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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節

  那東西居然嚇得,瞬間就逃跑了。
  那就好像看到玄青,就像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怪物一樣。
  我走進冰冷的太平間中,我舅舅就躺在床上,身上穿了裡紅外綠的壽衣。臉色極度的蒼白,緊緊閉著雙眼,完全喪失了生氣。
  在看到他的這一眼,我才清楚的感知到,我的舅舅已經不在了。
  膝蓋一軟就跪在了地上,眼淚「吧嗒吧嗒」的掉,我用自己的袖子一遍又一遍的擦眼淚。是的,姚主任譏諷得沒錯,真的太諷刺了。
  在我舅舅離世的時候,我穿著大紅的嫁衣看他最後一面。
  「陳隊,有新的線索。剛剛工作人員給死者換衣服的時候,找到了手機。技術解開密碼鎖,他死前發了一條短信出去。是發給一個叫做「瓊兒」的人。」我像是蒙了一層東西的耳朵,隱隱綽綽的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我一下從地上跳起來,那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一個手臂打了石膏的人還能這麼靈活都沒反應過來。
  我奪過了手機,一字一句的閱讀。
  舅,走了,給你算了最後一卦。
  當心,你爸。
  醒來,千萬別去廁所。
  別跟任何人走,尤其是,你妹妹圓圓的鬼魂。
  
第10章 曾老 2更
  
  因為短信的內容很短,我粗略的掃了一眼就看完了。陳警官已經眼疾手快的把手機搶回去了,眼睛死死的盯著短信上的內容。
  他眼中是一種驚駭莫名的表情。短信上所寫的內容,寫的就像是遺書一樣,我老舅好像根本就知道自己會死。
  尤其是,「舅走了」這三個字,更讓人覺得心房的地方就像揪心一樣的疼。
  我的命格原本是很好的,但是這次從申城回來之後,就變成了白虎凶煞。命格硬得很,剋夫克子克全家,就是不克我自己。
  我身上的煞氣,比城東那家餃子店裡成天剁豬肉,做餃子餡兒的廚師還重。所以,我第一天回這四九城裡邊探望我姥爺。他就把我帶著凶相的命格給瞧出來了。
  就連我姥爺,也不敢輕易給我起卦占卜。所以,他才會讓「繡眼兒」去叼竹筒裡面的簽兒,讓有靈性的鳥代他占卜。
  姥爺養的鳥,叼出來的竹籤所顯示的卦象,那是百試百靈。從來都沒錯過。
  我老舅臨走前還給我看了面相,說我這麼個命硬的人,居然印堂發黑,突然間走了霉運。追其原因,是因為有親人給我下了蠱。我舅死前都讓我小心我爸。
  我老舅,是我爸害死的嗎?
  我心裡面在此時此刻,全都只剩下我對我爸的恨意。他做這些,無非是想拿我的命去救圓圓的命,可是連累我舅算什麼意思?
  圓圓她休想活過來!
  我老舅的死,他也要付出代價,我發誓。
  法律治不了他。我和我媽,我姥姥,我姥爺,我全家都繞不了這個人人渣。消失了那麼多年,回來就禍害人。
  我掌心刺破的地方,終於開始發狂一般的疼痛起來。那種帶著寒意的疼痛,反而讓我更加的清醒起來,我隨手就把臉上的淚水擦乾淨了。
  「小妹妹,你男朋友上哪兒去了。他怎麼不見了?」陳警官在偌大的只有一張床的太平間裡面四下裡掃了一眼,他皺緊了眉頭,嘴裡掉的煙也給吐出來踩熄了。
  我也在房間裡找了一圈,玄青不見了!
  這個神秘的男人,就好像一陣風一樣,突然闖入了我的世界,又突然間消失了。
  我搖了搖頭,低聲撤了一句謊:「我不知道,應該……應是去買煙了,那短信的內容,是我舅舅發出來的嗎?會不會是他人有意製造出來的?」
  「這個倒是有可能,不過看短信發出來的時間,好像是在死亡時間發生的兩個小時以前。小妹妹,看不出來,你還是風水世家。」陳警官這個人很健談,他不知道是辦案呢,還是閒聊。
  更或者是一邊辦案一邊閒聊,他把我舅舅傳承我姥爺卜卦看相的手藝簡單的問了一些。也把他自己和姚主任的關係說給我聽,就當做是相互之間的閒聊。
  原來姚主任原本是法醫來的,和陳警官工作上是密切合作的夥伴,私下裡也是不分你我的好朋友。
  後來姚主任接觸了一些離奇的案子,實在受不了,才會選擇重新攻讀骨科醫學。避免接觸到和人體內臟之類相關的東西,防止勾起那些不美好的記憶。
  我沒想到姚主任是半道兒出家的,他給我治病的時候,我就感覺像是十幾年的老專家了。不過這都是題外話,我和陳警官你一言我一語的聊了好一會兒,緩解太平間裡悲傷訝異的氣氛。
  這時候,他才問我,「對了,問你這麼久的問題,還不知道你姥爺叫什麼名字呢。」
  「他……他叫曾在中,應該是這門行當當中的老人了。不過,行外人也許就不能夠知曉他的大名了。」我遠遠的看著我舅舅屍身上蒼白的面容,那心就像在滴血一樣,難受的要命,卻不得不和陳警官說這話。
  如果能和陳警官交上朋友,將來對付我爸,一定能有用得上的地方。
  陳警官瞪大了眼睛,嘴巴也張的好像能吞下一粒雞蛋。我覺得奇怪啊,為什麼陳警官在聽到我姥爺的名字,會這麼驚訝。
  難道說,我姥爺在警界,還能有什麼名聲?
  不過這也不奇怪,我祖上本來就是在北平衙門做過協助辦案的軍師,靠的就是看面相算風水的本事,從而昏倒了衙門裡的鐵飯碗。
  他頓了半天,才緩緩的說道:「原來你是曾老的外孫女,你早說嘛。害了我盤問了半天,可惜了曾老一把年紀了,還要白髮人送黑髮人。我想你舅舅,可能是開天眼的次數太多,所以折了陽壽。」
  我舅舅折陽壽的事情,我是知道的,我姥爺還為了這個生了大氣。不僅和我老舅斷了父子關係,還很久很久沒有再見他了。
  這一次我舅舅猝死,恐怕就是因為我的命太硬,他給我起了一卦。結果,剩下的那些個陽壽都不夠用了。
  我有時候甚至消極的想自己,為什麼不死在申城,回來把我舅給害了。
  但是,這已經成為鐵打一般的事實,我現在能做的就是給我舅舅報仇,然後用我的下半生好好照顧我舅媽。
  「我想也是,我舅舅算卦太多了,他大概也算出了那晚上大凶,才會給我這個遺言吧。」我臉上掛著一絲淒然的表情,眼睛卻是盯著陳警官看的,「您……您是怎麼認識我姥爺的?他雖然曾經在行內十分有名,但如今也金盆洗手了。現在,他就是一普通的,胡同裡遛鳥的老大爺。」
  「我說一句,小妹妹你別笑話我。我年輕的時候,還想拜曾老為師,可惜他沒同意。說我命格不夠硬,學了容易死。」陳警官苦笑了一下,他又忽然想起我家剛死了人,所以立刻斂了臉上的笑意,嚴肅道,「我能有今天,還要多虧曾老提攜。我當時就是個警校剛畢業的,他一個人就破了鬼宅七口人的滅門命案,最後因為他不是警務人員,所以……反正我也是跟著沾光……」
  陳警官還在和我說著我姥爺年輕時候幫忙辦過的案子,太平間外面又來了兩個人。一個是我媽,一個是我舅媽。
  四九城的交通狀況就是這個德行,一堵車能堵一上午。
  她們兩個到這個點能過來,已經很不錯了。我估計,現在我姥姥、我姥爺的倆人不是擠在地鐵裡,就是堵在的士車上。
  我舅媽穿著一身素白的長款毛衣,腳上也是白色的打底褲,白色的UGG靴子。這一身的素白,說明她早就已經知道我舅舅他死了。
  她站在了門口,遠遠的看著,已經受不了癱在了地上。她眼睛紅紅的,眼淚就和小溪一樣嘩嘩的流著,「曾為遠,阿遠,你這個混蛋。你答應我的,你答應我,永遠都不卜卦了。你這個騙子。」
  我從來沒見過我溫柔內斂的舅媽這麼瘋狂過,氣質端莊在此時此刻,早就哭成了一鍋粥。那悲慟的哀嚎,刺痛著每一個人的內心。
  尤其是我,她每一滴淚,都會讓我感覺到無比的內疚和自責。
  我和我媽同時上前去扶她,我手裡打了石膏,扶人雖然有些不方便,但是總歸是把我舅媽給扶住了。
  我們扶著他去我老舅的床前,看他最後一眼。我舅媽摟著我舅舅冰冷的頭顱,就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身子顫抖的就如同篩糠一樣。
  我媽她到我這身大紅,沒說什麼,只是默然無聲的把自己身上的白色羽絨服外套給我套在了身上,然後小聲的說道:「你爸回來了,有人看見他回去你爺爺那裡要錢了。他和那個女人,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聽說圓圓也……」
  「他怎麼不去死,媽,我爸他怎麼不去死。媽,你知道嗎?我爸要拿我的命去換圓圓的命,我舅是為了我,才會……才會折損陽壽的。」我聽說我爸回來了,那心底的恨意和怒意根本就不受控制的湧上心頭。
  「果然,他回來準沒有好事。」我媽幫我把羽絨服的拉鏈拉好了,臉上是帶著淡淡的冷意,她眼圈也是紅的卻沒掉一滴淚,「瓊,你別難過。媽和你姥爺,姥姥都不會讓你舅白死的。」
  我聽我媽說這話,心裡面就像充滿了一股強大的力量一樣。但是,身體的深處卻傳來了古怪的,虛弱的感覺。
  「曾老,真的是您。」陳警官已經迎上去和我的姥爺握手,我姥爺有點認不出陳警官,「您是……哪位?我上了年紀,這記性也不太好……」
  陳警官重新自我介紹了一下,我姥爺就一直沉著眉看著我舅媽哭泣的背影,他轉移了視線看向我,招了招手,「瓊兒……過來,我有幾句話想要對你說。」
  「姥爺,我……」我剛想說什麼,身體中那股強大的虛弱的感覺一下就爆發出來,嘴裡面噴出了一口血。
  我視線變得模糊,人影和景物都帶著重影了。
  可是那灘被我吐在地上的血跡,我卻隱約看見,森紅的粘液中,是一隻又一隻的蠕動的蟲子。
  這些蟲子瘋狂的扭動著身軀,就好像在做臨死前的掙扎一般……
  
第11章 竹籤娃娃 加更
  
  那些蠕動的東西是蠱!
  是我體內的被人種下的蠱毫無徵兆的就爆發出來,姥爺顫抖的雙手緊緊的摟住我的後背,他清的目光當中好像有一股力量在支撐著我。「瓊兒,聽姥爺的話,不要悲傷更不要去想你那個挨千刀的爹。保持平和的心情,蠱蟲就不會乘虛而入。」
  「難道說,我是因為太難過了,所以蠱蟲才會趁虛而入突然發作嗎?」我感覺自己每說一個字,就有刀尖在我喉嚨口划動。
  嘴角不斷的有液體滾滾而下,順著下巴流到了脖子上。
  可我怎能不悲痛?我一想起我舅舅死的,內心的深處就克制不住的悲傷,一想到那個要置我於死地的親生父親,心中就充滿了無盡的怨恨。
  姥爺他沒回答我,倒是陳警官發出了疑問。「曾老,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蠱毒的存在嗎?您、您的女婿害了您兒子和外孫女,我這樣說有錯嗎?」
  「有沒有蠱毒,你自己不會看嗎?」那是我姥姥的聲音,我姥爺剛來我就有點神志不清,此時此刻才發現她也跟著我姥爺一起來了。
  她咕噥了幾聲,說道:「我還聽說你把我外孫女審問了一番呢。還在這裡惺惺作態,討好我老頭子。」
  我姥姥,那可算得上是一號人物,在家能把我姥爺治的服服帖帖。誰也甭想得罪她,得罪了她那就該倒霉了。
  我姥姥估計早就知道我老舅應當有此一劫了,她半年前就幫我老舅買了好了小房子形狀的陶瓷骨灰盒在家裡供著,那就是等著這一天。
  我模糊的視線中,姥姥她看著床上的舅舅,眼淚掉下來了,但是沒哭出聲。悄悄的就給抹去了了,後來掉的實在太多了,也就不掩飾了。
  大概是覺得有些尷尬,陳警官沒說話了。但他依舊沒有上樓去處理樓上那兩件命案,而是在這間太平間裡,默然無聲的陪著。
  我的耳邊,還有我媽如心痛的尖叫聲。
  她冰涼而又有些粗糙的手指在我的嘴角慌亂的撫摸著。好像要擦去我嘴角流出的血液,「都是媽不好,是媽媽沒有保護好你。你舅舅的死,不是你的錯,孩子……我苦命的孩子……」
  我媽媽就這麼摟著我的後腦勺,和我額頭碰著額頭的大哭起來,這是我印象當中她第一次在我面前哭泣。如此頑強的女人,即便她受再大的委屈,被我爺爺用沉重的枴杖打,她也從來沒有哭過。
  她就像是寒冬裡的薔薇,凌寒綻放,堅強而又美好。她如此脆弱的一面,讓我更加無法面對我自己。
  我腦海裡不知道為什麼,就只有一個念頭,我絕對不能讓我媽受到任何傷害。
  我要保護她!
  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液。我在我姥爺的懷標準的站好,擠出一絲笑意,「我沒事,真的。我會控制好我自己的情緒,真的……我不會讓我爸的奸計得逞的。」
  人在極度哀傷的時候,想要管控住自己的情緒是很困難的。可是我卻不得不管控好自己的情緒,否則,體內的蠱毒一發作,我就能感覺到生命在自己體內迅速的流逝。
  「陳警官,我想帶我的外孫女回家養病,不知道您老能不能行個方便?」我姥爺他居然在陳警官的面前,要求把我帶走。
  可我之前,還是他們眼中的重要嫌疑人。
  而陳警官竟然是同意了。還仗義的說道:「行,我把我手機號給曾老您,要是您的女婿再有什麼事情騷擾您。或者有什麼事情需要我照應,或者調查的,我一定幫您給辦妥。」
  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陳警官即便是要報答當年的提攜之恩,但是也不至於主動招惹事情,要幫我們查我爸的情況。現在,我爸可和窮凶極惡的歹徒差不多了。
  他最愛的小女兒,變成了一縷鬼滾跟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