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6節

這樣的反應，讓念恩和祁赫他們都有些意外，小白狐也被那樣的眼神看得有些不知所措，那種欣喜的神情，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漸漸的，柳如玉意識更加清醒一點之後，她眼底的欣喜反而慢慢地消失了。
「玉姨，你好些了嗎？」念恩連忙問道。
而旁邊的祁赫，卻只是掃了柳如玉一眼，柳如玉撐不了多久，她抵抗得太厲害。連祖巫都可以強行召喚出來的陣法，柳如玉的反抗就是自取滅亡，不知道為何，看著大家各自沉重的神色，他心裡竟然也隱約有了一絲喘不過氣的感覺。難不成這短短的相處時間，還被同化了不成？
柳如玉蒼白地笑了笑，她沒有說話，一口血已經在喉嚨裡打轉，生怕一開口就吐了出來，她的眉頭不經意地皺了一下，硬是用靈力將那口血壓了下去，感覺渾身都瞬間被抽空了力氣一樣，她這才緩緩地開口：「我沒事，念恩，能把小白狐留下，讓我跟她說幾句話嗎？」
柳如玉要單獨留下小白狐，說什麼？念恩眼裡滿是疑惑和擔心，柳如玉的臉色為什麼這麼差？她說道：「小白狐這些天都會和我在一起的，玉姨。你先好好休息吧，等休息好了我再讓她來看你。」
只有鳳一，心裡瞭然，柳如玉是為什麼要留下小白狐，他的手悄然握緊，柳如玉曾經說永遠都不會做的事情，如今卻動搖了，這意味著她可能已經是到了最後的時刻，否則她不會這樣。
「沒事的，我就說幾句話。」柳如玉微微搖頭，堅持道，她深深地看著念恩，那雙眼睛裡帶著不捨，念恩莫名地覺得心頭一痛，眼眶也熱了起來。但是她不忍心拒絕柳如玉的要求，她將小白狐放在了柳如玉身上，然後轉身對睚眥和畢方說道：「我們先出去吧。」
睚眥和畢方點點頭，隨著念恩一起準備離開，忽然。柳如玉喊住了念恩：「念恩。」
念恩幾乎是立馬就回身，她忍住眼裡的淚水，看著有些模糊的柳如玉，為什麼心裡有種強烈的不安，她很想留下陪著柳如玉，看著她的一舉一動，一分鐘都不要離開視線，可是柳如玉卻沒有留她，而是看著她淡淡地笑了笑：「謝謝你。」
「玉姨。」念恩不知道柳如玉謝她什麼，但是柳如玉閉上了眼睛似乎不願意再說話。鳳一走過來輕輕地搖搖頭，念恩哽咽了一聲，然後腳步沉重地離開了。她一時忘了祁赫還在房間裡，祁赫並沒有跟著出去，奇怪的是，柳如玉也沒有讓祁赫離開。
關上了房門之後，柳如玉抱住了小白狐，溫柔地撫摸著小白狐的頭，眼裡充滿了慈愛，這麼多年了。她終於再一次地抱住了自己的孩子，小白狐在她的懷裡很安靜。
「為什麼一定要堅持著？」祁赫出聲了，他的語氣沒有念恩那樣的悲傷，和柳如玉，他並不是很熟，只是柳如玉也給他提供了不少消息，算是半個朋友吧，他看著柳如玉嘴角已經漸漸地流出了血跡，滴落在了小白狐雪白的皮毛上，小白狐驚慌地抬頭看著柳如玉，兩雙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睛，在那一刻似乎找到了彼此的影子。
「你也知道收集祖巫的人，都是為了什麼。」柳如玉虛弱地答道，她沖小白狐輕輕地搖頭，似乎是示意她不要擔心，可是小白狐卻做不到，她縮緊了一些，盡量地去感覺到柳如玉懷裡的溫度。
這一刻，小白狐莫名地覺得害怕。
「嗯，我知道。」祁赫沉聲答道，女媧創造出來的人類，聰明而生生不息，將世界變得很繁華，可是有一點，從來都不缺乏野心勃勃的人。想要翻天覆地的人其實大有人在，只是像歐陽子一樣有能力的，卻少之又少。
「那樣所有人都會遭殃。」柳如玉微微一笑，眼裡浮現出了一絲對那些遙遠時光的懷念，她變得溫柔而美好，神情淡然：「我夫君跟我說，要與人為善，靈狐和人類之間從古至今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我殺了那麼多人，最後能做的。只有盡力地守住祖巫，不讓居心叵測的人作為禍害蒼生的凶器，當初我死死地守住了幻境，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小白狐睜著眼睛，聽著柳如玉和祁赫的話。她不懂，可是她知道這是無比沉重的問題，於是安靜而乖巧地聽著。
「當初我殺了那些人之後，意外地發現了有祖巫精魂的蹤跡，可是我找不到是哪一個人。所以才用幻境困住了那些魂魄，沒想到後來，」柳如玉說著咳嗽了兩聲，大口地喘了一口氣。這才繼續說：「沒想到幻境會被恩熙打破。」
所以才有了後來，白先秀吞噬了那些魂魄之後。將祖巫也帶進了身子裡，才死而復生，甚至有了肉體。
「你應該知道，這是最後三個祖巫了，我沒能守住。」柳如玉的眼神忽然變得悲慼起來。她低頭看著懷裡的小白狐，她問：「可能要委屈你了，本來想著我能守下去，為了不讓你捲進來所以一直離你遠遠的，沒想到這一天還是來了。」
小白狐不懂，她迷茫地看著柳如玉：「為什麼？」
「因為祖巫可能要你守下去了。」柳如玉滿心愧疚，她想起了小白狐在幻境裡的時候，追著她喊「媽媽」，可是那時候她沒有料到今天，也沒有想過會承認，如果可以，她寧可小白狐就是一個自由自在開開心心的孤兒，沒有媽媽，可是也不用承擔危險。
柳如玉很感謝念恩，給了小白狐一段簡單快樂的時光，所以她一開始才救了念恩，算是報答恩情，她不知道該如何和小白狐來解釋自己的身份，只能默默地落淚，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哭泣過了，此時卻再也忍不住。
282.失控的情緒
小白狐慌亂極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可是她已經感覺到了死亡的氣息在逼近，不是逼近她，而是逼近柳如玉，剛才柳如玉的那些話之中，她只聽懂了一點，那就是柳如玉和她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可是還不等小白狐問一問到底是怎麼回事，柳如玉和祁赫說的是什麼。祖巫又是什麼，柳如玉的手撫摸著小白狐的手，已經有了劇烈的白色光芒迸現。
小白狐感覺腦子裡空白一片，只能感覺到有一股巨大的靈力正通過柳如玉的掌心，往她的身體裡注入，這是很熟悉的靈力，因為小白狐自己也有，只是她的還不如柳如玉的成熟和強大，這樣的靈力傳輸之後，意味著的就是柳如玉的死亡降臨。
不行！小白狐拚命地抵抗，她扭動著身子想要從柳如玉的懷裡鑽出來，可是沒有用，柳如玉幾乎是死死地禁錮住了小白狐，在那股靈力之中，小白狐感覺到了另一種詭異的力量，也隨著靈力進入了身體裡，她感覺前所未有的輕盈，彷彿身體被放空了一樣。
祁赫靜靜地看著這一切，而在他身體裡，有聲音沉默了許久，終於響了起來：「不可以救她嗎？」
「不可以。」
「為什麼？」
「因為她已經救不活了，我現在也只是一個魂魄，除非我復活，那樣倒是可以救她一命，事情已經改不了了。」盤古的聲音平靜沒有起伏，可是祁赫卻聽出了他一些異樣，有種莫名的壓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隨著柳如玉手中的光芒越來越耀眼，一直守在外面的念恩和鳳一察覺到了房間裡的動靜，有靈力似乎在外洩，念恩心裡那種不安的感覺瞬間無比強烈了起來，她猛地打開了房門，看到祁赫的時候她怔了一下，但是很快視線就轉到了柳如玉身上。
柳如玉的頭髮已經變得雪白了，她彷彿一下子老了一樣，狐妖的青春都是靠著靈力維持的，現在她不過是一個垂死的老人而已，當最後一絲靈力也消耗掉了以後，柳如玉的手從小白狐的頭上滑落，她看了一眼念恩，想對念恩笑一笑，可是沒有來得及，她的眼睛就緩緩地閉上了。
一團黑色的光芒，從柳如玉的懷中緩緩地升了起來，圍繞著柳如玉轉了幾圈。最後也消失不見，那是柳如玉的夫君的魂魄，被恩熙險些收掉之後，柳如玉一直都想辦法將這最後一縷殘魂帶在自己身上。
「玉姨！！」念恩的眼淚瞬間崩落，她衝到了床邊。抓住了柳如玉的手不願意相信自己看到的畫面：「你醒醒，你怎麼了？你快醒醒！」
可是柳如玉沒有再醒過來，她迅速地枯萎了下去，最後變成了一隻雪白的狐狸，安靜地蜷縮在床上，和小白狐幾乎長得一模一樣，小白狐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柳如玉，似乎明白了剛才柳如玉說的話，她沒有像念恩一樣失控，而是小心翼翼地伸出了尾巴，碰了碰柳如玉，聲音小而微微發顫：「媽媽？」
媽媽？念恩淚眼朦朧地看著小白狐，她現在什麼話都說不出，心裡的難受和悲痛讓她只想大哭，柳如玉最後跟她說的那一句話。謝謝，是謝謝什麼？難道是謝謝她曾經救了小白狐嗎？念恩抱起了柳如玉，這是她第一次看到柳如玉變成小狐狸的樣子，安靜地像是睡著了一樣。
「玉姨……」念恩渾身都在發抖，眼淚怎麼都止不住，從前和柳如玉一起走過的日子歷歷在目，可是忽然間，她就離開了，這一切都是歐陽子的錯！念恩的眼底浮現出一絲仇恨，如果不是歐陽子，玉姨就不會死的！
鳳一的身子僵硬，神情灰敗，他看著那只雪白的狐狸，想起的是這幾千年以來和柳如玉惺惺相惜的時光，他曾經要柳如玉替他保守秘密。可是從來沒有想過，柳如玉會比他先走一步，他的身子險些站立不住，手扶著旁邊的椅子，才勉強支撐住身體。
房間裡瀰漫著的。只有念恩的哭聲，睚眥和畢方沉默著沒有說話，小白狐像是失神了一樣，看著念恩抱著柳如玉一直在哭泣，祁赫靜默不語，他從來都不懂凡人的七情六慾，只是此時心裡隱約有些難受，他不願意承認。
「這是怎麼了？」忽然間，歐陽子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看著這滿屋子的人。有好幾個他還不認識。
念恩的臉埋在柳如玉的身上，眼淚沾濕了柳如玉雪白的皮毛，聽到歐陽子的聲音，她立馬抬頭狠狠地盯著歐陽子，那雙通紅而充滿了恨意的眼睛，竟然讓歐陽子有一瞬間的感覺到了危險。
「是你！」念恩已經顧不得那麼多，現在她被仇恨沖昏了頭腦，她忽然有些明白了當初的祁赫，為什麼在見到燭龍的時候，明知道自己是鬥不過的。卻還是要瘋了一樣地衝上去，想要復仇，因為此時，她也是這樣的心態。
歐陽子看到念恩衝自己怒吼，有些不悅：「我怎麼了？」
「都是你害死了玉姨，你這個魔鬼，你殺了多少人？」念恩看著歐陽子那一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更加怒火攻心，她已經不想再看到歐陽子裝模做樣的樣子，如果揭穿歐陽子就要面臨著最後的矛盾爆發，那就爆發吧！
歐陽子的神色一僵：「什麼意思？我害死了柳如玉？」
祁赫見念恩開始失口，他過去拉住了念恩，念恩很想就這樣全部都說出來，揭穿歐陽子偽善的面孔，他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為了祖巫而已，哪裡是真心為了祁赫？
「沒什麼，玉姨死了。」祁赫唯一一個還保持著冷靜的人，鳳一陰沉的眼神已經暴露了他對歐陽子的恨意，可是他比念恩要稍微克制一點，不能破壞大局，剛才念恩的那幾句話，其實對他們是很不利的，他們現在壓根還沒有辦法對抗歐陽子，歐陽子的實力深不可測，一旦貿然行動肯定吃虧的是他們。而念恩卻說歐陽子害死了柳如玉，稍稍地聯想一下柳如玉的死因，以歐陽子的腦子，絕對能猜到一些什麼。
歐陽子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剛才念恩的話，讓他覺得有些奇怪，而且，柳如玉好好的為什麼忽然就死了？他的眼珠子微微一轉，隨即露出了悲傷和驚愕的神情：「什麼？！她這是怎麼回事？」