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9節

有人喊了一嗓子，鐵匠們紛紛停下手上的工作，畢恭畢敬地站了起來，眼睛朝一個方向看去、
我一開始以為是在看我，回頭一瞧，才發現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手杵著龍頭枴杖，德高望眾的在眾人的簇擁下，走了過來。
隊伍的末尾，是一個被捆住雙手的女子，她披頭散髮，像行屍走肉一樣隨著人群挪動雙腳，似乎早已放棄了無謂的抵抗。
鐵匠紛紛退到兩旁，很快有人在爐前擺起供品，供品非常豐富，有蔬果美酒，還有整只烤乳豬，看得我都有點饞了。
老者在供桌前蹲了下來，雙手合什念道：「火神祝融在上，今老朽歐冶子特奉上美食佳釀，願火神大人大發神威，融化頑鐵，助老朽鑄成神劍！」
我一陣錯愕，這白髮蒼蒼的老頭就是鑄劍鼻祖歐冶子！
念完祝詞後，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爐子，爐火並沒有任何變化。這時我才注意到，爐子裡面有一塊硬綁綁的東西，已經燒得通紅透亮，這爐溫目測有幾千度以上，連石頭都能燒化，那塊無法融化的東西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鐵英。
歐冶子突然長歎一聲，繼續朗聲道：「請火神大人寬恕老朽怠慢之罪，老朽還有一樣東西要獻上，那便是小女莫邪的性命，望火神大人笑納……」
話音剛落，爐火陡然間就熾熱起來，一道火舌竟然湧出爐外，那股熱風捲動著歐冶子的長鬍子，周圍的人都用手遮著眼睛怕被灼瞎。
只有歐冶子目光炯炯地盯著爐火，兩顆漆黑的眸子像燒紅的火炭般放著精光。
儘管時隔千百年，但我還是能感受到火神降臨時，現場這種狂熱的氣氛！
一聽這話，被綁住雙手的莫邪拚命掙扎起來，目光時不時投向鐵匠中的一個人。那裡有一個皮膚黝黑的漢子緊咬著嘴唇，默默埋下頭去，莫邪好像死了心一樣，嘴唇一陣哆嗦，兩行清淚自臉頰上緩緩滑落。
她被一群僕從抬了起來，朝爐子走去，爐火更加瘋狂地舞動起來，彷彿已經迫不及待要接受這份珍貴的活人供品。
就在這時，剛剛那個漢子衝了出來，大喊一聲：「慢著！」
歐冶子憤怒地瞪了他一眼，喝道：「干將，你太不知好歹了，破壞祭典是要遭天罰的！」
原來這個小伙就是干將！
干將撲通一聲跪在歐冶子面前，聲淚俱下地說：「師父，還請你手下留情，莫邪是您的親生女兒，也是您在這世界上最後的親人，您忍心用她來祭祀火神嗎？」
歐冶子沉默了數秒，歎息道：「這就是我們煉器師的宿命，老夫一生鑄造神劍七把，也親手葬送了七個子女的性命，這正是火神大人的考驗。如果一名煉器師連自己的所愛都不能割捨，又怎麼配流芳千古，鑄造出天下第一的神劍呢？干將，你不必再說了，速速退下！」
干將仍然跪著不動，歐冶子發起飆來：「你還不快快退下，耽誤了吉時，觸怒了火神大人，這個責任你能擔受得起嗎？」
干將猛的抬起頭，說道：「師父，我已經跟莫邪私訂終生了！」
「那又如何，任何人都改變不了我的決定。」歐冶子怒吼道。
「那如果莫邪的肚子裡有您的外孫呢？」干將說道。
「你說什麼！」
歐冶子一聲怒喝，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鬍鬚根根立起，現場一下子靜得可怕，所有人都不敢呼吸，只有爐中火還在瘋狂捲動著，但是顏色卻變成了鮮紅。
「干將，你再說一遍。」歐冶子猛的站了起來。
干將不卑不亢地抬頭說道：「請師父手下留情，莫邪已經懷有身孕，她不再是處女了，這樣的祭品只會觸怒火神大人！」
第九百二三章 菩提子出現
「你……」
歐冶子揮起枴杖朝干將的腦袋掄了下去，連我這個幾千年後的旁觀者都捏了把冷汗。
萬幸枴杖並沒有落到干將頭上，老頭摀住胸口，大概是氣過了頭，眾徒弟們紛紛上前扶住他，一名年長的徒弟喝斥干將。
「干將，你真是禽獸不如，怎麼能做出這種不知廉恥的醜事？虧師父最寵愛於你，你簡直把門派的臉面丟盡了！」
干將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莫邪也低垂著腦袋，默默垂淚。未婚先孕在思想保守的古代是觸犯刑法的行為，更為世人所不齒，干將也是為了救他心愛的女子才把這件事捅出來。
歐冶子擺了擺手，說道：「算了，算了，在火神大人面前責罰你是大不敬，家醜不可外揚，你跟莫邪既然兩情相悅，那你們就擇日成婚吧！」
「師父！」一眾徒弟大驚，大概沒想到師父會這麼好說話。
連干將也瞪大了眼睛，然而沒想到的是，歐冶子接下來又說道：「但是，火神大人是絕對不可以愚弄的，我既然答應了要獻上貢品就必須兌現。干將，我要你在這裡發下毒誓，無論你和莫邪生下的是男孩女孩，都必須交給我，作為祭品獻給火神大人！」
干將的身軀一震，眼睛瞪得大大的，莫邪突然喊道：「干將，千萬不要答應！千萬不要答應！我寧可現在就被扔進爐子。」
歐冶子緩緩地繼續說道：「倘若是男孩，就叫泰阿，倘若是女孩，就叫泰娥，這個孩子的肉身和靈魂將被鑄進我的第八把傳世之劍——泰阿之中！」
「別答應啊，別答應啊！」莫邪撕心裂肺地呼喊，但是她被一眾僕人死死地按住了。
干將艱難地吞嚥了一口唾沫，問道：「師父，如果我不答應呢？」
「你可以不答應，我會立即下令執行最嚴酷的祖宗家法，叫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歐冶子冷笑一聲。
干將沉默良久，漆黑的眸子裡像有淚光在流轉，他終於讓步了：「我答應！」
「不不，干將，別答應！」莫邪在旁狂喊。
「發誓！」歐冶子用枴杖重重杵了一下地面。
干將便在莫邪嘶啞的叫喊聲中，一字一字地發下毒誓，說完之後，歐冶子微微點頭道：「我今天姑且放你一馬，記住你的誓言，假如你膽敢違抗，無論你們逃到天涯海角，我們也會找到你，把你們全家趕盡殺絕，聽明白了嗎？」
干將深深地伏下身子，謙卑地說：「弟子明白！」
畫面突然消失了，四周又變成一團漆黑，我一下子明白過來，干將和莫邪最終還是沒有遵守誓言，逃到了這裡，並且布下煉器大陣迎戰歐冶子的眾位門徒。
那個叫泰娥的紅衣女鬼看上去有十五六歲，這說明兩人成功地躲藏了十五六年，最後他們到底是被煉器師擒殺了，還是僥倖逃過一劫，那就不得而知了。
我還沒從剛剛經歷的一幕緩過勁來，突然一隻手抓住我的腳，嚇得我起了一身白毛汗。我連忙點著打火機，火光中出現一張血淋淋的臉，只見地上趴著一個男人，身上到處是淤傷，用遍體鱗傷來形容也毫不過分。
他用沙啞的嗓子說道：「救我……救救我……」
他整張臉都腫了起來，加上光線昏暗，我看得不是太清楚，我問道：「你是楚子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