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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節

  我當時只當是碰到了瘋子,趕緊跑開了,現在想想,是遇到高人了。
  娘以前跟我說過,世上有許多詭異的事情,是科學解釋不了的,我四歲的時候,自己跑出家門玩,無意間跑進了亂墳崗,回家後半夜開始發燒,說胡話,打吊瓶三四天都沒好。
  老爹跑到隔壁村子,喊來了一個七十多歲的「仙婆」,抱著我在村子十字路口燒了些黃紙,第二天一早,病就好了。
  昨夜我若是多聽大叔說上兩句,今天恐怕就不會遭這一難了。
  我帶著哭腔求大叔:「救救我。」
  大叔止住腳步,剛好停在路燈下。
  他回過頭來,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他們暫時追不上來了。」
  想起之前兩次逃跑的經歷,我趕緊開口。
  「大叔,這條路跑不到頭。」
  「我們在鬼打牆裡,當然跑不出去。」
  鬼打牆這個詞我聽過,說是人若是不小心闖進鬼走過的路,就會迷失方向,無論往哪邊走,都會走回原點。
  我問大叔,那該怎麼辦?
  大叔神情凝重:「小子,你拿了死人的東西,想要活命,得先求得死人原諒。」
  死人的東西?我明明什麼都沒拿!
  恍惚間,我想起在殯儀館中,躺在白床上的那個胖男人,他圓滾滾的肚子,被人挖開,屍油沾滿了蓋屍布……
  我從阿婆手裡取來的屍油,就是從他身上挖出提煉的!
  大叔問我:「想起來了?」
  我使勁點點頭,同時心中恨極了表哥,他肯定知道找阿婆拿屍油會倒大霉,才會讓我跑腿。
  大叔摁住我的胳膊,別看他長相斯文,力氣大的出奇,直接讓我跪在了地上。
  他從兜裡掏出一張紙,紙上有許多複雜的紋絡,路燈太暗,我看不清,像是某種符。
  大叔用打火機把紙符點著,放在我身前,他口中唸唸有詞,語速很快,像是在念某種經文。
  我盯著身前的火,火苗跳動,隱約間,火中浮現出一對瞳孔發散的眼睛,正盯著我。
  我驚出一身冷汗,下意識的要起身,大叔伸手把我摁了回去。
  「磕頭,三下!」
  我急忙磕了三下,當我抬起頭時,火已經滅了。
  「想要逃出鬼打牆,必須要走八字步,你看我給你示範一遍。」
  大叔向前走了一步,他右腳走直線,左腳打圓弧,身子一歪一扭,跟個瘸子似的。
  他兩隻腳走出的軌跡,像極了左右顛倒,大寫的英文字母「D」,與八字毫無關係,不知為何會叫八字步。
  「會了嗎?」
  我趕緊點頭,說自己會了。
  「他們要追上來了,快走!」
  大叔再一次拉住我的手腕,邁出腳向前走。
  我學著他的樣子,右腳直線,左腳圓弧。
  這個姿勢太古怪,我走出第一步,左腳打到右腳,差點把自己給絆倒。
  我只能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往前走。
  走八字步實在是太吃力了,沒多一會兒,我就已經滿頭大汗,更讓我心急的是,這樣走路實在是太慢了。
  瘦猴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洪哥,我聞到那小子的味道了,就在前面!」
  他們追上來了!
  
第19章欠九叔的人情
  
  身後的腳步聲越近,我心裡越慌,走的步子越亂。
  我恨不得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邁開雙腿往前跑。
  大叔用力掐了我一把:「別慌,走八字,別抬頭!」
  我臉上的汗,不停的往下落,我低著頭,死死盯著自己兩隻腳,確保是按大叔教的「八字步」在走。
  很快,我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事情。
  在我前面領路的大叔,並沒有在走直線,而是不停向右手方向偏離。
  如果街道寬闊,照他這樣走,我們會走出一個圓圈。
  可商業街並不寬,他會一頭撞在右邊的商舖上,可走了這麼久,我們並沒有停下來。
  我下意識的抬起了頭,眼前的街道,彷彿一條蜿蜒爬行的蛇,不僅扭曲,還在晃。
  我張大了嘴巴,這是怎麼回事?
  恍惚間,眼前的情景模糊起來,我腦袋有點暈,一個踉蹌,左腳打在右腳上,趴在了地上,大叔抓住我的手,也鬆開了。
  這一摔,把我摔清醒了,我這才發覺自己犯了個大錯誤,大叔剛剛說了,別抬頭!
  我從地上爬起來,商業街又恢復原來的樣子,我剛剛看到的,好似都是幻覺。
  大叔停了下來,臉上露出凝重的表情。
  「他們追上來了。」
  我急忙轉身,洪哥和瘦猴子一前一後,向著我們跑來。
  兩人臉上都露出癲狂的表情,洪哥眼圈黑的像是染了墨,瘦猴子的嘴巴咧的更大了。
  我害怕極了,急忙拉住大叔的胳膊。
  「快跑啊!」
  然而大叔不為所動,他看著我的眼睛,面露遺憾的神情。
  「我救不了你。」
  我愣住了,心中慌亂,救不了我……我要死了嗎?
  大叔把我的手掰開,我下意識的想要再抓住他,卻是抓不到。
  大叔明明沒動,卻離著我越來越遠,轉眼就不見了蹤跡。
  「這下你往哪裡跑?」
  我的手臂被抓住了,是洪哥,我拼了命的掙扎,他的手像虎鉗一般,掙脫不開。
  我不知道哪裡鼓起來的勇氣,抬腳踹他的腿,洪哥彷彿一尊石像,紋絲不動。
  瘦猴子從身後摟住我的腰,冰涼的液體滴在我的肩膀上。
  是他的口水。
  「好香啊,我要吃!」
  我的肩膀,一陣劇痛,疼的我差點昏厥過去。
  我後悔了,自己為什麼要來城裡打工,為什麼要跟著表哥干,老爹和娘白髮人送黑髮人,得多痛苦。
  就在我以為自己死定了時,一道刺眼的光,從遠處照了過來,照的我眼睛生疼,眼淚橫流。
  我努力睜開眼睛去看,是一輛老式綠皮公交車,隱約能夠看到車頭上,鑲著一塊紅色的鐵皮。
  鐵皮上是四個字褪了色的黑字——「三零六路」。
  公交車徑直衝我開了過來,沒有鳴笛,也沒有減速。
  燈光耀眼,我看不清司機的模樣,卻看到了坐在副駕駛的乘客。
  是一個肥胖的男人,他身上的衣服被撐得鼓鼓囊囊,唯獨肚子,衣服是平的。
  我恍惚間,似乎看到胖男人看向我,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
  下一秒,公交車撞到了我,我飛向街道兩旁,在落地前,我聽到瘦猴子的慘叫聲,還看到被公交車碾掉頭的洪哥。
  隨後,我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人在茶樓,我躺在長凳上,入眼是一副「十殿閻王」的掛畫。
  這是茶樓三間雅室中的「人」字間。
  我怎麼會在這?
  「你醒了?」
  熟悉的聲音響起,我急忙坐起身子,是大叔。
  大叔把茶樓的鑰匙扔給我。
  「在你身上找到的。」
  我腦子有點亂:「你怎麼知道這裡的?」
  鑰匙上又沒寫地址,大叔怎會知道表哥的茶樓。
  「我認識張龍。」
  原來大叔認識表哥,我感覺渾身酸疼的厲害,坐都快坐不穩了。
  我問了第二個問題。
  「我還活著?」
  這個問題,問的實在是有些傻了,我若是死了,應該見了真的十殿閻王,而不是對著他們的畫像。
  「你小子是我見過命最大的人。」大叔神色複雜的看著我:「鬼車救了你。」
  鬼車?我想起來了,一輛標有「三零六路」的綠皮公交車,撞倒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