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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節

  我不能哭,這孩子說不定遇到了什麼危險。需要我保護他呢!
  我體內有冰蠶,陰氣重的要命,身上純陽命的命火已經被陰氣蓋住了,現在和小鬼兒交流。那既不會傷到它,也不會讓它感覺到害怕,我就問它,「小梧,你為什麼要我救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危險?別怕,表姐會保護你的。」
  小梧,小梧是我表弟的小名。
  他也沒見過我。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知道是我。他的本命叫做曾蒼梧,所謂蒼梧,本指九嶷山,此指傳說中東北海中的郁州山,是葬舜帝的地方。
  故有羅隱的一首詩,寫到:溶溶曳曳自舒張,不向蒼梧即帝鄉。
  曾蒼梧的這個名字可不是亂起的,來的是有由頭的,我姥爺在我大舅媽懷上的時候就開始推算這孩子的命運。發現我大舅的這小兒子自小多災多難,命裡還缺木,缺少生機。
  但是命格當中隱約有一種「伏龍」的運勢,所以為了避災避邪,特意起了一個大氣的名兒「蒼梧」,希望將來能擋煞。
  「伏龍」在風水玄學當中,也有這麼一說。這種地方,戾氣很重,但是卻是龍氣旺盛的地方。能住在這裡的,那必須是帝王將相以上的級別,只是所謂伏龍,就是那就是蟄伏的龍,諸葛亮不就是成為臥龍嗎?
  所以真正的帝王是不會選擇這種地方,作為宮殿建立的地方,或者是陵寢長眠的所在。結果,這一個上古時代葬帝王的地名,還是沒能挽救曾蒼梧少年早夭的命運。
  我在心裡面一邊歎息著世事難料,一邊就聽我的小表弟說道:「有人……有人在追我,我趁他不注意逃跑了,他好可怕。我就記得回來爺爺家的路……表姐,我害怕,我想爸爸了。」
  爺爺,我小表弟的爺爺,就是我姥爺。
  他爸,就是我大舅,可是我大舅現在還在兩廣和滇南的邊界,一時還真是趕不回來呢。我看著它,握緊了手指,深呼吸了一口氣,輕輕的就去觸碰它腳踝上的紅繩,可以碰到,紅繩和秤砣好像都是真的。
  也真是奇了怪了,這麼小的孩子,一個鬼魂兒,居然能托著二十多斤的秤砣跑到了這裡。可是它是我大舅的孩子的,雖然在富裕家庭長大,可是身體裡還留著我姥爺的血液。曾家的孩子,那血管裡都是玄學的血液。
  我心裡面心疼它,一邊幫它解著繩子一邊就問它,「小梧,是什麼在人追你?他追過來了嗎?爺爺他出去了,這裡有姐姐在。如果他過來了,咱就請他吃拳頭。」
  我很久沒打過架了,記憶當中的一次是在胡同裡遇到持刀搶劫的外地人。這個人好像是年關了打算幹一票的打工仔,沒什麼「打劫」的工作經驗,手裡面的刀被我單手就給搶了,被我踹了兩腳之後只能落荒而逃。
  現在要我打架,威力肯定遠勝從前。
  「姐姐,是……一個男人穿著黑衣服的男人,他剛剛還在胡同口兒,不過……不過現在……」我的小表弟曾蒼梧朝四周圍緊張的看了看,發現身後沒人,才鬆了一口氣,說道,「我被他關了很久,他用火燒我。我好害怕,最後他拿了一個鐵塊拴住我,強迫我進到一個娃娃裡面……我……就是那幾個娃娃……我不肯,他就繼續用火燒我。」
  它指了指放在桌子下面的五個回魂娃娃,這五個娃娃還是當初從我爸的出租房裡面帶出來的。媽的,我爸這個混球,他還在繼續做著用親人的魂,製造五鬼運財的風水格局。這事兒,都快把我給氣死了,但是沒辦法事已至此,只能想辦法解決了。
  別看我舅舅的孩子小,可是孩子還是有幾分骨氣的,被陰陽先生拿火每天煉化,還是不肯進到娃娃裡面。
  追我小表弟的,應該是懂行的陰陽先生,這個人多半是我爸請來的。
  這麼說,由於我的小表弟曾蒼梧的逃跑。我爸找來的躲在暗處的這個陰陽先生,並沒有把我小表弟的魂放進回魂娃娃當中。我心裡面忽然心臟狂跳,忐忑不安的起伏著。
  我在想,我小表弟的屍身怎麼樣,他是不是還有可能還陽。
  只要陽壽沒有盡,屍身還保存完好,玄青是有辦法救回這個人的。如果我小表弟曾蒼梧的屍身還在,就能求玄青來救他。
  我小聲的安慰曾蒼梧,「這裡是你爺爺家,那個人肯定不敢來了。你要不要吃一些牛奶啊,雞蛋之類的好吃的?」
  小傢伙點了點頭,它還是有些害怕,身子一個勁兒的顫抖著。
  繩子繫了個死結兒,看起來那暗地裡的陰陽先生是根本就沒打算把小梧給放了。我解了半天指甲都要解破了都沒有把繩子解開,還好我比較有耐心,凝神靜氣下來還是把繩子給鬆了下來。
  繩子的結一鬆,那要打開就容易多了。
  外面天已經黑了,那個追曾蒼梧的人,到底是沒膽子在偌大的四九城裡私闖民宅。他娘的,要是敢進我家,我要他豎著進來橫著出去,我非把他打殘廢了不可!我雖然是女人,但敢傷我弟弟,那不是太歲頭上動土麼?
  我王瓊絕對不是那麼好欺負的主兒!
  馬蘭和馬花是在外面曬太陽聊天的,太陽下山了自然要回來,這時候就見她們從外面走進來。
  她們發現我坐在了地上,手裡面解著繩扣兒,不由的好奇道:「你怎麼坐在地上啊,這不是秤砣嗎?綁個紅繩幹什麼?難道是你要養小鬼?」
  這句話說完呢,馬花和馬蘭兩個人同時都退後了一步。
  她們好像是突然就發現了這間屋子裡面可能有一隻小鬼的存在,而且它正被秤砣綁住了腳踝,而我則是俯下身來去解開孩子腳上的紅繩。
  我不敢用剪刀啊,剪刀在陰陽玄學當中,可是一種法器,能夠剪斷人的靈魂。像靈媒這個行當,隨身就帶著剪紅繩的剪刀,這種剪刀又叫陰陽剪,能通過此中人隱藏靈魂的影子,把人的靈魂給刺穿了。
  至於為什麼通過刺穿影子,就能刺穿人的靈魂。這話可就要從西街的胡同口的事情說起,那話就要扯的老遠的了,這裡就不費那麼多的口舌了。
  先說我聽了馬蘭和馬花的話之後,那是不知道要怎麼解釋的,這可不是一般的小鬼,這孩子可是我的小表弟的。
  我腦子裡一同狂想,我看著這兩個人,終於硬邦邦的解釋道:「嗯,那是……那是我爸五鬼運財局裡另一個受害的魂,必須等我姥爺回來才能解決。」
  兩個村寨裡來的中年婦女,什麼都看不見,她們面面相覷。最終還是給我把完了脈,發現一切正常就回到自己的屋子裡面,畢竟看不見鬼的話,那就幫不上什麼忙。
  即便看得見,被嚇著了也是幫倒忙。
  我手裡面終於把綁著紅繩的秤砣解開了,然後立刻找了個缸子放進去。
  又倒了點水進去,想把有煞氣的秤砣沉在缸底,讓水先隔絕了這些煞氣,以免傷著人,等我姥爺回來以後來解決的。
  可是,這一缸的水,立刻就變成了鮮紅的血水。
  小朋友已經嚇了的臉色發青,如同淡淡的比空氣重一點點的氣體的小手抱住了我的小腿,「裡面,裡面有好多哥哥姐姐,表姐,你去救救它們吧。他們……他們都被那個壞蛋,關起來了。」
  原來,那秤砣不僅僅是綁住過我表弟曾蒼梧一隻小鬼,還綁住了很多其他的小鬼。這些小鬼身上的怨氣,在水缸裡面就變成了血水。充滿了孩子身上的哀怨的氣息的血水,看的讓人心碎不已。
  要不是我體內有冰蠶,身上陰氣重的要命,我也是感覺不到這孩子的存在的,更別說能感覺到它的小手觸摸到我的小腿。看它這樣我心裡面又一次的感覺到心疼,嘴裡面答應著它,然後牽著它的小手先進廚房準備雞蛋了牛奶。
  讓小鬼吃東西,就必須在吃食麵前點一炷香,示意為上供。
  不然就不知道是給神明吃的,還是給鬼吃的,所以給它吃它也不敢吃啊。可是上香,在中國的民間,那基本上就意味著死亡。
  哪有給活人上香的?
  活人被擺上牌位上香,那是要折壽的!
  點完了香,看著曾蒼梧踮著腳尖,在桌子旁邊吃得很開心,我的淚終於忍不住落下來一滴。我即便再堅強,可我也還是這孩子的親人啊,親眼看到自己的小弟弟死亡之後的魂被人追殺,我真的是有痛不欲生的感覺。
  它吃著東西,看見我掉淚,忽然就走到了我的面前空氣一樣的手拉了拉我的衣角。我忽然能懂得它無聲的語言一樣,低下了頭,它拿小手擦了擦我臉上的那一滴淚,說道:「姐姐不哭,我都不哭了,姐姐也不哭。」
  「臭小鬼,我才沒哭呢,剛剛你不是還覺得害怕嗎?怎麼現在又不怕了?」我捏了捏這孩子的鼻子,感覺就像捏著一團空氣,沒有任何的知覺。
  我心中酸楚異常,牽著小梧出了廚房,它喝了牛奶,吃了雞蛋之後,恢復了許多。我想帶它去看看我姥姥和玄青聊的怎麼樣了,一開書房裡面的門,裡面居然沒人。
  我姥姥和玄青,居然不見了,但是桌子上有字條。上面寫著,我姥姥去看她曾外孫了,可能要明天才能回來。她還在紙條上交代了,讓我不要把玄青的事情告訴我姥爺或者是其他任何一個人,她要親自給我姥爺做思想工作。
  我的心一涼,她老人家可倒好,不聲不響的就和玄青去見曾外孫了。現在曾孫出了事情,沒人管,等她回來還不得悔青了腸子。
  這個時候,朝著院兒的大門突然打開了,一陣冷風吹進來。
  它立刻就嚇得掙開了我的手,然後飄進我的懷中,我摟著它小心翼翼的前進了幾步,問道:「是誰?」
  外面走進來兩個黑影,黑影都比較高大,好像都是成年男子。
  「是我,你姥爺。」我姥爺聽見我的聲音,居然沒有因為下地走路而覺得驚訝,他的聲音異常的沉穩。
  我姥爺雖然是面相的陰陽先生出身,可也做過幾年的行伍,當過兵,走路腰桿兒是挺的么兒直的。在昏暗當中,很容易就讓人錯認成正值壯年的男子。
  他身邊是個身穿灰色風衣的男子,男子看起來二十三十歲吧,具體年齡我真不知道。因為他的眼神看起來很老成,但是面相一點都不老,五官有些英俊。
  他看了看我,然後問道:「曾老,這就是你外孫女?不錯不錯,居然讓冰蠶蠱乖乖的認主了,你看她的步態,輕盈的就像一陣風一樣,好像還被冰蠶給洗筋伐髓了。這樣的人,在我們寨中都是很少見的。你要不是說她是你的繼承人,我都想收她為徒了。」
  我姥爺請他在沙發上坐下,遞了一支煙,說道:「這下可巧了,讓寨主你白跑一趟。我女婿還給你惹了這麼多麻煩,都是我女兒當初眼拙惹的禍。」
  聽我姥爺把錯兒全都推給我媽,我有點生氣,我媽都說了當年是包辦婚姻。我姥爺為了自己的面子,硬說是我媽看走了眼。
  不過現在的長輩,就喜歡這樣。
  男人笑了笑,抽了一口煙,也給我姥爺遞了一根好像是手工捲出來的煙,笑道:「不礙,反正曾老您務必要和我一起回去苗寨,否則我腦門前的印堂,在您看來,肯定一輩子都是黑色的。」
  這個人,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就是這次來四九城的苗寨寨主。
  他一來我姥爺的家裡,馬蘭和馬花的耳朵好像靈了十倍,立刻從裡屋出來見過。可我發現他們好像都看不見被我牽在手中的蒼梧,我看著有些膽怯的看著自己親爺爺的孩子,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口。
  我姥爺要知道自己親孫子被人給害死了,會傷心到什麼程度我根本不敢想像。還是馬蘭和馬花兩個人,心裡面藏不住事兒。
  她們先指著那個放著秤砣的血水,說了幾句,意思好像是那是綁小鬼的秤砣。家裡來小鬼了,這個小鬼好像還是我爸弄的五鬼運財局的小鬼。
  我姥爺可能一開始還沒有那麼腦洞大開,立刻就想到這個被煉化了的小鬼,害死的孩子就是他的親孫子。
  他還走到了水缸面前看了一眼,甚至伸手到水缸裡把秤砣撈出來。他掃了一眼秤砣上的紋路,就受不了上面的陰氣把秤砣放在了桌上,「太涼了,這個秤砣用了漢代的線刻畫了邪惡的詛咒在上面。在手裡面拿久了,寒氣入體,可能就要得重病了。」
  我姥爺的手,已經被凍的發紫了,可見他拿在手上的時候,那秤砣是有多麼的陰寒刺骨。他那是忍著刺骨的寒意,把秤砣給撈出來的。
  我一摸,感覺是有點涼,但是不是很涼。
  我這才注意到,我體內有了冰蠶,那對陰冷的東西就不是很敏感了。我甚至只是把它當做普通秤砣來看,但是對於普通人,秤砣上的陰氣已經到了難以忍受的地步。
  那個苗寨的寨主,看了一眼秤砣,也說道:「曾老的見識,還是不減當年啊。如果去潘家園倒騰古玩,怕是沒人能比得過你的眼光。不過……這個煉小鬼的人太惡毒了,這秤砣下了惡毒的詛咒,還害了很多小鬼,所以怨氣很重。如果年頭在久一點,恐怕能煉出厲害的東西了。馬花,你剛剛說這個繩子是曾老的外孫女從小鬼的身上解下來的?」
  他問的是馬花,可是卻看向了我,我知道該來的始終會來,但是還是選擇了比較緩和的回答問題:「嗯,是我從小鬼身上解開來的。」
  「那它就在這間屋子裡面了?」苗寨寨主的一句話,讓屋子裡面的氣氛一下就僵硬下來了,他們都在前後左右的看著。
  我注意到了,苗寨的寨主那江湖經驗很豐富,他悄悄的就把拇指壓在了中指最後一個指節上。這是和陰間東西打交道常用護身法門,為的就是防止不乾淨的東西,或者陰魂冤鬼靠近。
  他這麼不動聲色,就是怕小鬼是煉化的厲鬼,把他給偷襲了。
  我的手緊緊的攥著衣角,心裡面憋得難受,已經打算像倒豆子一樣,把真相說出來。可是馬花在這時候,發話了。
  「哎喲,對了,曾老爺子。要做五鬼運財的不是您親兒子嗎?啊!那小鬼不是他的骨肉至親,那風水格局可以運轉的起來?」馬花向來多嘴多舌,這時候想到了什麼立馬就說出來了。
  我姥爺愣了愣,他蹲下來,伸手蓋住了額頭上的陽火,好像看到了什麼,低聲喃喃了一句,「小梧。」
  人有三盞命燈,命燈就是人的命火,所謂的純陽三昧真火。一盞在額頭,一盞就在兩肩,所以才有民間傳說說,半夜有人在背後喊你,千萬不能回頭,一回頭那就滅了一盞命燈,容易被不乾淨的東西纏上。
  額頭的這盞命燈陽火最旺,遮住了以後,人身上的陰氣就會變得旺盛。
  「爺爺!!」我手邊的曾蒼梧,已經一頭栽進了我姥爺的懷中,那孩子跟我本來就不認識,不親也是正常的。
  他看到我姥爺,眼淚就跟堤壩決堤了一樣的落下來,哭的很傷心。
  當然,鬼是沒有眼淚的,所以落到了下巴上,就立刻變成青煙消失了。我姥爺的確受到了很大的打擊,但是他的個性和我一樣,那就是能辦正事兒的時候,絕對不會被悲傷打敗。
  姥爺的身子晃了晃,被我扶住了,他和我一樣簡短的問了幾句小梧。小梧對我姥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委委屈屈的就把所有的事情倒豆子一樣說出來了。
  然後,我就把我所想的和姥爺做了一番交流,都覺得我大舅的兒子曾蒼梧是有機會還陽。但是關鍵還是這孩子的屍身在哪兒,保護的完好與否。
  可是曾蒼梧才五歲啊,他能表達的東西有限。
  一個晚上時間,我們拿著GPS地圖導航,根據他說的話,才把地方定在了一定的區域範圍。那個區域以前是個王府,地下還有龍脈的支脈經過,有陰陽先生給算數,說這地方風水是傳說中的「藏虎穴」,專門出有本事的能人異士。
  沒想到現在,成了園林景觀倒是變成了一座凶穴。
  不過,我們現在至少知道,幾乎所有被這個煉化我表弟的陰陽先生所煉化的小鬼兒,它們的身體都在這附近。
  因為如果身體不在,這個人就難以控制這些小鬼辦事。
  他要煉化小鬼首先得讓小鬼進回魂娃娃,進去了以後,給小鬼吃母親的胎盤。如果吃不到母親的胎盤,就讓小鬼吃自己的內臟。
  而且屍身一隻握在手裡面,小鬼就沒有逃跑的可能性。
  忙活到了早晨,我姥爺勸我早早睡下,這個件事很急,但是又急不得。他還要聯繫了陳警官,還有以前和他一起辦過案的老同僚。
  要在一個區域內找人,還是以前的王府,實在是不容易。還是需要官方上的人,一起出動來幫忙,畢竟這有可能不是找我們這一家的孩子。
  以前認為孩子被拍花子拐走了,現在在這王府附近找找,很有可能孩子就被陰陽先生抓了給弄死了,煉成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