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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節

  賢紅葉是個很謹慎的人,但她是搞過文史的,對古物有天生的敏感,最重要的是,這眼前的「古董」堪稱一條重要的線索,它可以補全先前那四個罐子的不足。也許也可以讓我們明白「黑蘭伯人」在幾百年前用它們幹了些什麼。
  帶著這份期待,賢紅葉讓我把這流「膠」的陶甕放在一個採集標本的玻璃罐子中,隨後親自帶上手套,防濺射眼睛和呼吸器,全副武裝的如生化人一般,才開始檢查這個全新的發現。
  順著我用鐵鍬砸開的裂紋,賢紅葉先用鑷子一點點撥開這個奇怪的近棗核型陶器,她每剝落一點兒,那如果凍一般的膠狀物便露出來一些,因為被火燒烤過的原因,整團膠狀物還冒著熱氣,彷彿剛出鍋的糯米圓。
  隨著賢紅葉將黑陶壇片片片剝落,那裡邊的「糯米圓也漸漸漏了出來。而隨著那玩意的整個「出殼」,毫不客氣的說……那東西差點把我們所有在場的人統統噁心死。
  賢紅葉用鑷子從「篩甕」中夾出的這個「膠團」有嬰兒手大小,更像是某種類似海蜇的透明生物,它內部還有一個拇指肚大小的白色核心,從整體看去,類似乳荔枝,但如果在細細瞧的話,卻還能在那乳白色的「荔枝肉」中看出血管和白線條一樣恩寄生蟲來。
  我看著這黑陶罐子裡的「怪物」,心裡陣陣噁心,同時又倍感好奇。
  這幾百年前篩甕裡的東西奇形怪狀的和個肉瘤子一般,保不齊早不是「原裝貨」了。最噁心的是,它還是活物,完全讓所有人沒曾料到。更不能明白這「怪物」的發現到底意味著什麼。
  看了好半天,賢紅葉衝我們搖頭道:「我看不出來這是個啥?你們誰厲害,給長長眼唄。」
  我走過去看著那東西的「屍骸」,無奈的建議道:「這東西又有血管又有核的,顯然是個活物,咱們把它切開看看唄,切開說不定就知道是個啥了。」
  「切開……」賢紅葉一陣擰眉,隨後把鑷子和手套遞給我道:「田大廚,你來唄!」
  「我?」
  「不是你還是誰呀!」賢紅葉不太高興道:「所有人裡,只有你這個廚子有解刨經驗,你不來誰來?總不能讓阿貓和阿狗辦這些事吧!」
  賢紅葉的話讓我倍感壓力山大,也讓我感覺委屈。
  說實話,我是廚子,也「解」過豬牛羊肉,但這麼噁心的「怪物」是從來沒碰過的,不能因為我是廚子就讓我幹這麼噁心的事情吧。
  但無奈人家說的話也的確有些道理,因為我真不放心讓泰國兄弟他們搞這個東西,這二位什麼都敢吃,而且愛生吃,保不齊隨口把「篩甕」裡邊的東西順嘴吃了。
  無奈中,我歎了一口氣,將賢紅葉那一套「三防」用具又依次套在自己身上,然後拿出隨身攜帶的匕首,準備來個「庖丁解怪物」。
  我沒有手術刀和菜刀,思前想後,我把匕首再次拿了出來,將匕首當作解刨器械,但總是感覺彆扭。
  略微調整了一些心態之後,我把匕首輕插進「荔枝」的肉裡,沿著血管更切開來,瞬間從「膠殼」裡流出了一股水和熱氣。
  看著那些熱乎乎的水,我忽然意識到,這東西雖然因為「篩甕」的保護而逃過了一劫,但在高溫的作用下也基本上被「蒸」熟了,雖然隔著一個防毒面具,但我還是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就好像……某種名貴的水產。
  那荔枝一樣的小「怪物」被皰開之後,迅速露出了白色的「壤」,那是一個圓球形的蟲子,很奇怪的樣子,有堅硬的白色硬殼,而且有四隻眼睛。
  看著這四隻眼睛的球形怪物,我當即拍打著腦袋大喊道:「我知道了!這東西叫『鯉怪』,是一種能吃的寄生蟲!」
  除我之外,在場的人沒一個懂這到底是個什麼「怪物」因此紛紛搖頭。
  看大家不解,我便立刻出手,問賢紅葉要了出鑷子,將成「圓形」的怪蟲從中間分開來,同時對大家說道:「和我猜的一樣,這圓形的不是一隻蟲子,應該是兩隻!」
  隨著我的話,圓形的蟲果然變成了兩隻甲殼蟲,各自成半圓形,兩隻蟲子合在一起,有點像扣合在一起的烏龜。分開之後,則更像隨處可見的甲殼蟲「鼠婦」。
  這「鯉怪」的真身,就此顯露了出來。

第十二章 :八珍之一
  寄生蟲,是很噁心的東西。
  它們鑽在宿主的身體裡吃肉喝血,大肆繁殖直到宿主死亡,整個過程令人驚悚,最重要的是,它們還會將宿主弄得極不正常,甚至改變宿主的生存習慣,外貌特徵,從讓宿主產生難以預知的形態和行為變異。
  因此,人們普遍討厭這些在體內爬動的蠕蟲,並將它們與,蛇,蜘蛛,蠍子等列為同等危險而恐怖的動物,但凡碰見一定要遠離。
  但有些寄生蟲,並不像一般認識的那麼恐懼。如果用的好了,它們往往是有利的,甚至在處理得當的情況下,還會變成聞名天下的「美味」。
  而我口中的「鯉怪」,就是這樣一種可以吃的「寄生蟲」,它不但可以吃,甚至還是堪比熊掌,鹿耳的極品食材,甚至被五臟廟列為「鬼八珍」之一。
  聽了我的話,不出意外的,賢紅葉和林少松表示了極大的震驚和不解,
  林大少更是帶著十二分的驚悚鄙視衝我說道:「偶,賣糕的!你居然說寄生蟲能吃!你們中國人神經都不正常了麼?如此噁心的大蟲子怎麼吃!不怕在肚子裡繁殖麼?」
  面對林少松的挑釁,我非常不爽的回敬道:「滾!你們法國人不還吃蝸牛的麼?那東西和鼻涕一樣,怎麼不說噁心?少在這五十步笑百步!能吃就是能吃,用火工語說,這叫『英雄不問出處,吃食不問來路!』懂不懂?!~」
  我的話讓林少松非常不服氣,也可能他感覺吃「鼻涕」就是比吃「寄生蟲」要高大上,反正他泛著不甘的眼神,想繼續和我辯駁。
  在我倆劍拔弩張的時候,賢紅葉粗暴的打斷道:「都別說了!能不能討論點有用的!打嘴仗好玩麼?」
  面對女主角的發話,我和林少松都不言語了,雙方各瞪了對方一眼後,便又把話題拉回了有關眼前這兩隻「鯉怪」的討論中來。
  看了一會兒後,賢紅葉指著這兩隻像「烏龜」又像「鼠婦」的東西問我道:「你剛才說這東西能吃,看來你很瞭解它們啊?說說唄,這鯉怪到底是個什麼,為啥一開始沒認出來,又為啥能吃?」
  我略微回想了一下之後,告訴大家道:「鯉怪,鯉怪,顧名思義,就是鯉魚身體裡的怪物,但這一對鯉怪為啥會寄生在這個黑甕和金蛇身體裡,我就不得而知了,當然,這並不會改變我對這蟲子的基本判斷。」
  根據我的已知,鯉怪和其他的寄生生物非常與眾不同,它們在一個宿主個體內往往只寄生雌雄「一對」,這一對個體一旦進入宿主的身體,便會產生一種刺激宿主身體變異的「激素」,受到激素刺激的宿主會為鯉怪分泌一種「蛋白」,那一對雌雄鯉怪會利用這種特殊的蛋白質在宿主體內製作一個囊作為「房子」,形成一個類似荔枝一般的包裹體。
  在之後,雌雄鯉怪會在包裹體裡配對,交尾,進而繁殖,而隨著這個過程的繼續,宿主則會逐漸消受,死亡。當宿主完全死亡之後,鯉怪會從囊裡出來,繼續他們噁心的繁殖過程。
  鯉怪雖然行為噁心,但只寄生於淡水魚類的身上,而且這東西在成長中汲取魚類的「精華」,肉質的味道反而比魚肉還要鮮美多汁,而且這玩意是難得的藥材,能解毒,消炎甚至抗癌,其功效和人參不相上下,因此五臟廟裡又管這東西叫「水人參」「魚中鱉」!
  聽了我的話,阿貓阿狗食指大動,滿眼驚顫道:「哇!這東西豈不是很值錢?!很好吃帕......」
  我點了點頭,繼續告訴他們道:「因為這鯉怪寄生生活的條件限制,所以長的都很小,個頭大的鯉怪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它有多珍貴呢,據說在膾魚之風最盛的宋代,這東西被稱作「魚寶」,是視為和珍珠一樣珍惜的寶貝,如若發現三兩以上的,富家子弟甚至會出千金購買,又請名廚烹飪。
  也因為這份珍貴,鯉怪被列為了「鬼八珍」之一,和五臟廟裡的「貔靈、人乳、金逐夷、紫河車、太歲肉、軟香玉、飽血蛭」一起,稱為詭異絕倫的「黑暗」美味。
  我的話說的很細,也讓林少爺越聽臉越綠,在他看來,似乎中國人都是吃垃圾張大的,如此詭異的「垃圾」他更是想都不敢想,當我說完那幾個詞之後,林少爺徹底堅持不住了,他立刻回身跑開,往林子裡嘔吐去了。
  我看著林大少難受的樣子,心中一陣竊喜,同時不忘提醒道:「少爺!別走太遠,林子裡有王吼的詭雷!小心誤傷!」
  送走林少爺之後,我回過身來,看著泰國的阿狗阿貓,趕緊對他們實施勸阻道:「還有你們二位,千萬別打這鯉怪的主意,太詭異了,未必能吃!」
  賢紅葉點頭,十二分贊成的同意我的想法。
  其實,很簡單的道理,這鯉怪明明是只生長在淡水魚身上的,怎麼會跑到金蟒蛇體內呢?而且這條蟒蛇渾身上下透著「變異」的氣息,從令人費解的金色鱗片,再到體內個頭奇大的「裂頭蚴」,現在又發現了根本就不該出現在它身上的「鯉怪」。這一切都在想我們昭示著某種不正常的現象。
  我甚至忍不住想,如果這鯉怪當真是「篩翁」中的「原住民」,那是否意味著黑蘭伯城中的古人掌握了某種方法,能將原本生長在魚身上的寄生蟲,「移植」到別的物種身上?!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也太恐怖了。
  順著這個想法,我又想起了那些在密道中,被掛在「鐘乳洞壁」上的「人殼」。他們每一個人身體裡都有這樣一個陶罐,這是否意味著.......他們也是某種容器,在生前或死後,身體被人移植進了這種「鯉怪」,進而吸食他們的養料?
  而那只蛇,只是在許多年前恰巧吞噬了這樣一個罐子,才因此有了接下來一系列身體的變異,甚至連自己身體內的裂頭蚴,都變成了極具攻擊性的大蟲!
  這個想法非常恐怖,但似乎也只有這樣......才符合那黑蘭伯城中的詭異傳說!
  如果黑蘭伯人用某種方法掌握了讓生物變異的力量,那麼的確可以比的上十萬大軍!
  突然間,我想到老十九為什麼也盯著黑蘭伯城了!

第十三章 :在踏征程
  根據我的推測,也許在三百多年前,黑蘭伯城中的古哀牢國遺民很可能掌握了一種加速生物變異的「方法」。具體用途不明,但黑蘭伯人將這種能力轉化成了強大的「戰鬥力」。
  也因為這份戰鬥力,黑蘭伯人在貴西北「大殺四方」,建立了不小的勢力範圍。
  但好景不長,黑蘭伯人的暴力行為引起了整個地區山民的反感。
  再後來,黑蘭伯人在與本地人的鬥爭中因為某些原因徹底失利,從此被趕盡殺絕,只留下一座空空的鬼城和大量的「變異」生物在那座城市裡。
  再後來,這座城市裡的力量被趙功的蠱婆媳婦,美國探險隊,老十九,以及74工程,賢雲渡等人先後發現,每個人,每個組織都想從中得到些秘密和力量。但遺憾的是,到現在為止,只有趙功的蠱婆媳婦從中拿出了一把「菜刀」,其餘的人,不是無從下手,便是半瘋半傻,要麼就是徹底失蹤。
  ......這就是我的推論,但這個推論連我自己都不信。
  又是變異生物又是寄生蟲的,聽上去太科幻,況且這個推論似乎只是無數次證明了人性的貪婪,證明了黑蘭伯人和後來者的悲哀。
  縱然擁有這樣詭異的「力量」也不能逃脫毀滅的命運,是否太宿命了一點呢?
  也因為這些推論十分悲哀,因此我沒有和賢紅葉分享自己的這個想法,思前想後,我只是對她說道:「把這罐子燒了吧,以後注意這些活物,不要在隨意打開,這東西能寄生在蛇身上,保不齊也能寄生在人身上。古人的頭腦,完全摸不透在想什麼......」
  說完話,賢紅葉認真的點了點頭,隨後我和她一起把盛放著黑陶罐以及鯉怪的玻璃器皿拿出車,兩個人挖了一個坑,澆了許多的汽油,才徹底燒燬。
  油氣火焰的溫度很高,這一次又沒了陶罐和蛇身的保護,那荔枝凍一般的鯉怪頃刻燃燒成了灰燼,劈了啪啦的響聲中,連陶罐都跟著一起燒的碎裂,為了保險,我們甚至燒燬了另外的四隻陶罐。
  在陶器劈啪的碎裂聲中,我似乎得到了某種靈感,忽然感覺這陶罐的樣子有些眼熟,可到底在那裡見過......我一時又想不起來。
  當火焰熄滅的時候,我掩埋了一切,隨後和大家一起,再次吃了一天「老乾媽方便面」。
  在吃下去,我就真的吐了。
  當夜無事,但也因為無事,我「參觀」了王吼所佈置的「詭雷」,並由衷的對王排長這個高科技的發明感覺新鮮。
  所謂詭雷,其實就是一種土製炸彈,王吼用25克塑膠炸藥加雷管製成,為了增加爆炸散射力,王吼在炸藥表面夾雜了石子,又捆綁了塑封膠帶,而且他將炸藥製成了非常有意思的餅形,又將餅直立起來,才通接上電子雷管。
  王吼告訴我說這種形狀的炸藥會產生巨大的「橫向爆破力」,能把人的腿炸殘,但上半身卻不會受致命傷害,炸藥也是經過特殊計算的當量,如果不是特別點背的話,一般也不會有性命之憂。
  這樣做有許多好處,第一是防止誤傷隊友,或者即使誤傷也將傷害減小到最低程度,第二是防止炸死人,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我聽完王吼的話,連連感歎王排長「藝高人膽大」但同時也提出了自己的見解和疑問。
  我詢問王排長道:「這樣好是好呀,但萬一有野生動物來怎麼辦?那些東西不會觸發詭雷麼?」
  面對我的無知質問,王吼咧嘴一笑,指著在一邊啃三明治的金羊毛道:「這就要感謝咱們的『黑海鹹魚』了,他的紅外探測儀可以解決這些問題。」
  原來,王吼在當偵察兵時,也沒少擺弄這些東西,雖然老毛子的紅外探測儀有輻射強,噪音大,功率高的問題,但靈敏度和側程也是槓槓的。
  最重要的是,中國的基礎國防裝備都脫胎於蘇制武器,也因為這一層關係,王吼僅僅用了半個鐘頭,便能熟練的使用這紅外設備了。
  熟悉了使用方法的王吼腦洞大開,把電子雷管,觸發器和紅外探測儀進行了一個串聯整合,他設置了紅外探測儀的敏感度,只要有像野豬,人類這樣的大型動物經過詭雷時,探測器會自動開啟,拍攝,報警,到時候由值班的人來通過紅外圖像判斷是否需要按下引爆炸藥的觸發器。
  這樣以來,王吼的詭雷就披掛上了一層濃濃的「智能」色彩。在我們外出探險的過程中,不需要擔心「後方」的安危,最重要的是只需要一個人,便能牢牢的控制住局面,再也不用擔心老十九和他那個戰鬥力爆表的黑衣手下趁機偷襲。
  丫的在厲害,也經不住一頓狂轟亂炸吧!
  看著王排長和巴圖魯的傑作,所有人的心都安穩的放進了肚子裡。
  巴圖魯更是拍打著王吼的背,不住的誇讚這個昔日的老對手道:「王排長!不虧是全軍第二的人物,你天生是個兵王,不當僱傭兵太可惜了!留個電話!下次有生意大家一起做!」
  聽了巴圖魯的話,我突然對這個蒙古兵刮目相看了,幾年下來,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頭腦簡單,只知道吃生食的蒙古人,僱傭兵的生活讓他有了經濟頭腦,同時多了社會歷練。
  我知道,他在向王吼伸橄欖枝,但我由衷的不想讓王吼參與那些僱傭兵的打打殺殺,必定那是腦袋掛褲腰的工作,我感覺不適合我們這些安逸慣了的普通人。
  也因此,我格外注意王吼的反應。
  面對巴圖魯的橄欖枝,王吼明顯的憂鬱了一下,不過隨後他搖了搖頭,咧嘴笑道:「我看算了吧!我安逸好多年了,不適合風險太大的工作。」
  王吼的回答讓我鬆了一口氣,也讓巴圖魯有些失落。
  不過隨後,這個蒙古漢子還是笑著攔住王吼的肩膀,一邊回汽車,一邊塞給他一個名片,非認真的繼續介紹道:「其實僱傭兵也不是總打打殺殺的,也可以很文藝,你看金羊毛,功夫差的和坨屎一樣,不照樣拿最多的錢,用黨中央的話說,這思想要開放,經濟要搞活,你我都是黨員,的響應……」
  聽著巴圖魯略帶生硬的漢語,我無奈笑了笑,便也離開了「雷區」。
  隨後,大家回到營地,結結實實的睡了一個安穩覺,直到第二天天明才拔寨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