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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節

  那一頭白髮反而襯托出了他穿衣打扮的乾淨整潔,教養有佳。
  不愧是統領億萬資產的大財主,看著都有范。
  相互寒暄了一陣後,賢大財主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上樓吧,我們一家人都等你來呢。」
  我呵呵一笑,已然明瞭,賢大財主家的「日本小妾」也在樓上呢。
  既然主家親自迎接,也足見他對我的重視。故而我也必須買張,跟著他高興的走了上去。
  於是我,紅葉和財主三個人在五六個保鏢的簇擁下,逕直進了大廳正中的觀光電梯,一路直奔頂層包間而去。
  到了包間,又是門套門的奢華配置。那些鎏金鍍銀的東西看在我眼裡,真假與否我不知道,反正挺豪華的。
  「品位,品位」我知道這位大財主顯然很有「品」,不過這個「味」字怎麼樣,回頭我也得見識見識。
  就這樣我們「踩金踏銀」間,很快來到了宴會的包間門前。
  當侍者為我等推開大門。一束柔和的光線迅速充斥著我的眼睛。
  隨後,我在一張十人制式的轉盤桌前,看見了一個身穿黑色短袖旗袍的漂亮女人。
  女人的身材凹凸有致,非常年輕漂亮,她臉色上帶著狐媚的微笑,氣場介於端莊和妖媚之間,讓任何男人看見,都難免精神一震。
  我知道,這就是今天「吃局」的正主之一,賢紅葉的日本後媽。
  為了表示對女主人的尊敬,我特地學著日本話問候道:「阿尼哈賽有!」
  可當我說出來之後,才突然發現自己撇的好像是「棒子」話吧?!
  這個時候,尷尬異常的賢紅葉碰了碰我道:「人家聽的懂中國話!你亂說什麼呢?」
  我呵呵一笑,勉強掩飾。
  其實細想想也是,她肯定會中國話呀,要不然賢語鶴這麼大個財主,娶個媳婦還得學日語,有點太憋屈了。
  偏偏在這個時候,大財主的日本媳婦也笑了,她高雅的衝我揮了揮手,用字正腔圓的中國話道:「韓語我也聽的懂的,我姥姥有韓國血統。日據時期,他們就住在平壤。」
  哎呀!我立刻意識到,沒想到我遇見了一個日韓混血,故而好奇心一下子站了上風。
  賓主就位之後,我不由的繼續請教道:「那敢問您叫何芳名呀?」
  日本女人微微鞠躬,淡然一笑,告訴我道:「我叫牙海楠子,中文名字叫牙牙。」
  牙牙?!我聽罷心頭暗笑,怎麼感覺這像個狗的名字呢......
  不過想歸想,我也自然不能亂說,隨口叫了一聲牙海楠子夫人後,我便自報家門,說我是一個廚子,叫田不二。
  「廚子?」牙海楠子微微一笑道:「真巧了,我爺爺也是一位大廚。如果他健在的話,你們可有的談了。」
  「哦?!」我擺開架勢,饒有興致的追問道:「不知道他生前就職於那座飯店呀?是日本料理麼?」
  牙海楠子隨口說了兩個詞,但就這兩個詞,差點把我的舌頭驚出嘴來。
  她簡單的說道:「宮內廳,大膳職。」
  「宮內廳......大膳職?!」我瞠目結舌的喊著,同時補充道:「你爺爺是御廚?給日本國王做飯的御廚?!」
  牙海楠子點頭,同時讚賞我道:「看來你對日本的飲食文化非常瞭解。中國人能立刻明白這兩個詞意思的,並不多。」
  聽了牙海楠子的讚賞,我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因為我非常清楚這個「大膳職」是怎麼樣的一個「機構」。
  而中國「五臟廟」與日本「大膳職」,在民國時曾經有過一段腥風血雨的交鋒過程。
  那個時代,中餐廚子與日本料理進行過硬碰硬的對抗。
  也因為那場對抗,五臟廟曾經被逼到過絕境。

第十三章 :大膳職
  提起日本,普通人可能最先想到的就是侵華戰爭,釣魚(和諧的恐怖)島以及島國愛情電影。
  但是五臟廟的廚子,最先想到的一定是「宮內廳」和「大膳職」這兩個大部分人聽都沒聽過的日本官僚機構。
  這兩個「機構」,說簡單一點兒,相當於中國帝制時期的內務府和御膳房。
  但與中國不同的是,日本的「菊花」王朝現在還在,所以他們的宮內廳和大膳職依舊保留至今。而中國的內務府,御膳房和光祿寺,已然消失無存了。
  我很早就聽我班長和雷仁說過,民國的時候,中國內亂不止,日本,英美等西方列強蠢蠢欲動,對中國各方面進行過滲透和研究,並培植自己的勢力範圍。
  這其中,作為日本最大官僚機構的「宮內廳」自然也沒有閒著。
  在抗日戰爭開始之前,宮內廳對中國的間諜活動最為頻繁,他們以「學術研究」「皇族外交」為名義,派出過許多專人和「考察團」以配合關東軍和黑龍會的特務行動,對中國進行過大量的間諜破壞。
  一方面,他們收買滿清遺老和漢奸國(和諧)賊,企圖復辟,建立傀儡政權,另一方面,他們則打擊,排斥民間志士,愛國商團,並企圖通過控制中國經濟命脈的手法擾亂中國經濟。
  而五臟廟與大膳職之間的碰撞,就是在那樣的大背景下發生的。
  當年,那場大「陣仗」的故事......非常非常之多。
  趙青山,雷阿牛,覃千手等等等等......一大批當年響噹噹的五臟廟大師傅,大方丈,都被捲都進過五臟廟與大膳職之間的「斗食」之爭中。有些人甚至喋血庖廚,命濺酒樓。
  總之,那幾年的中日「比鬥」,可真的只能用腥風血雨來形容。
  但,現在畢竟不是民國了,抗日戰爭也早已結束,況且從牙海楠子的言語間我已然判斷的出,她和大膳職之間沒啥關聯了。
  這仇我就是想記,也記不到她身上,而且人家現在是紅葉的後媽,怎麼說也得給幾分面子。
  故而,我雖然心裡膈應,但終究沒有多言語什麼,口中道了一聲「過譽」之後,便不在多說什麼了。
  但是,我卻明確的記住了,這個「雜種」女人,有日本宮廷料理的背景。和她相處,萬事的多一個心眼!
  相互致以簡單的問候之下,賢紅葉的日本後媽便不在言語了。從這女人身上,我感覺到了日本女人的傳統氣息。
  男人在的時候,她們是不會多話的。
  這個時候,賢大財主舉起了杯子,衝我走過來,單獨敬酒道:「家女的病多虧你的傾力協助。這一杯酒是我帶全家謝謝你的,喝過之後,你就是我賢語鶴的朋友,也永遠是賢紅葉的恩人!」
  賢語鶴這個人,教養極好,也會做人。兩三句話便點明了今日這頓宴請的主旨,同時把我捧的很高,更讓我受寵若驚。
  我急忙站起身子,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叔叔」,回了禮儀,並表示「一切好說,兩肋插刀」等等。
  在和諧的氣氛裡,大家無形中走近了不少。
  賓主捧杯,再次落座之後,紅葉卻不太高興了。
  可能受了一些刺激,她待我坐穩之後,便對著我「指桑罵槐」道:「……就是,幸虧我命好,有老田幫忙,要不然,我死了恐怕也沒人管。」
  賢紅葉的話,明顯是指責自己親爹的,這也完全可以理解。
  生死之間,自己最親的人卻不在身邊,換誰也會這麼說的。
  聽了賢紅葉的話,大財主賢語鶴臉色自然是掛不住的。
  他臉上一陣紅白,但緊接著突然安靜了下來,又神采奕奕的笑著,白髮微動間,衝我和紅葉說了一番「瞠目結舌」的話來。
  他居然說:「女兒呀!你的理解爹,我在日本談判,怎麼說也代表的是咱中國人對不?不能給國家丟臉呀。」
  「呵呵,」賢紅葉冷笑,不置可否。
  大財主見勢,又繼續沖女兒誇誇而談道:「既然我代表中國人,那就的爭光呀。這國家的榮光,在小他也是大事!家裡的事,這在大也就變成小事了……所以,你就原諒爸爸這回吧?呵呵。」
  ……賢大財主的話,聽的我是茅塞頓開呀!什麼叫三寸不爛之舌?我今天算是徹底領教咯。
  幾句饒舌之音間,賢大財主就把家國天下說了個遍,還讓紅葉啞口無言。其偷換概念之快,做人臉皮之厚,聞所未聞,我自問就連奸商雷仁也遠不能及。
  這位賢語鶴,不愧是生意場,談判桌上摸爬滾打出來的「高手」呀!佩服的緊,怪不得人家能成億萬富翁呢。
  此時在飯桌之間,賢紅葉聽了自己親爹這沒臉沒皮的話,自然是不幹的,我看著紅葉的臉色越來越紅,眼看情緒就要失控了。
  可現在的環境之下,我感覺他們父女要是在爭吵下去,只能越來越僵,最後漁翁得利的,只能是在一旁含笑的日本女人。
  故而,我趕在紅葉「爆發」之前,急忙站起身子,回敬了賢語鶴幾句好話,又夾在兩個人中間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廢話,才勉強讓兩邊啞火了。
  事情過去之後,賢語鶴感激的看了我一眼,然後趕緊吩咐侍者上菜。就此,開始了酒宴的正題。
  吃,是我最高興的事情。
  我這個人,沒什麼福氣,做了一輩子的飯,但從來沒在五星級酒店吃過東西。故而這一次來,也是抱著「學習觀摩」的態度,想一窺究竟的。
  而這大飯店的排場,也的確講究的可以。
  一上菜我就發現,這大飯店的規矩非常嚴格。上菜方式也很科學。不像我們那些小酒樓,做好什麼上什麼。
  他們嚴格按照涼拌,甜食,頭湯,熱炒等「食禮」順序來的。每一道菜都的報菜名,由服務員均勻的分配給食客才吃。
  當然,這些禮儀我也都懂,但絕對做不到他們那麼細緻,而且人家的服務真是做「絕」了,就連涼菜也是按照先素後葷,先甜後鹹的飲食順序來的,非常合理科學。
  總之,目前為止,雖然他們只上了八個涼菜和一道頭湯,但是我卻從中看出了不少門道,也算「大開眼界」。
  涼菜上齊之後,大家略微客氣了一下,便開始動筷子了。
  那些食物都很精緻講究,有「五味乾絲」「雙色銀絲」「鹽水老鴨」「淮安水晶凍」等,以淮揚冷菜為主,口味清淡,是富人的最愛。
  除此之外,可能是為了照顧日本後媽牙海楠子的口味。冷盤中還多了「天婦羅」和「獅螗」兩道日本菜,那些小魚小蝦油炸的金黃金黃的,讓人垂涎欲滴。
  放眼看去,菜品很多,菜量很小,裝在焗銀盤子裡非常精緻,好像花盤玉雕。
  這些都讓我看出,顯然主人不是鋪張浪費的「土包子」,也符合賢家書香門第的做派出身。
  但吃著吃著,我還是從菜品中感覺除了一絲「異樣」。
  於是,我放下筷子,小聲提醒賢紅葉道:「這頓飯沒那麼簡單。恐怕你父親請客還有別的目的。」
  不明就裡間,賢紅葉問道:「什麼目的?你又看出什麼來了?」
  我伸出筷子,掃了一下桌面道:「現在的菜在『待爵』。待爵,就是要等更重要的人來。」

第十四章 :中國垃圾
  「待爵」是五臟廟裡的「火工語」,意思是菜只上一半,就突然停止上菜,要等待大人物的到來,然後才把菜上齊整。
  因為等的是「大人物」,所以用「爵」這個字指代。
  當然了,之所以我感覺今天的飯局還有一位「大人物」沒來,也不僅僅是因為菜只上了涼菜和一個湯那麼簡單。
  先前,我已然感覺不太對勁。最為不對的一點就是我面前這張能容下十多人的大旋轉桌。
  賢家請我,在愛講究排場,也不可能找這麼大的一張十人旋轉桌,卻只做四個人吧,互相說個話都費盡。
  而且我很早就知道,在五臟廟的「食禮」中,富人私宴有個「暗規矩」,叫「舒密有渡」,既人和人之間最好要保持一張椅子的距離,這樣大家坐的不會很侷促,最重要的是出入方便,說話吃飯也不會干擾到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