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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節

  這樣滿是傷員病號的隊伍,根本就走不快。
  在地下暗流的兩側,石頭土方依舊在崩塌著,隨著頭頂裂隙的擴大,搖搖欲墜的鐘乳石也逐漸掉落了下來,那些如刀似劍的碎片滑掉在我們的四周,好像一顆顆小型的炸彈一般,濺射起無數的浪花和碎片。
  那些東西拍打在我的臉上,身上,如針扎刀削一般生痛。更不用提我我還拽著一個人呢。
  因此,每一次炮彈襲來,我們都不得不極度減慢前進的速度,以至於大家有了半天,卻只前進出一百多米遠。
  這個時候,我們身後的溶洞突然出現了由遠及近的轟鳴聲音,伴隨著那轟鳴的,是一連串巨大的爆炸和塵土飛揚。
  被我扛在肩膀上的黑狼聽著那聲音臉色驟然急變,他衝我大吼道:「溶洞開始塌方了,你們別管我了,趕緊出去,要不然大家都得死在這裡。」
  聽完黑狼的話,我還沒有說什麼,倒是王吼突然回身,應承黑狼道:「不可能!你是我兄弟,說什麼我們也得把你救出去。」
  「我是個通緝犯!」黑狼搖頭道:「還殺過你們的人!」
  「住口!」王吼命令道:「你是我戰友,救你是我的本分,你犯的罪,國家會進行審判的!」
  王吼的話出乎我們所有人的意料,包括黑狼,我只見黑狼愣了一下隨後又轉為無奈的苦笑,隨後他點頭,說了一聲「好」,便不再掙扎什麼,任由我攙扶著,大家艱難的往記憶中來時的路而去。
  就這樣,大家又走了十幾米路時,黑狼突然趴敷在我的耳邊小聲對我說道:「老田,看在戰友的面子上……你幫我一把?幫大家一把。」
  我的心裡咯登一聲,緊接著回身看著他,不知道他什麼意思。
  黑狼將自己被林少松打斷的手臂艱難的在我面前晃悠了一下,隨後說道:「我是個累贅,是隊伍裡的短板,你們每走一步都得看我的速度,而且一會兒到了出口時,我連繩子都不能抓,也爬不上去,只能讓大家耗費寶貴的時間。」
  說完這些,我突然明白黑狼的意思了,這個帶著鐵殼面具的傢伙想讓我丟下他,想讓我做王吼不讓他做的事情。
  「這……」那一刻我心中躊躇了一下,但還是搖頭道:「我做不到。」
  「我知道你做不到,但我有足夠的理由讓你這麼做,除了上邊說的那這樣之外,我還有一個你非做不可的理由。」說話間,黑狼特地把帶著鐵殼面具的臉歪向我。
  他對我說道:「你幫我把面具摘下來吧?你看看我現在的臉,就知道如果我出去了,也是生不如死。」
  黑狼最後的話,讓我停止了前進的腳步。
  是呀,為什麼自始至終,這小子都帶著一副鐵製的面具呢?就連帶呼吸器,也不曾摘下來過。
  他不會無緣無故這麼做的,除非……在那面具下,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一種不好的預感突然充斥在我的頭腦中。
  這個時候,黑狼看出了我寫在臉上的顧慮,因此在下一刻,他繼續催促我道:「快把我的面具摘下來,你想讓大家陪著我一起送葬嗎?快!」
  看著黑狼急切的深情,我心知已經不是矯情的時候了,於是心裡在略微準備了一下後,我還是伸出手,解下了黑狼臉上的鐵殼面具。
  章節目錄 第八十三章 :面具之後
  在黑狼的鐵殼面具下,是一張驚悚而悲哀的臉。
  黑狼的臉扭曲變行的厲害,尤其他右側的部分更是異變的厲害,彷彿是個苦樹皮一般,紅綠色的血管彷彿蠕動的蚯蚓一般暴露在外,又彷彿老樹的根莖,從皮膚中生出,又狠狠的扎入皮膚。
  看著黑狼的臉,換誰也會情不自禁的問上一句……他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此時,溶洞中的爆炸和壓迫感減弱了一些,而藉著這個機會,黑狼也停下來,看著我與王吼。
  他用那張變形的臉,盡量給我們拼湊出一份笑容,隨後以相對平靜的聲音道:「細菌感染,導致的皮下組織壞死,我在緬甸執行任務時得的病,不能根治,要想活命,就必須每個月花五十萬輸血和購買抗生素,所以我才拚命掙錢,而這……也是我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的原因。」
  黑狼說到這裡,用眼看了看他的那張鐵面具道:「我救別人,可到頭來自己卻救不了自己……這次任務失敗,老十九放不過我,我沒有錢買藥,出去了也是死,痛苦的死。所以……」
  黑狼抬起頭,看著我和瞪大了眼睛的王吼道:「……我不想拖累大家,而且你們就不能讓我死的像男人,像軍人一些麼?非要讓我在病床上一點點爛掉?!要知道,我加入僱傭兵其實就是為了求死的,因為我總想……黑狼應該死在戰場上,死在執行任務的途中,而不是病榻上,你們說對嗎?」
  「可是……」王吼正欲辯駁。
  「王吼!」黑狼搶先,狂喊著對他說道:「我再說一遍,你就不能讓我死的像個軍人嗎?我知道你在想著救我,但你救的了我一時,救的了我一世嗎?!」
  「但我不能……」
  「老王……」我打斷了王吼的憤憤。
  在暗紅色的火焰中,我看著王吼焦躁的臉,又看看黑狼扭曲的面,心中也是糾結萬分,但……最終我還是對王吼說道:「黑狼說的對,你救的了他一時,救不了他一世,而且軍人……就得有軍人的死法。」
  我知道,黑狼與我們完全不一樣,與其讓他苟延殘喘的活,不如……早點結束這一切。
  我的話讓王吼愣了一下,也讓黑狼從臉上擠出了一絲痛苦的笑,隨後,黑狼便不再理會我們,而是於微微顫抖的地洞中,艱難的轉過身子,邁著沉重而帶血的步伐,回身往溶洞的深處,往溶洞的火焰與崩塌處走去……
  看著他沉重而堅定的步伐,這一次我們任何人都沒有在說什麼。我拍了拍王吼的肩膀後,對著黑狼漸漸消失在塵土,碎石和火焰中的身體,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隨後頭也不回的踏上了回去的路。
  雖然難以啟齒,但不得不承認,沒了黑狼的隊伍速度一下子快了許多,而藉著黑狼的犧牲,我們大家也相對順利的趕在溶洞徹底崩塌之前找到了來時林少松所佈置的視頻監控線,進而找到了那掛著登山繩和半條鐵鎖鏈的血井入口。
  在塵土硝煙和無情的熱浪裡,我一把抱住賢紅葉,讓她先順著繩子跑了上去,在往後是王吼,雖然王吼有意讓我先上去,但我告訴王吼,這不是我發揮精神,而是為了讓王吼把昏迷的巴圖魯抬上去。
  畢竟,現在大家經過這一番折騰,已經精疲力盡,我上去之後,就算是和賢紅葉合力,也未見的能把那死沉的巴圖魯搞到地面上去,與其那樣,不如讓王吼先上去,我同時把巴圖魯拴在繩子上,在讓王吼拽的好。這樣既能讓巴圖魯上去,也能最大限度的節約時間。
  也許是因為剛才黑狼犧牲自我的刺激作用把,王吼這一回沒有墨跡什麼,他點了一下頭後,便按照我的安排,拽住井口的登山繩索和牆壁,猛然往上邊爬去,與此同時,我則抓緊時間,把巴圖魯捆綁牢靠,以等待王吼的拖拽。
  就在這個時候,我身後突然響起了一連串的轟鳴與氣爆,一瞬間我便感覺自己耳膜被氣壓打的生痛,整個人也不由自主的往血井的牆壁上靠去。
  在艱難中,我知道整個黑蘭伯地下古城即將迎來總崩潰,而留給我的時間……恐怕已經不夠了。
  這時候,我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沒用的問題,因為這只會浪費我本就不多的時間。略微定神後,我使出最後的爆發力,將巴圖魯捆牢靠,隨後我抬起頭,看著剛剛爬上去,正在向我所在位置焦急張望的王吼。
  我學著黑狼的樣子,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同時伸出右手,對王吼做了一個勝利的手勢,使出全身的力量沖王吼喊:「為了勝利!拉!」
  我感覺……時間真的不夠了,現在我也能做的,也就是把巴圖魯送出去,同時說幾句豪言壯語……僅此而已吧。
  王吼看著我在熱浪和氣壓中扭曲變形的臉,衝我點了點頭,他果然也沒有在磨嘰,輪開膀子,使出全身的力量,把巴圖魯快速拉出了井口。
  我看著昏迷如死豬般的巴圖魯一點點離開地面,一點點接近頭頂那閃爍著星星的天空,心中說不出來的釋然。
  這小子出去之後,恐怕再也不會幹僱傭兵這個行當了吧……
  經歷了這麼多之後,王吼要是還喜歡賢紅葉的話,能不能追到手呢?
  紅葉終於知道了自己爺爺的下落,也應該高興才對吧?
  至於我……我能死在我曾經戰鬥過生活過的GZ老天爺對我也不錯,呵呵。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那溶洞中的轟鳴聲突然停了,又或者……它已經大到了我耳朵不能承受的地步。
  隨後,一種我從來沒有感受過的壓力和熱浪如拍蒼蠅一般拍向我的身體,拍打向我渾身每一個關節和皮膚。
  那一瞬間,我真的感覺我自己渺小如一直蒼蠅,被巨大的力量狠狠的,極速的貫穿了身體。
  沒有疼痛,也根本就感覺不到疼痛。
  我徹底失去了知覺……
  這樣的死法……反而不算痛苦。
  章節目錄 第八十四章 :最後的故事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的耳朵什麼都聽不見。真的,沒有一點兒的聲響。
  但這反而讓我感覺安逸。
  至少我獲得了自己曾經夢寐以求的安寧。
  可是,那種奇妙的感覺沒有持續多久,我便被自己週身無可抑制的疼痛和眼簾外刺激的燈光攪擾的心神不寧,那種感覺就像把我的心挽出來,用熱火燒一般難過。
  也因為這種極端痛苦的經歷,我的身體在經過最初的混沌之後,猛然傳醒。
  當朦朧的瞳孔再次凝聚時,我首先看見自己臉上插著的呼吸器管子,隨後看見一個穿紅毛衣的女孩,輕輕的拉著我的手。
  那女人......是賢紅葉吧?!
  賢紅葉見我傳醒,表現出異常的激動,他沖一個方向使勁叫著,片刻後,王吼和巴圖魯那兩張奇形怪狀的臭臉,便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他們不聽的衝我說著什麼,但遺憾的是......我聽不見。
  一點兒都聽不見。
  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耳朵在爆炸中損傷了聽力。
  這真是很鬱悶的事情,但我顧不上多愁善感。因為我看著四周的白牆以及各種醫療設備,知道自己從鬼門關****了回來,我現在躺在醫院裡,雖然聽力不及,但總比躺在黑蘭伯城那滾燙如地獄的溶洞要好的多。
  就這樣,我在醫院中整整待了三個月的時間。這三個月裡,我慢慢瞭解了那天在黑蘭伯城地下,我是怎麼逃出升天的了。
  原來,就在黑蘭伯城總崩潰的時候,地下壓力過大,那股排山倒海的壓力全部從血井的入口噴射出來,帶出了幾塊一兩百斤重的石頭,順便也把我噴了出來。
  我能被地下的激流噴射出來非常意外,不過雖然如此,我還是受傷不輕,渾身多處灼傷不說,耳膜還在巨大的爆炸中穿了孔,估計這一輩子,都沒有恢復的希望了。
  當然,能撿回一條命,已經是幸運中的幸運了,我這種人也不值得抱怨什麼,況且現在科技這麼先進,安裝一個人工耳膜,在加個助聽器便可以解決不少問題,而且這件事情......賢紅葉已經在幫我張樓了。
  也多虧了賢紅葉的幫助,我在出院之前,終於安裝了合適的助聽器,雖然整兒不習慣耳朵裡有些變異的電子合成音,但好歹又能聽見紅葉和王吼的說話,又能聽見那些嘰嘰喳喳的鳥叫了。
  就這樣,在我出院之後,我們帶著複雜到不能在複雜的心情,程飛機回到了HB至於林少松,黑狼等一眾僱傭兵的後事,巴圖魯告訴我們說不用考慮。
  因為他說,國際僱傭兵這個行當非常殘酷,他們不受任何條約,法律的管轄,而為了替僱主保密身份,就連出入境時的護照和證件都全部是假的,說白了,這些的死活和背景,用地方上的查詢和資料庫根本就找不到,那麼也就意味著他們的死活,完全對我們普通人的生活沒有任何影響。
  聽完巴圖魯的話,我心中劃過一絲淒涼,為黑狼,也為那隱藏至深的林少松。
  我突然明白,老十九為什麼用他們了,也突然明白,自己是多麼的幸運,雖然我的耳朵失聰了,但是我還有兄弟,還有飯館。
  歸心似箭中,我們回到了我的HB老家,回到了我闊別已久的「八一飯店」。
  出乎我意料的是,在那裡,趙水荷依舊幫我經營著我的門面而且......她做的也太好了一些。
  不知道為什麼,在我們那個不大的縣城裡盛傳,八一飯館的老闆把飯店盤出去了,交給了一個淮陽來的「小西施」經營。人家不光長的漂亮,做菜也很有特色,簡直讓吃慣了胡辣湯和打滷麵的縣城百姓們耳目一新。每天早晨光搶著買趙水荷三丁包子的人,就排出一百多號去。
  趙水荷的表現太驚艷了一些,我看在眼裡,好半天啞口無言,最後無奈的伸出大拇指來道:「我小瞧你了,你很厲害。」
  趙水荷輕蔑的擺了擺手道:「你以為我只會在閨房裡繡枕頭呀!告訴你,我幹過好幾年廚子的,從十五歲開始,我就在淮南和魯南幹過不少事情,還和你師父搭過手的。知道嗎你!」
  我回憶以苦笑,算是認慫了。
  能不認慫麼?人家幫我在不在的時候把店面經營的這麼好。也算是幫了我大忙了。
  就在我低頭無語的時候,趙水荷自作多情的衝我繼續道:「你,別忙著謝我,有個人想見見你,正好你們回來,你可以看他嗎?」
  「誰?」我本能的抬頭問道:「只要不是老十九,誰都成。」
  「什麼老十九呀......」趙水荷以奇怪的眼神打量著我,繼續道:「是我哥,我哥趙水榮!」
  這個時候,我方才又想起,趙水荷有一個叫趙水榮的哥哥,據說是淮南蘇子作的骨幹,先前老十九沒有親自到黑蘭伯城,也是為了牽制她的這位哥哥。
  經歷過這一切之後,我也挺想見一見這位神秘的大哥的,畢竟他和老十九之間也有某些交集,或許他能告訴我老十九從地宮中拿棺材的原因是什麼。
  於是我點頭道:「我也想見見他,只是不知道他現在在在那兒呀?」
  水荷衝我冷淡一笑道:「你耳朵聾了,眼睛也瞎嗎?我哥就在你身後吃粥,你卻一眼都沒看見他麼?虧得他這幾天還幫你的飯店炒了幾回菜,要不然你那裡有現在的聲望和招牌!」
  這個時候,我方才發現,在八一飯店最角落的那一張椅子裡坐著一個看報紙的中年男人,那男人五官俊朗,算是美男子級別的,他身前放著一碗白粥和淮陽菜特有的千層油糕,似乎在向我昭示著他的身份。
  剛才走進飯店時太著急了,以至於我與王吼一眾誰都沒有看見這位坐在角落中的高人,經過趙水荷的提點方才發現,這難免有些失禮。
  我配了個笑臉,方才坐下,沖趙水榮自報家門道:「在下夫子廟田不二,不知道您在這兒,多多包涵。」
  趙水榮放下報紙,把千層油糕推到我面前道:「吃餅麼?來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