勾勾的盯著我的床。
　　還好我反應快，用手摀住我的嘴。要不然一聲尖叫肯定會喊出來。而現在，在這如死水一般的夜裡，我明顯聽到自己的心臟加速跳動的聲音，腦門上有些許涼意，一腦袋冷汗！
　　我仔細觀察，原來，今夜不是很明亮的月光照在這個人的臉上，才形成一張詭異的臉。一半黑暗，一半慘白。
　　原來是我媽！這麼晚了，她不睡覺跑來看我幹什麼？而且走路沒有聲音的嗎？我渾身僵硬，一動不敢動，我媽那雙眼睛一直瞪著，沒有眨過也沒有轉移過目光。沒有看見我嗎？對了，我屋子裡一片漆黑，所以從外面看進來是看不見什麼的。而且我掀起窗簾的動作很小，所以沒有引起我媽的注意。
　　良久，我媽離開了我的窗戶。一步一步走向大門外。真的就是一步一步的在走路，左腳邁出去，停住，右腳再邁出去，停住。
　　待我媽走出門後，我迅速穿起衣服，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11點59分。冬瓜沒有被我吵醒。我悄悄出門，準備跟上我媽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院子的大門還是開著的，我媽走的時候沒有關上。剛想踏出大門，我把腳又收了回來。小心翼翼探出半個腦袋，先摸清楚外面的情況再出門比較安全。經歷過那麼多怪事，容不得我不小心一點了。
　　我的視線從門柱慢慢轉向外面，在看見外面的同時，我迅速收起腦袋，暗自慶幸。還好沒有貿然出門，我家外面的路上，幾個人影跟我媽一樣，正在一步一步的走著。而我媽，就在這幾個人影後面跟著。
　　等了一會，我又探出頭觀察。那些人影已經離我很遠了。於是我悄悄出門，遠遠的吊在他們後面。
　　他們這是要去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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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皮影人
　　
　　我悄悄的跟在後面。其實主要是看我媽會去哪裡。前面說過，村裡是有幾條岔路的。幾個人影經過幾條岔路後，分開走上不同的路。我自然是不會分身術的。只得跟著我媽。
　　月色慘淡，深夜的風吹到人臉色略感涼爽。但在這跟蹤的緊張氣氛下，我也顧不上感受了。。
　　走過村口廣場，我媽繼續向村外走去。
　　村外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田。全村的田都在這裡。基本上地裡種的全是玉米，紅苕等作物。有些家裡出去打工的比較多，收完小麥後就沒有再種什麼了，東一堆西一堆的麥稈就那麼留在了田里，等著曬乾後燒掉。
　　我媽從我家的玉米地裡向北邊走去，壓倒了許多快成熟的玉米。這要是放在以前，我媽怎麼可能這樣走路呢，這麼多玉米被破壞了，肯定要心疼死的。
　　我順著我媽開闢出來的縫隙不緊不慢的跟著。同時在想我媽究竟是要去哪裡。我家玉米地是在大路的北邊，我媽是斜著穿過玉米地的，那麼就是西北方向。而西北方向什麼都沒有啊，只有一片松樹林。
　　那片松樹林很少會有人去。一來沒有人家在那裡，二來那裡也沒有水塘什麼的可以洗菜洗衣服。偶爾村裡會有小孩瞎跑過去玩，都會被大人揪回來一頓揍。那裡好像有什麼不可描述的東西存在一樣。就連我小時候，我爸媽也是這麼囑咐我的，天天跟我說伢仔，松樹林可不敢去啊，要不然打斷你的腿。以至於我從來沒去過。離松樹林最近也就是在我家田里看著。
　　路雖遠，總有走完的時候。我藏在一個稻草人後面，看著我媽消失在松樹林裡。好一會也不見出來。
　　環顧四周，沒有一個人影，只有田里不知名的蟲子在鳴叫。我在心中遲疑了片刻，還是決定進去松樹林找我媽。不管我媽這兩天的表現有多奇怪，她還是我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